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玄飛將歸德府幾種特定的藥材以比市場價高出一成的價格搜刮一空,然後帶著藥材和人一路南下,繼續搜刮其他地方。


    對於這,無論是仁心堂掌櫃王敏德還是邱三都沒有太過在意。


    商人逐利,做些什麽事情他們搞不清楚,反正隻要有利可圖就行了。


    這次交易直接給邱三帶來了將近三百兩銀子的純利潤,意外之財帶來的歡喜沒能持續幾天,生活重新恢複了平靜,穀玄飛漸行漸遠。


    在邱三婆娘感慨這種好事什麽時候能再來幾次的時候,又一波藥材商人從北麵風塵仆仆的來到歸德府,開始了新一輪的藥材爭奪戰。


    自然,作為歸德府最大的藥材供應商,邱三是第一個被找上的人。


    這次的藥材商依舊是京城人士,叫做牛新生。


    一個很土氣的名字,名字的主人看上去卻是個瀟灑倜儻的人物。


    二十多歲,一身高貴又不張揚的綾羅綢緞,手持著象牙扇,走路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說話溫文爾雅,給人一副儒商的氣派。


    邱三婆娘看到這男子之後,肥碩的大臉上竟然罕見的起了一層紅潮。


    “要不,我去找王掌櫃商量商量?”邱三並沒有第一時間和樓上的牛新生接觸。


    他婆娘破口大罵:“商量個屁,屁大的事都要商量,我說你這邱三,你就不會吃獨食啊。你想想,上次賺了三十兩定金,還被這老貨分走了一半。


    你心眼怎麽那麽實,就不會轉個彎?”


    邱三被婆娘好生教訓一頓,很誠懇的點點頭,道:“沒辦法,媳婦,我這是天生的,就是太實誠!”


    “好了吧你,先上去看看!”


    邱三一個人提著壺香茶,噔噔噔的上樓,進屋看到那溫文爾雅撮著折扇的書生,滿臉的笑意頓時憑空而生,弓著腰道:“牛先生,讓您久等了。”


    “嗬嗬,無礙,無礙!”


    牛新生倒是很大度,朝邱三拱了拱手,“邱先生生意做得大啊,據說這歸德府九成的藥材都是您在販賣!”


    “哪裏哪裏!”


    被人奉承,邱三心裏這個舒坦啊。


    “牛某人慕名而來,希望邱先生能幫個小忙!”牛新生從懷裏掏出一張同樣泛黃的宣紙,輕輕的遞到邱三麵前,低聲道:“邱先生看看,牛某人需要這幾種藥材,越多越好。”


    邱三懷著忐忑將那宣紙接過來,細細的看了一下單子,頓時腦門冒汗。


    “黨參、


    黃芪、


    甘草、


    地黃、


    連翹、


    五味子


    ……


    金銀花!”


    這單子,和之前穀玄飛來的時候給的單子一模一樣,其中的藥材不差一絲一毫。


    臥槽你個舅姥姥,姓穀的老子和你沒完!


    邱三心裏狠狠的罵了兩句,臉上露出肉疼之色,鼻尖的汗不停的往外冒,離得近了,牛新生甚至能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不為別的,就因為牛新生的單子上,他給清清楚楚的列出了單價。


    為什麽邱三咬牙切齒?


    因為這牛新生給出的單價足足比穀玄飛高出一倍。


    一倍啊,什麽概念?


    當初那批藥材賣給了穀玄飛,自己足足掙了三百兩的純利潤,若是按照單子上的價格賣給眼前的這個牛新生的話,那毛利潤果斷能達到兩三千兩啊。


    “狗日的穀玄飛,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邱三沒想著從穀玄飛那裏賺了多少錢,想的是因為穀玄飛自己損失多少錢!


    “怎麽,穀玄飛來過?”


    牛新生的眉頭皺了起來,然後麵上布滿了寒霜.


    “來過,不但來了,還騙了我!”邱三指著單子說道:“就這些藥材,我虧大發了。”


    兩千兩銀子的,自己辛辛苦苦從亳州到歸德府跑藥材,從十五歲開始,二十年的時間才積攢了五千兩銀子,這一下子就被穀玄飛給坑了二三千兩,如何能不恨?


    “嘿嘿……”牛新生冷笑兩聲:“姓穀的動作倒是快,但我牛某人不信你還能將整個歸德府搜刮幹淨?”


    猛然轉過頭,朝邱三道:“這麽說來,邱大掌櫃手上應該也沒有藥材了。”


    “沒了!”邱三耷拉著腦袋:“都被姓邱的給騙完了。”


    “那……”牛新生還不死心,想了一會後給出一個方案:“能不能從散戶那裏收?我在你們歸德府布個點,你收多少,我要多少!”


