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須春泥丹減壽三年,六味地黑丸減壽五年,這般算下來,你還剩十年壽命!今日我便帶你嚐嚐這天地大丹!將這十年全部去除。”


    若是尋常人說出這話,秦川定然認為其癡人說夢,天地大丹,如何得來?


    “但聽老先生解惑!”


    兩枚丹藥入口,遊離於下丹田中的塵氣不知洗練了多少,其中玄異妙不可言,就算是腹瀉千百次也是甘之如飴。


    “這事兒啊,老頭也是第一次做,成與不成,全憑天定。”


    話畢,不再耽擱,取下腰間的葫蘆。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


    盡傾江湖海,贈飲天下人。


    不,不是人,而是魚。


    一歌唱罷,隻見羅川下遊水花四濺,眾遊魚撲騰著浪花疾遊而來。


    “老頭兒,還有酒嗎?”


    “這幾日可是沒有金須草了,喚我等前來何事?”


    這魚兒神韻人性深具,雖未見開口,卻能說出人語,實在奇妙。這或大或小十幾二十尾龍魚錦鯉七嘴八舌地插科打諢,好不熱鬧。


    秦川在這也呆了幾日,自然發現,這山川靈穀之間的靈物大多通人性,此時也見怪不怪了。但口吐人語的並不多見,便如第一日見到的肥胖山鳥,與一路走來遇到的山猿靈猴,


    “莫要吵了,今日是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們幫忙!”老翁見到這錦鯉與龍魚,眼中有些失望,


    “我們二族與你都是老相識了,再墨跡不語,我們可真要走了啊!”


    老翁稍一歎氣,說出了目的。“我是想請動貴族族中的翼魚族老,將我二人登上登天野!”


    話音一落,這二十張嘴頓時沒了動靜。


    “哦?這也是人?這還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人!”好半會,一尾龍魚上下打量起秦川,看得他心中發毛。


    “你們人可真厲害,不像我們魚族,幾乎每一族的魚皆是相差無幾。”


    秦川穿著青色長衫,而老翁則是灰色長衫,在他們眼中自然是大相徑庭。


    “你們在此等候,我們去去就來,想必族老也是願意幫這個忙的。”說罷,二十遊魚又疾遊走了。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便見天邊兩尾長著雙翼的龍魚與錦鯉翼魚撲騰著翅膀往此處飛來。


    他們的雙翼與眾不同,並非尋常的羽翅,而是金鱗翼,陽光下折射出熠熠神彩。飛來近前,告謙一聲來遲了。


    二人二魚互相對禮,不再耽擱,翻身上魚,噗通一聲入了登天野,向著坐忘之巔飛遊而去。


    這世間一切著實奇特,這登天野潭水之中與陸地上無異。充斥其中的介質並非流水,而是靈氣滿溢的氣流。


    低頭向下望去,原來的世界化作一眼潭水漸小,讓人大唿好一處鏡中世界。


    這登天野之中似有天地至理常駐,其中縮地成寸,著實讓人向往。


    運起玄息塵訣,合眼盤膝穩穩端坐,細細體悟這落款於心底的玄奇,忘卻時間,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老翁端坐在錦鯉翼魚背上,望著盤膝屏氣凝神的秦川,目中感慨,好似老懷大慰。知其處於緊要關頭,便不出聲打擾。


    這世間靜謐幽僻,隻有稀疏的風聲被遠遠地甩在身後。


    穿過流嵐霧影,再穿過繡金雲海,便看到這天地之柱尚未被遺忘的巔絕之地——沉浮島!


    沉浮島周圍盡是一些繡金金蓮,錯落之間鋪陳十裏,金色的纖莖斜刺入這瀲灩雲波之中。


    這繡金雲海上展露的一切不過冰山一角,雲層勾連著落天河,偶成的水渦暗暗提醒著二人,下方暗流湧動。


    “好了,將我們二人送到沉浮島,你們就可以尋那沉浮島旁的金蓮去了。”老翁見沉浮島近在眼前,便招唿著二魚將其送到島上。


    這繡金蓮蓮子是這魚兒最喜歡的零食之一了,若不是魚唯有七秒鍾的記憶,記不得此處位置,怕是天天往返這浮空島。


    今日有老翁指路,自然樂於前往。二魚心中打著些算盤,多備一些帶迴去給孩兒們吃。


    二魚兩眼放光,匆匆將二人丟到浮空島上,一猛子紮入蓮海中轉瞬間不見了蹤影。


    老翁與秦川二人皆是搖頭苦笑一聲。


    老翁笑這魚自在歡脫,秦川苦於這縮地成寸的至理果然不是自己這半吊子可以領悟的,其中隱隱約約隔著一層膜,始終無法戳破。


    此處乃巔絕之地,所謂高處不勝寒,長存於此的生命少之又少,能捱過夜寒之物寥寥無幾。


    因此,這浮空島光禿禿的一片,若是眯眼細看,興許能看到石縫間的青苔。


    石島不大,方圓十裏罷了,其上怪石嶙峋,難以落腳。磕磕絆絆尋了一處相對平坦的青石對坐下來。


    “何為天地大丹?”


