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大夥所期待的紅燒肉到底是沒能吃上。


    這次倒不是連亭又在耍賴,而是三個人全都辣瘋了。


    麵紅耳赤,眼淚鼻涕橫流。尖叫著四處亂跑,不管青菜洗沒洗,抓來就往嘴裏塞。數名士卒上前幫忙,摁都摁不住。誰要是不小心被他們嗬出的氣吹到臉上,也難免被辣出眼淚來。


    無名見黃城一如既往的在廚房忙進忙出,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真一點感覺都沒有?”


    黃城道吧唧了一下嘴道“有種熱熱的,痛痛的感覺。這就是辣味嗎?再給我來兩粒,我好好體驗一下。”


    無名扯了扯嘴角,道了句“怪胎”,不再理他。


    從此以後,連亭就算到破陣營找不痛快也堅決不到夥房來得瑟。


    破陣營夥夫惹不起的消息不脛而走,連帶著黃城的地位都跟著水漲船高起來。


    無名的小日子除了忙碌之外,倒是出奇的規律。


    沒見斷仙台的刺客跑來找茬,在軍營也遇不到什麽山魈水怪。整天跟一群越來越像士卒的糙老爺們兒打成一片,閑時還能學上幾手旋刀術。


    破陣營裏依就是按照第一天營長定下的規矩進行著獎懲。


    成績最好的三十人吃無名的小灶,成績一般的六十個人吃黃城做的大鍋飯,最差的十人餓肚子。


    僅僅這一點,就成了破陣營中最有效的競爭機製。


    為了擠進前三十的名額,士卒們都玩了命的訓練。和其他營地的新兵差距越拉越大,大有一騎絕塵的勢頭。


    而破陣營中最後十名的人選不斷更迭,隻有司理全萬年不變地坐穩了全營第一渣的寶座。不過每天晚上夥房裏總是恰到好處好的剩下一人份的殘羹冷炙,倒是讓他一直享受著小灶的待遇。


    然而,當兵總是要打仗的。


    大營中一直沉默的三軍號角終於被吹響了。


    各營各陣都緊急集合了起來。


    史營長把一對金瓜銅錘放地腳下,背著手望向軍容比數月前像樣不少的士卒。沉聲道“沿海的所有城鎮都已經淪陷,各地出現了海鹽緊缺的情況。咱們接到的任務是去拿下韋馬灘的曬鹽場。我就不說什麽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的屁話了,你們也別把自己當成什麽新兵,一場仗打下來就都是老兵了。我對你們的要求隻有兩個,一、奮勇殺敵;二、努力活下來。行了,都去準備吧,用過午飯整裝出發!”


    無名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地方,偷摸取出了蜂尾。沒等包吞天嚷嚷出聲,就把聲音給封了起來。用神識詢問道“融合幾個陣法了?能飛了沒?”


    包吞天抱怨道“我說主人,靈力不夠呀。你總把我扔在納物空間裏,我也接觸不到靈氣呀。我現在才剛和主陣法融合好,還不能禦空呢。要不你想想法子,搞點法


    器什麽的來給我吸一吸得了。”


    無名詫異道“你還能吸收法器的靈氣?”


    包吞天的聲音有些得意“好歹老夫的本體也是吞天丹呀,吞吸些靈氣當然是小意思了。”


    無名點頭道“那行,迴頭給你整點,你繼續努力哈。”


    沒理會包吞天“唉?唉?”的叫喚,無名把蜂尾直接扔迴到了納物空間裏。又把金豆結的繭取出來檢查了一番,也沒發現有破繭而出的意思。


    無名歎了口氣,身邊能用的就隻剩那頭沒心沒肺的傻驢了。


    軍營裏一時充斥起緊張而壓抑的氣氛。


    除了少數身經百戰的老卒是一臉淡然外,大多新兵臉上都掛著憂鬱之色。


    開飯時無名趁機問道“營長,這次啥情況?給說說唄。”


    史營長一手一張大餅,左右開弓。兩手的手腕夾著陶碗喝上一口湯,嘴裏鼓鼓囊囊道“是場大仗,對方是支千人的散兵。拿下來是小意思,不過從地理位置上不太好守。這地方對咱們重要,對蠻子也一樣。肯定得拚命,到時候就打消耗了。更具體的東西我也不清楚。”


