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笙嘴裏叼著包子,足足愣了有半刻鍾。直到賀九卿把包子都吃完了,又迴頭打他的主意,才緩過神來。“師尊不吃啊?不吃的話那給我吃吧!”“吃。”華笙將包子捏在手裏,優雅無比地小口啃包子皮,“還挺好吃的。”賀九卿吞咽著口水,目光瞟過去一眼,又瞟過去一眼,猶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師尊,這事可以翻篇了嗎?”華笙並不迴答,待把一整個包子啃完,這才垂眸瞥了賀九卿一眼,反問:“你說呢?”“……我就知道師尊不會輕易原諒我的。”賀鵪鶉垂著頭,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哪一隻手都很舍不得。咬了咬牙,才把左手伸了出去。“做什麽?”“砍手。”華笙將他爪子撥開站起身來,隨意拂平衣衫處並不存在的褶皺,直到踏出房門,才淡淡道:“留著罷,我不養殘廢。”☆、都怪世間涼薄若是正兒八經的算, 這約莫是賀九卿第一迴來鳳凰。鳳凰著實是個好地方,山明水秀,人傑地靈。修真門派多是坐落在某座山峰,或者是某片峽穀中, 而沐家的府邸據說以前是哪位開國皇帝的舊址, 自然是金碧輝煌, 貴不可言。一路行來,無論是城鎮還是街道, 皆是熱熱鬧鬧,老百姓安居樂業, 全無半點邪祟出沒過的樣子。就連頭頂的天空都是蔚藍色的。同前來鎮守鳳凰邊塞的弟子交接一番, 說明了來意,對麵一聽說華南的蘅曦君過來了,早早就派人通知門內, 不一會兒浩浩蕩蕩行來一眾門客弟子們恭迎。賀九卿暗猜, 他們此行並不算低調, 目的也甚明確, 想必沐家也知曉他們的來意。若換了旁的家族,即便不敢公然同華南叫囂,可耍點臉色總歸是敢的。哪會像沐家這般, 門戶大開的邀請他們下榻,一副拱手要把神器獻上的架勢。此前魂千便跟他說過沐霜的為人,據說是個很有城府的公子, 早年喪父,被沐夫人一個人拉扯長大。像這麽大的宗門並不好管理,更莫說當年才剛剛經曆了仙門圍剿的沐家。其中艱辛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的。可當賀九卿第一眼見到沐霜時,還是著實詫異了, 並且滿臉花癡地盯著人家足足半刻鍾。彼時,沐霜正在殿內同門客們商討事宜,得知蘅曦君大老遠的過來後,立馬領著人浩浩蕩蕩地趕至門口迎接。烏泱泱的一群人過來,賀九卿立在華笙身側,隨意一瞥,就見一錦衣公子闊步向他們走來。穿得齊整,腰係白玉織金軟帶,手裏攥著把青骨玉扇,微風一吹,衣衫伴隨著踏出殿門的動作上下起伏,姿態閑適愜意。生得劍眉星目,儀表堂堂。不及師風語溫潤,也不及華笙冷清,介於兩者之間,既不讓人覺得他性子軟好說話,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性子清高孤傲,再配上一副俊美的容貌,很容易就讓人放鬆警惕,心生好感。“蘅曦君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真是蓬蓽生輝,請!”沐霜攥著扇子拱手見禮,華笙微頜首算是還了一禮,餘光瞥見小九眼珠子往人家身上亂晃,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感受到了師尊的目光,賀九卿趕緊拱手還禮,這才跟在華笙後麵亦步亦趨地踏進殿門。眼前這位沐霜公子早就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風範,比起夢桓不知道清貴了多少倍,賀九卿自己更是自慚形穢,不肯與他相提並論。落座之後,便又是一番閑談。沐霜此前約莫是同門客們商討什麽事,眼下見華笙過來了,遂讓眾人退下。