文官是看不起武官的!


    同樣的道理,武官在軍隊不但處處受到文官的節製,有時候還要受太監的鳥氣,所以注定文官集團和武官集團就尿不到一個壺裏去。


    武官同樣也看不起文官!


    這次調動登萊水師在渤海海麵上劫燒蘇白衣,武官之所以冒著殺頭的危險也那麽聽話配合,主要不是因為兩個家夥尿到了一塊,而是因為王道純拿到了沈廷諭和陶化龍的把柄。


    俗話說的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即便如袁可立那般人物,匆匆幾十年也掙了一份了不得的家業,難道就憑他幾個俸祿和鄉親的投獻麽?


    吃空餉這種事情,不是一兩個人在幹,整個大明朝的武官從上到下一條道走到黑,大官大吃,小官小吃。圓嘟嘟前兩年先斬後奏殺了毛島主,其罪名就是吃空餉,在給崇禎皇帝朱由檢的奏疏中這麽寫的:其眾合老稚四萬七千,妄稱十萬,且民多,兵不能二萬。


    意思就是說,毛島主每年上報十萬人的軍餉,其實呢,加上老弱病殘隻有四萬七千人,而且就這四萬七千人中,百姓居多,真正的兵不足二萬。


    如果圓嘟嘟說的都是實話,那毛島主吃空餉的胃口和膽量都不是一般的大,也不枉圓嘟嘟給了他這一刀啊!


    這是近二年的事情!


    往遠了說,戚少保也是個吃空餉的行家裏手,每年送給首輔張叔大的孝敬、美女、chun藥(海狗腎),難道都是他自己掏腰包?


    而且戚少保不但自己吃,還教人如何吃,在練兵實紀就記載吃空餉的絕世大法!


    所以,大明軍官,無人不吃!


    作為一省僅次於總兵官的高級官員,無論沈廷諭還是陶化龍,吃空餉這種事都沒少幹!


    不但幹了,而且還有把柄給人抓到。


    巡按禦史負責糾察一省官員,王道純自然知道二人幹的事情,還掌握了實實在在的證據,以此為要挾,在加上蘇白衣必死之局,兩個人不能不幹!


    幹了!


    可沒幹好!


    如今沒幹死的家夥現在來報仇追查責任了,這兩個貨倒好,腳底抹油溜了。


    所以在座的四位文人抓狂啊!


    如果是沈廷諭和陶化龍偷偷的跑了永遠不再出來,這件事也好辦!


    可萬一哪天這兩個家夥出來了,該如何?


    “失蹤幾天了?”王道純問王象春。


    王象春皺著眉頭:“我也不清楚,據兩家人說,已經有四日了!”


    “四日!”


    王道純吸了一口冷氣,眼中陰晴不定!


    許文棟道:“奇怪!”


    “如何奇怪?”


    “若是這二人逃走,定然會帶著家小,可他家小都在,又能逃道哪裏?莫非是被蘇白衣抓了起來?”楊庸問道。


    “不可能!”王道純擺擺手:“蘇白衣剛剛平定登萊,就算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來到濟南府抓人,這兩個家夥恐怕是真躲起來了,哼,鄙夫畜生,家小皆不顧惜!”


    “算了!”楊庸一揮手:“這件事我會派人出去查,如果碰到的話,問題就到此為止,這件事關係到咱們的性命,不得不慎重。現在說說另一件事,這件事同樣關係到咱們的性命和前程。”


    “什麽事?”王道純問道。


    “李九成!”楊庸喝了一口水,非常鄭重的朝幾人拱手:“李九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發了瘋一樣的帶著叛軍從登萊直取我濟南府,一路攻陷城池搶掠,儼然流匪。”


    “大人放心!”王象春冷笑:“他是被蘇白衣逼急了,雖然朝這邊來,可肯定不是來攻濟南府的,他這是借道去西邊!”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李九成的意圖自然看的清。


    楊庸冷哼道:“老夫豈不知李九成意圖,可問題是,咱們怎麽辦?要不要阻截?”


    “下官覺得,還是任其去留吧!”王道純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李九成要去陝西,倒不如讓出路讓他走,反正隻要一出山東,就和山東的官員沒太大關係了。


    “讓他走!”王象春也同意王道純的話:“楊大人是布政司使,不是督撫,叛軍破了城跟咱們也沒關!”


    掌管一省軍權的是總督和巡撫,現在山東總督是蘇白衣、山東巡撫是徐從治,二人一個在登州一個在萊州,楊庸雖然是布政司使,倒真的可以不管叛軍。


    “老夫豈能不知!”楊庸苦著臉道:“你以為老夫想管麽?可現在形勢比人強,不管不行,如今督撫皆在登萊,且打了個打勝仗,結果叛軍來到濟南府咱們不管不問,即便無罪,朝廷也會給咱們定個熟視無睹之罪啊!”


