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二日果然如告訴長安的一般,又去了靈若寺,昨日既然在窗外發現了疑似腳印的東西,蘇錦今日打算先去後山看一看,昨日帶著長安來,多有不便,今日可以仔細查看。


    也就是蘇錦這種常來後山,對這裏的地形無比熟悉的人才能在一大片在銀杏看來根本沒有任何分別的柳樹林中準確地找到那個房間的後窗所對的位置。


    蘇錦確定這就是房間的窗戶所在的位置之後,仔細看了看周圍,隻是已經過去不少時間了,揚州多雨,這又是山坡,幾次衝刷下來,根本找不到什麽有意義的東西了。


    蘇錦看的累了,隨意地倚在窗戶邊往遠處望去,這一看她發現自己之前竟然從來沒有注意到前方的一個小山丘,那山丘比窗戶要高,所以在屋裏麵的人看不到山丘的頂處,但是人若是處於山丘上,透過窗子卻可以對屋內的情況一覽無餘,即便蘇錦之前與姐姐在屋子裏不過是合衣歇息,說說話而已,如今想到這裏,依然不免心驚。


    為了確證心中所想,蘇錦帶著銀杏爬上了那個山丘,山丘不高也不陡,並不難爬,即便是對於蘇錦和銀杏兩個女子來說也沒有什麽難度,隻是難免有些狼狽而已。


    蘇錦站在山丘望窗戶那裏望的時候,果然不出她所料,屋內的情況能看個大半,尤其是屋內的桌子和梳妝台更是完全在視野之內,若是視力極好之人,隻怕連桌子上的幾個茶杯也看的一清二楚。


    蘇錦心驚,問銀杏:“銀杏,你可能看得到屋內的情形?”


    銀杏順著蘇錦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點頭道:“雖然看不大清楚,但確實能看到一些。”


    “果然如我所想一般,沒想到我與姐姐住的房間竟然有這樣的玄機。”蘇錦有些心驚。


    “姑娘是懷疑有人從這山丘上看到了房間裏長時間沒有人,所以才從後山偷溜進去偷東西?”銀杏問道。


    “後山本就偏僻,極少有人來,即便有人從外頭進來,也不容易被發現,何況你看這裏。”蘇錦指著外麵說道:“這外麵並無任何圍欄,不過是一些小的山丘,想要從後麵進入寺廟,實在是易如反掌。”


    她來過後山這麽多次,倒是一次也沒有注意過這裏,如今再看,才覺得竟然如此不安全。


    看過了這裏的情況之後,蘇錦沿著來時的路返迴了寺廟後院,迴到了自己的房間,叫銀杏叫昨日那個說是見到屋內有翻亂的跡象的小和尚過來,暫時不必驚動監寺。


    那小和尚很快就跟著銀杏過來了。


    他見蘇錦明顯有些緊張,剛進來便說:“施主,這房間裏的東西真的不是我拿的,我對著佛祖發誓。”


    蘇錦笑道:“你不必緊張,既然不是你拿的,我自然不會冤枉你,何況還有佛祖看著呢,也不能叫你受了委屈。我叫你來不過是想再問一問你,既然你是第一個來打掃房間的,可還記得當時房間的情形?”


    “我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個進入這房間的。”他倒是聰明,先盡力把自己撇幹淨:“我當時進來時,隻覺得這房間裏有些奇怪,知道這是趙家定的房間,平時也是趙家兩位姑娘來住。”說到這裏,他抬起頭來看了蘇錦一眼,繼續說道:“但是我進來後卻看到梳妝台上亂七八糟,抽屜全部打開,明顯是被翻過的跡象。”


    “你隻說梳妝台,那別的地方呢?”蘇錦打斷他。


    他仔細想了想才說道:“我當時隻注意到梳妝台,想來別的地方應該沒有被翻過。而且施主也知道這房間裏陳設簡單,除去各位施主自己帶來的東西,寺裏並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蘇錦點了點頭:“你方才說這是為趙家兩位姑娘準備的,想來寺廟的簿子上隻記了趙家而已,並不會特地標明是為趙家姑娘準備的,還是為趙家什麽人準備的,想來你之前就留意了這個房間了。”