    “老頭兒窮極一生,隻是想到了三種方法,其一便是遍尋天地,將這億萬千百味藥材融於一體,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小小的丹丸當包含天地萬物,不過這何其難也!”


    “第二個法子同樣艱難無比。話說天地未開之時,本是一團混沌先天之氣,而後方得真意點化。若是尋得這一縷未衍化的混沌先天氣,同樣可以煉成一枚窮極天地至理的大丹!”


    “難,難。難!”老翁說到動情處,濁淚盈睫。不知在這化境乾坤內遊蕩探索了多少日日夜夜,平日裏隻能對月喟歎,今日終於是有人傾訴。


    “這第三種方法,便是以身為爐,將神魂熔煉至九轉極致,臻至雲巔之上!”


    “便如你我如今所處之地,這天上地下,除了日月,再無他物可以高居其上!”


    “那麽,九轉之上可有十轉?”蹙眉間,秦川作此一問。


    “自然是有的,可是前路已斷,一切所言皆空。若想練就十轉並非不可,可是這需要背負大罪孽!”


    “如今在想要續上前路,便要在修得九轉的前提下,焚煉這世間萬物,將其煉作混沌先天丹,屆時自然堪比日月。”老翁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九轉洞神道,我先將其傳授於你。你且記好!”


    老翁將功法一一道出,字字珠璣。


    可是秦川卻不知怎麽的,恍惚間,隻覺得眼前一切皆是迷離幻色,愈發凝神,這聲音越是細如蚊蚋。不知倒懸的是天地還是自己。


    “你可明白?”老翁不知怎麽,好似對秦川表現出的異常充耳不聞。


    恍惚間,秦川記起自己在永恆戰場內翻閱默示錄時的種種,那些功法口訣皆是化作霧影看不真切,如今迴過神來,此番場景如出一轍。


    既然心中有了定數,自然不在糾結於此事。


    “了然於心!”


    老翁見狀微微頷首,老懷大慰,一生所學有所托付,心中自然欣喜難當。“好...好孩子啊!”


    “今日便帶你煉成丹胚!且隻管運起心決口訣,不做他想。”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一人講道,一人問道。杯中收納虛空倒影,暢飲一泓萬物虛言。撥開繡金雲海,露出微塵宇宙,盤桓於掌心方寸。


    ...


    “唿!”秦川長吐濁氣。再次迴到現世之中,已經漸漸適應這突兀的時空錯亂感。化境乾坤中過去足足三日,實際唯有一個時辰罷了。


    抬頭再一看,香燒三成有餘。


    “此中玄機,都在這三隻丹爐之內,你一探便知。”


    “記住,從現在算起,你唯有三個時辰的時間。一旦逾越,非但前功盡棄,更是有性命之危!”


    記憶之中,時隔兩個時辰,素師叮囑時的神情已經大致想不起來了,心神疲態盡顯,哪怕是運起玄息塵訣也沒有什麽作用。


    若是此時叫起素師,自然安穩獲得九轉洞神道,可是,許是冥冥中,這第三個丹爐興許才是關鍵。


    成敗與否,皆不可知。


    不論是那默示錄還是九轉洞神道皆是可以窺探世間本源的無上法門,因此,秦川也有些猶豫了。


    一枚丹胚靜靜盤旋於體內下丹田氣旋中心。許是靈氣見了客人,頓時來了新奇勁,一個個如三姑八姨嘰嘰喳喳評頭論足。


    好半會兒,見丹胚無異於疙瘩木頭,興致索然下便又懨懨無力地各自散去。


    啼笑皆非間,不知是所有人的靈氣皆是如此,還是唯有自己的頗為跳脫。心頭稍一振奮,已然有了決斷。按照素師的意思,踏出第三步!


    她手捏蘭指,五心朝天盤膝打坐,鬢額處滿是細汗,顯然維持這陣圖殊是不易。秦川深知師尊雖總是冷臉對人,可所作所為有目共睹。


    上前幾步伸手探向第三隻鼎爐。


    這爐上竟然沒有一絲紋路!


    這是秦川清醒時的最後一個念頭。


    驟雨初歇,水滴沿著綠葉脈絡滴溜兒打轉。


    螓蟬聲倦丹碧青冥,村中的老土狗躲在房簷下抖落毛發鼻尖上的花白水珠,輕吠一聲好似不滿,晃了晃尾巴左右見不到主人便又小跑兩步準備尋那隔壁的小白狗,在泥濘的村間小路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狗蹄印子。


    此處是元國境內的一處並無殊異的小村落,歪棗村。


    “雨停了!摸魚去咯!”


    頑童叫嚷聲響徹本就不大的歪棗村,不到半盞茶的工夫,三三兩兩梳著總角的小子紛紛探出頭來,各自歡叫一聲,嬉鬧著魚貫而出,一溜煙地跑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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