    “那楊大人的意思是?”


    “打!”楊庸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李九成敗軍之將,咱們在濟南府以逸待勞,即便是裝也要裝個樣子出來!”


    ……


    “總督大人!”毛承祿拱手稟報:“據斥候報,咱們現在已經進入了濟南府境內,距離前麵李九成叛軍還有一日行程,要不要?”


    “就地休整!”


    蘇白衣擺擺手,拒絕了毛承祿想要出擊的要求。


    毛承祿很憋屈,可是後麵孔有德、耿仲明同樣憋屈。


    當初跟著總督大人率領五千兵馬出擊李九成,各個將領摩拳擦掌,都以為是建功立業或者將功贖罪的好機會,因為隻要打垮了李九成的軍隊,那就是天大的功勞。


    然而,無論怎麽想要想不到這位總督大人看上去文武雙全,其實骨子裏是個每種的軟貨,好像帶了五千兵馬不是出來追擊敵人的,而是為了遊玩的。


    一旦李九成攻陷了某個城池,這位大人總是第一時間帥軍過去安撫百姓,這沒什麽?


    可一旦軍隊快要追上李九成大軍的時候,這位總督大人就命令大軍休整!


    左右就兩個字:不打!


    可若是不打你帶著軍隊出來幹什麽,喜歡追著李九成的屁股後麵聞屁麽?


    眾將領都有些不滿,可卻沒誰敢說個不字。


    “難道總督大人是為了驅趕李九成?”孔有德深吸一口氣,在自己營帳中和耿仲明低聲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大人可夠陰險的,自己不平叛驅趕到別人地盤,不是禍害人家麽?


    “不像!”耿仲明搖搖頭,同樣低聲說道:“若是驅趕,定然是猛虎吞羊之勢,讓李九成部潰如流水,可咱們家大人哪裏有這種氣勢?”


    既然是追兵,五千人追擊兩萬,真的不算少了,耿仲明現在幾乎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帥軍將李九成一擊擊潰!


    “別想了,大人自有大人的思慮!”


    ……


    蘇白衣是不是裝樣子不知道,但是楊庸絕對是裝樣子!


    作為整個山東除了總督和巡撫之外的內政一把手,在被蘇白衣連續打臉之後,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著想,他決定要給李九成的叛軍迎麵一擊!


    若是不能迎麵一擊,迎麵嚇一嚇他也可以!


    於是,本來沒有軍隊調動權的他,以非常時機行非常之事為由頭,分別從濟南府附近的三個州府和縣城中抽調來二千大軍,又從衛所裏借出一千人,統共三千人在李九成的必經之路上一放,打算以逸待勞來個迎頭痛擊。


    在他看來,李九成就是喪家之犬。


    叛軍從登萊跑到這裏,已經耗費了十來天的時間,想必到了濟南府之後,肯定是人困馬乏的場麵。楊庸手中雖然隻有三千人,可他相信一定能給李九成一個深刻的教訓!


    這一戰,一定要讓朝廷看看,山東文官並不是不如蘇白衣,山東文官也能立功。


    退一步說,即便不能打敗李九成,也要打出濟南府的氣勢,讓朝廷看到濟南府和叛軍勢不兩立的決心。


    再退一步,即便真的打不出氣勢,那也要裝出氣勢了!


    這是為了保住山東官場的臉麵!


    可惜,楊庸的想法很好,事實很殘酷。


    他不僅沒能保住山東官員的臉麵,還自顧自的又狠狠的抽了一下,來了個錦上添花!


    當李九成的叛軍和楊庸所謂的正規軍接觸的一刹那,楊庸就後悔了!


    可也已經晚了!


    李九成臭名昭著,可是手底下全是邊軍,戰鬥力豈能是那些從沒有上過戰場隻會欺壓百姓的軍隊科比。


    楊庸辛辛苦苦組織起來的三千人,在李九成麵前就像一張紙。


    而李九成的隊伍就像是一把刀。


    僅僅一下,一刀就捅破了紙,將楊庸的三千人打散完!


    如果不是李九成現在急於進軍陝西與“闖王”高迎祥匯合,他此刻就是攻陷濟南也手到擒來。可惜,他知道濟南不能攻,攻了也是白費功夫。


    因為後麵還有一群狼跟著呢!


    李九成帥軍繼續往西麵逃跑,而追趕李九成的蘇白衣卻在半天之後來到了濟南府。


    不管文官如何看不起蘇白衣,現在人家都是山東省的軍政一把手,既然軍政一把手到了濟南府,濟南府的大小官員肯定要過來拜會。


    就這樣,在濟南城外蘇白衣的臨時軍帳中,布政司使楊庸帶頭,率領三司和其餘大小官員將近三十人拜會蘇白衣。


    蘇白衣微微一笑,進入帥帳之中!


    追趕李九成?


    嗬嗬,那隻是順手為之,來濟南府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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