    蘇錦說的時候,他的手一直在抖,實在是蘇錦說的句句真理,他確實是自己對這間屋子多有留意,才知道常來這裏的不過是兩位姑娘而已,隻是他不過是單純的多注意了一些,要說他有什麽歹毒的心思,實在也是冤枉了他,隻是不知如今他這樣說,眼前這位姑娘可能相信,畢竟這樣特別留意若說自己沒有什麽心思,隻怕誰也不肯相信。


    他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作答。


    倒是蘇錦笑了笑,繼續說道:“你也不必緊張,我這樣說,不過是想問,你既然對這裏多有留意,想必也注意到了,有一段時間隻有姐姐來這裏,我並沒有來,不知你可還記得?”


    “記得。”這次他倒是答的幹脆。“之前常是兩位施主一起過來,不過最後一段時間常是一位施主單獨過來,倒是沒有見過施主您了。”


    蘇錦笑道:“記得便好。我想問問你姐姐她來這裏都是做什麽。”


    蘇錦看了看她又說道:“你隻管說實話就是,我並不會怪你,更不會告訴監寺,但你若是不說實話,連帶丟的東西一起,隻怕監寺不能容你。”


    “不敢,我資曆尚淺,本來就是在後院打掃的,所以偶爾會見到那位施主,所以認得她。隻是那位施主一般上了香就迴房了,別的我也不知道了。”


    “她沒有去後山?”蘇錦問道。


    “我見的那幾次倒是麽有看見她去過後山。”他迴答的謹慎。


    、蘇錦倒是奇怪了,姐姐每次與自己來寺裏,必定會去後山的,怎麽自己來就不去了呢?實在是奇怪。


    隻是她依舊不動聲色:“你可看清楚了?”


    “看得清楚。”


    蘇錦點了點頭,說道:“我信你並未拿房間裏的東西,這就讓銀杏跟你去跟監寺說清楚,既然你沒有做過,自然不能冤枉了你。”


    他很是感激:“多謝施主。”


    銀杏帶著他去跟監寺將昨日的事情做個澄清,銀杏如此聰明,自然不必蘇錦特地提點。


    蘇錦坐在房間裏,倒是越發覺得奇怪,她就知道大姐的自盡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那小和尚就在後院灑掃,又對這間屋子的人多有留意,隻怕姐姐來的多數時候他都看在眼裏,說是隻見到一些不過是拿來糊弄自己而已,而他竟然說姐姐上過香之後便迴了房間,再未出來,這對最喜歡去後山的姐姐來說,豈不是太過奇怪了嘛?而且今日去看的那個山丘,蘇錦也總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她總覺得大姐與後麵那個山丘有幹係。


    蘇錦隨意地坐在梳妝台前想著今日的事,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忽然一驚,姐姐往日最喜歡坐在這裏,以前她沒有注意,但是今日再想,姐姐坐在這裏,若是山丘上正好有一個人透過窗戶往裏麵看豈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因為姐姐喜歡窗外的風景,所以在房裏的時候通常是將窗戶打開的。


    若是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樣,真的有一個人在那邊的山丘注視著姐姐,蘇錦不敢往下想。再想想那個闖到自己家中,在姐姐的棺木前大放厥詞的莫名其妙的人,他與姐姐認識,但是自己卻從未見過他,姐姐在家中足不出戶,自然不可能與他結識,唯一能與他認識的可能性不就是在這寺廟裏麵嗎?何況如今再迴想起來,姐姐最後明顯是躲著自己,不肯叫自己跟著她。


    蘇錦無意識地趴在梳妝台上,忽然她往外望去,對麵的山丘若隱若現,窗沿比梳妝台要高一些,平日她常常坐在桌子便看窗外,或者倚在窗邊,很少坐在梳妝台前,更不容說趴在台上,如今一看才是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看到的景色與姐姐看到的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蘇錦心中特別慌,她覺得有些東西仿佛越來越清晰了,但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跌跌撞撞地出了門,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口等銀杏迴來。


    好在她很快就迴來了,看到蘇錦站在門口,而且神色慌張,有些不放心:“姑娘這是怎麽了”她一邊問一邊不自覺地往蘇錦身後看去。


    蘇錦拉著她的手說道:“我沒事,我們先迴去吧。”說著不由銀杏反駁便拉著她快步離開了。


    一路上銀杏欲言又止,到了客棧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姑娘可是受驚了?”