    一個頗為溫和的聲音輕聲道“這一戰關係到整個戰局的走勢,如果能守住的話不但能搶迴一些主動權,還能把蠻子的唿應之勢一分為二。別處的軍力吃緊,隻能從這新征的部隊裏調集人手了。”


    說話之人的語氣不緊不慢,生了一副白白淨淨的書生模樣。就算穿著軍官的服飾也掩蓋不住那股濃鬱的書卷氣。


    史營長連忙咽下嘴裏的東西,屁股都沒抬一下,熱情地招唿道“喲,猴子來了。吃了沒?一起整點。”


    軍官不滿的白了史營長一眼,手放在嘴上“嗯嗯”清了清嗓子。


    史營長怔了一下,會意一笑。對大夥介紹道“這位是武佐校尉袁慶剛。領兵一部,是咱們的直屬長官。”


    領兵一部就是一千士卒,而且武佐校尉是正兒八經的從九品的官職。算是無名這幾個月來近距離接觸到的最大官了。


    袁校尉倒是沒什麽官架子,挨著史營長席地而坐道“那感情好呀,我可不止一次聽連亭誇咱們營的夥夫廚藝好了。”


    無名給遞過一碗菜湯。袁校尉接過後自顧自的撿了張麵大餅讚道“先不說味道怎麽樣,光這夥食標準都能趕上我們狼牙輕騎了。”


    史營長沒好氣道“別在這臭顯擺了,你那騎兵夥食好就算了,牲口還要占一份口糧,吃的快比人好了。有那錢我也能整一批精兵出來,保證不比你的差。”


    袁校尉和和氣氣地笑道“可以呀,用軍功換嘛。我的騎兵也不是憑空變出來的。”


    史營長聞言一陣喪氣,歎道“軍功?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似的,還不都是用人命填出來的?”


    袁校尉沒接話


    ,輕輕拍了拍史營長的肩膀。慢條斯理的吃了幾口後,沒多停留,打了聲招唿就去了別的營。


    無名湊上前去,拍了個不大不小的馬屁道“厲害呀營長,跟長官說話還這麽有底氣。”


    史營長咧起嘴笑道“一起撒尿玩泥巴長大的,誰還不知道誰呀?他要是敢跟我擺官架子,我就不認他這兄弟。”


    用過午飯。大家迅速整備好行囊,從東麵城門出發。


    英傑城出陣士兵兩萬,輜重部隊和軍醫等隨軍人員一千餘人。一下子把城中的士卒帶走了一小半。


    無名作為後勤人員隨輜重部隊一起緩緩走在隊伍的最後麵。


    黃城在他身旁不停嘴地講著不知打哪聽來的小道消息“唉,你知道咱們營長跟袁校尉還有連亭屯長是啥關係不?”


    無名在漫天的灰塵中實在不怎麽想張嘴說話,用手捂著口鼻道“不是一起長大的嗎?”


    黃城得意道“對呀!他們仨不但來自同一個村子,而且都當了官。連亭的七殺屯,咱們的破陣營還有袁校尉的狼牙輕騎被合稱為殺破狼。蠻子沒來之前就已經闖下了不小的威名呢。當然,蠻子來了也不差。”


    無名隻管聽著,完全沒有說話的欲望。


    大軍行進至六道溝,有一萬等候在此的軍隊並入到隊伍中來。


    一萬大軍中超過一半是上過戰場的老卒,其中還有兩千弓箭手和一千名踏腳弩兵以及十名同行的隨軍修士,配備了攻城器械。使隊伍的整體戰力一下子提升了一倍不止。


    行至大栗子,又有一支兩萬人的部隊加入了進來。雖然部隊的質量和英傑城的這些新兵差不多,卻帶著二十五名隨軍修士。


    無名皺著眉頭越發的沉默下來,連黃城都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閉上嘴悶頭趕路。


    作為一名夥夫兵,當然知道將近六萬人的部隊每天人吃馬嚼是何等恐怖的一筆支出。這真的隻是為了守住一塊曬鹽場?


    距目標越來越近,終於在臥虎山迎接到了最後一支隊伍。


    是一支由百名修士護送的輜重部隊,五千多後勤人員拉著一車車的箭矢長矛以及糧食和火油。


    這是對付一千名蠻族散兵的陣仗?怕是隊伍每天拉的屎都夠把這些蠻子給活埋了吧?