    “這……”


    邱三稍微猶豫了一下,本來想張口答應,可他也算是在道上混了二十年的老人了,大風大浪沒見過,可小風小浪經曆的也不少,不可能這麽一開口就答應牛新生。


    “牛先生,您要的這些藥材都不是本地出產,哪裏有什麽散戶存在,即便是那幾家大鋪子裏麵有些存貨,也要留著備用,就是再多的銀子也兌不過來!”


    “那算了!”牛新生沒有強人所難,伸手將桌子上放著的單子重新拿在手裏,塞進袖子朝邱三禮貌的拱拱手,低聲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今日之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還望邱大掌櫃的幫忙保密,切莫讓外人知曉。”


    “曉得曉得!”邱三雖然一肚子疑惑,但表麵上也隻能裝出好說話的表情。


    等那牛新生離開大車店之後,他才一招手將自己的狗腿子小七喊過來,“跟著剛剛那個家夥,看他接下來會去哪裏,我總覺得,京師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小七走了之後,邱三也不敢停,在婆娘做一個“窩囊廢”右一個“慫蛋”的叫罵聲中出門,直奔仁心堂王大掌櫃的地盤兒而去。


    ……


    “什麽?”王敏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倍多的價錢?”


    他在行裏混了這麽多年,藥材市場起起伏伏的事情見多了,可是一瞬間價格就漲了兩倍,這絕對是不正常啊。


    這幾十年也沒有那種藥材的價格浮動一倍以上。


    當然了,除了那些名貴的稀缺藥材。


    “不正常,很不正常!”王敏德拱起手指,拿手背輕輕地敲著桌子,在那“當當當”的節奏中微微皺起了眉頭:“這麽看,京師的藥材市場,應該出事了!”


    “出事了?”邱三不明白,愣了一愣道:“藥材市場能出什麽事,總不能所有的藥材商家倉庫一起著火,給燒掉了?”


    “想什麽呢?”王敏德白了邱三一眼,再次陷入思索。


    過了好久,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許是幾家藥材商起了爭執,目前正在囤貨居奇,不然的話這價格絕對漲不了那麽高。”


    “不是吧!”


    邱三張大嘴巴,“這藥材不是糧食,還有人屯它?”


    和糧食相比,同等重量的藥材價格是糧食的幾十倍甚至於幾百倍,囤積需要花費巨大的資金不說,還有另一樣壞處。


    很多藥材並不是風幹的,不像糧食那般好保存,而且藥材這東西,也不像糧食那樣人整日都要吃,所以,囤積藥材來謀取利潤的商人,極少!


    幾乎可以說沒有。


    “這從京師收到亳州,多少錢夠收?”


    “切!”王敏德鄙視的看了一眼邱三,哼了一聲道:“你那什麽見識,京師那些大戶人家的底蘊,豈是你能想象的,在那種地方,百萬銀子也隻是等閑!”


    “啊……”


    邱三辛苦了半輩子也不過攢了半萬的銀子,聽到人家動輒百萬,簡直嚇尿了。


    “像咱們歸德府!”王敏德用手指指了指上麵,低聲道:“別的不說,就說咱們歸德府這小小的一個戶房典吏,經過數世累積之後,家資數十萬也隻算中等,更何況京師那種地界兒……”


    看著邱三的眼神一愣一愣,還吞咽唾沫的模樣,王敏德都覺得有些惡心。


    “好了,這些大戶人家的事,你少知道一些也好。我猜測這次藥材漲價差不多就是京師那邊幾家巨富在做霸盤生意造成的,你該掙的錢已經掙到了,不必理會。”


    “不是……王哥,這可是巨利啊,如果咱們做上一遭,這輩子都不愁了!”邱三實在是舍不得這塊肥肉。


    “你有藥材麽?”王敏德反問。


    “有,我可以去亳州,應該還能調來一些!”


    “切!”王敏德鄙視了他一眼:“你能去亳州,人家就不能去,況且穀玄飛早幾天就已經去了那裏,他會留著給你去掙這個錢?”


    “那,這,這麽肥的一塊肉,就這樣……”邱三一臉的不甘。


    “肉再肥又怎麽樣,你有藥材麽?”


    “沒有!”邱三的聲音頓時低了下去,不過又瞬間爆發起來:“都怪那狗日的姓穀的,如果不是他,我能多掙多少錢?”


    “咱們誰也不是諸葛亮,這種事你情我願,就別怪人家了。再說了,真不服,你追到亳州去揍他,讓他將藥材還你?”


    邱三瞬間軟了。


    像他這樣的人,平時欺負欺負老實人還行,真要是遇到硬茬茬,屁都不敢放一個。


    正在這個時候,被派出去的小七突突突突的一路從外麵闖進來,嘴裏還喊著:“不好了,老板,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邱三看著小七問道:“不是讓你跟著牛新生麽,他後來去了哪裏?”


    “我正要給老板說這個事。”小七氣喘籲籲的道:“他,他,他去了……同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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