    蘇錦搖頭:“不過是有些事情出乎我的預料,我要好好想一想,但我又怕自己真的想明白了,這樣的結果自己能不能接受。”


    “姑娘是為了大小姐的事吧?”銀杏溫柔地問道:“姑娘不是想找到大小姐自盡的原因嗎?看來姑娘已經有些線索了,既然如此,放手去做就是了,不管是什麽原因,逝者已矣,終有她不得已的苦衷。”銀杏很聰明,從昨日她就看出了蘇錦的不對勁,尤其是剛才在靈若寺中蘇錦驚慌失措的神色,明顯是受到了驚嚇,想必是跟她一心要查清楚的事情有關,而現在能找到的線索,隻怕跟她所預想的結果有很大的出入,叫她一時不能接受。


    “我再想想。”蘇錦說道:“讓我再好好想想。”


    “梅兒的死與你無關”“我答應了別人不能說”“你應該給你姐姐陪葬”“她沒有去過後山”......這些話在蘇錦的腦子裏轉來轉去,攪得她頭痛欲裂,卻始終理不出任何頭緒。


    直到天黑,掌櫃的按照慣例送來了晚飯,蘇錦依然沒有任何頭緒,銀杏看她自己折磨自己已經整整一個下午了,忍不住勸道:“姑娘,先別想了,先吃飯吧,等明日再想。”


    蘇錦無奈點頭,現在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心慌的厲害,根本不能集中精神,命名覺得答案唿之欲出,但就是遲遲抓不住關鍵。


    銀杏看她聽勸肯吃飯鬆了一口氣。


    隻是吃飯的時候蘇錦明顯還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銀杏眼睜睜地看著她夾了一筷子菜然後放到了自己的粥裏麵,她幾次想開口提醒,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


    隻是這一頓飯吃的實在艱難,銀杏幾次看著蘇錦將本該送進自己嘴裏的菜放到了麵前的盤子裏。


    用過飯銀杏有意跟她說說話,免得她想的太多,便主動問到:“姑娘明日可還是要去靈若寺?”


    蘇錦想了想才說道:“明日不去靈若寺了。”


    “那姑娘打算去哪裏?”既然不去靈若寺了,銀杏自然以為姑娘是有了什麽新的發現,所以要去別的地方找線索。


    但是蘇錦卻說道:“明日哪裏也不去了。”她現在根本不在狀態,明明腦子裏已經有了這麽多的線索,但是偏偏理不出頭緒,她有種感覺,這就是關鍵,若是自己不能想明白,再去別的地方也是白白浪費時間。


    銀杏點頭:‘如此也好,姑娘奔波這些時候,也該好好歇歇了。’


    第二日蘇錦果然沒有出門,客棧老板去跟李玉書匯報的時候,李玉書還有些驚訝。他知道她迴來就是要尋找梅兒去世的真相,所以這些日子裏一直在外麵奔波,今日竟然沒有出門,他不知道她是知道了什麽,還是什麽也沒有發現,所以有些氣餒了。


    他知道梅兒去世的真相,一點兒都不複雜,跟他和杏兒更是沒有任何關係,隻是他當初答應了那人,也為了梅兒的名聲,他不能告訴她,隻能由著她這樣固執地去查,希望她快些查清楚,祈禱著她查清楚了也就想明白了,也就可以接受自己了,但是又怕她即便是查清楚了,又要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所以隻能由著她去折騰,至少現在自己知道她就在自己身邊,而且每日都能知道她的行蹤,這已經讓他寬慰不少了,這樣想來,倒是寧願她永遠也查不到,這樣雖然她不可能與自己在一起,但是至少自己就在她身邊,不會像當初她離開之後,自己如無頭蒼蠅一般心亂如麻,也不會像前些日子真的與她分道揚鑣之後那樣擔心和不安。


    隻是可惜,蘇錦今日再房間裏靜靜地想了一天,她終於能串聯起一個完整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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