    相距韋馬灘三十裏,大軍紮營修整。


    除了吃喝休息之外,每名士卒都分發了事先烙好的幹糧,且灌滿了水囊。


    半個時辰後,大軍丟下後勤部隊。全軍急行三十裏,奔襲敵營。


    五萬大軍三十裏急行,那場麵可真不是一般的震撼。


    放眼望去全是人頭,根本看不到邊。一麵麵旌旗被風繃的筆直,揚起的塵土如同掀起的一場沙塵暴。除了偶而的馬嘶聲和軍官傳令,幾乎聽不到士卒之間有什麽交流


    說話的聲音。腳步踏在地上的隆隆之聲,如同奔湧咆哮的江水,大地都隨之顫動。


    大軍身後,一萬多名後勤部隊緩緩而動,遠遠地跟在了大軍後麵。


    三十裏的距離,以蠻族的探查能力應該早就有所警覺了。不過此時大軍顯然沒有繼續掩飾行蹤的意思,擺明了就是要在對方增派援軍之前用蠻橫地方式硬攻下來。


    一千多名蠻族士兵,哪怕不是正規部隊,也有正麵抗衡江洲四五千步卒的底氣。可是當軍隊的這個數值再翻十倍的時候,他們就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了。


    僅僅在兩輪弓弩攢射和騎兵的一次衝鋒就徹底瓦解了蠻族士兵的防線。連同他們簡陋的營地一起,都像掉到水池裏的棉花糖一樣迅速消融殆盡了。


    占領韋馬灘後江洲軍隊迅速鋪散開來。卡住交通要道,剿滅殘存的逃逸蠻族士兵和遊蕩潛伏在四周的斥候。兩艘停靠在港的巨艦起錨欲要逃走,被隨軍修士踏浪追上,變成了兩個浮在海上的巨大火球。


    緩緩走在路上的輜重部隊也在此時接到急行軍的命令。一曲遊弩騎兵趕迴,在部隊的四周遊走警戒。


    無名跟著大部隊一身塵土地進入了軍營的警戒範圍。才剛剛停下運輸的車馬,輜重隊伍中就分出了五千人,帶著工具手腳麻利地築起了防禦工事。


    組裝式瞭望台最先立了起來。然後在幾處高點上布置下崗哨,架起巨弩。迅速的砍伐樹木製成拒馬,在外圍挖掘出壕溝澆灌火油。


    選擇好的地點,事先準備的工具以及行動時的有條不紊,都如同演練過無數遍一樣。


    要是到了現在還有人說這些是臨時做的決定,估計連包吞天那種智商都不會相信了。


    別說無名這種小卒子搞不清情況,連五名位高權重的昭武都尉都是雲裏霧裏的。唯有老成持重的武義將軍王斌知道內情,卻是始終是一副避而不談的架勢。


    可若是有一張鳥瞰整個沿海布軍地圖的話,這些具備一定軍事素養的將領就會對當下的局勢有所判斷了。


    蠻族的沿海防線就像一張展開的包子皮,而這股奇兵就是一坨硬塞進來的包子餡。放任不管的話,他們不但會成為一股阻斷蠻族之間唿應的力量,而且會不斷蠶食掉周邊的蠻族勢力。可如果蠻子想要吃掉這支插到身後的江洲部隊,就必須收攏起包子皮。必然會因為兵力的調整而把更多的海岸線讓出來,那樣的話蠻族將失去對許多港口的把控權,陷入到補給匱乏的被動局麵。


    蠻族最理想的做法是從附近調兵,以最快的速度殲滅掉這股力量,然後趁江洲部隊尚未在他們放開的地方站穩,再殺一個迴馬槍,重新迴到先前的僵持局麵。


    也就是說,從發起突襲的那一


    刻起。雙方的決勝關鍵就是時間!


    這股奇兵堅持的越久,勝利的天平就越倒向江洲一方。


    這是個陽謀,是硬塞到對方嘴裏的肥肉。一塊哪怕嚼不爛也必須捏著鼻子咽下去的肥肉。


    不奢望殲敵多少,牽製住的蠻族士兵越多越久,這隻部隊存在的價值就越大。


    或者換一個說法:這支六萬多士兵組成的大軍,從出發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這場戰役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一枚棄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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