場麵話說得漂亮極了,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賀九卿輕抬眼皮,暗暗揣摩,當年的華笙約莫就是眼瞎,看不上夢桓,那是理所當然。不選師風語也勉強說得過去,可不收沐霜,這便讓人有點匪夷所思。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皮子一抬,悄悄瞥過去一眼。結果沒曾想沐霜警惕性那麽高,立馬把目光掃了過來。目光相接,賀九卿又想起那架小弓,頗不自在地收迴目光,裝作若無其事。可沐霜偏偏不肯放過他,滿臉微笑地望了過來,口裏道:“多年未見,賀公子還是這般風度翩翩,隻是與我生分了不少。”這話著實虛得很,遙想當年小九穿得破破爛爛,抽著鼻子,跟條小尾巴似的來到華南山。同周圍的光鮮亮麗一比,就像是人腳底下的泥,哪有什麽風度翩翩一說。至於交情,那更是沒有的事。話都沒有說過幾句。賀九卿放下茶杯,笑得靦腆:“是啊,算算時間,我已經拜入蘅曦君座下十二年了。我家師尊管我太嚴,若不是如此,我還能下山找沐公子喝個酒什麽的。”華笙抿了口涼茶,神色淡淡的。沐霜笑道:“好說,好說。”他又想起什麽似的,歎了口氣,慢條斯理地搖著折扇,歎惋道:“隻可惜了師二公子。原本我還想著什麽時候,我們四個還可以在一處聚一聚,沒曾想就傳來了噩耗。當時驟然一聽,我還有些不敢置信,如今想想,還是覺得心痛不已。多好的一個人啊!”賀九卿臉色一變,麵上的笑意褪了下來。他笑不出來,覺得唇舌都苦得慌。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問師尊要顆蜜餞甜甜嘴,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敢輕舉妄動。於是,隻得澀然道:“是啊,他人很好,就是死得太早。”沐霜這才後知後覺一般,攏起折扇拱手,滿臉羞愧道:“對不住了,居然提了這個,惹賀公子難過,在下失禮了。”頓了頓,才又道:“可能世間涼薄,留不住他。化作煙雲隨風散了,也未嚐不是件好事。”賀九卿聽了,心裏極不是滋味。哪裏是世間涼薄,隻不過是他涼薄,害苦了師風語而已。華笙將杯子不輕不重地往桌麵上一磕,眾人的目光便立馬聚集過來。沐霜輕喚:“蘅曦君……”華笙道:“想必本座的來意,你已經知曉。本座看就不必拐彎抹角了,芳華傘現下在何處?”沐霜笑道:“既是蘅曦君親自過來取芳華傘,我自然沒有掖著藏著的道理。隻不過……”他麵露難色,拱手道:“隻不過,再過兩日,我便要成親了。我家娘子出生時打娘胎裏帶了點毛病,見不得太陽。尋常時候,她都是坐在家裏。屆時,我想用芳華傘替她遮一遮太陽,風風光光地迎接她進門。不知蘅曦君可否再多等兩日?”賀九卿眨眼:“你要成親了?這麽巧?”沐霜點頭:“是啊,的確是挺巧的。正好,各位可以留下喝過喜酒再走。屆時,我定然雙手將芳華傘獻上,但求蘅曦君體諒我這一番深情。”既然沐霜都同意把芳華傘交出來了,華笙若是不同意,那未免也顯得太過刻薄無情。當即便點頭同意。須臾,才問道:“本座想同沐家主打聽個人。”沐霜正色道:“蘅曦君請問。”華笙道:“陳憫生此人,不知你可還記得?”沐霜點頭,表情凝重,蹙著眉尖,語氣頗為嘲諷:“自然記得,陳憫生此人好高騖遠,陰險狡詐。原先不過是我們家的一個門生,靠著巴結其他門客才入了我沐家門下。要說起來,當年若不是他大老遠地跑華南山告密,也就不會有仙門百家為剿鳳凰台一事,而我父親……”說起陳年舊事,沐霜的神色越發難看,仰頭喝幹了杯裏的茶,這才重重地砸在桌麵,冷冷道:“不知蘅曦君現在問這個,到底是何意?陳憫生殺害了師陌寒,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在了赤玄君的手中,這事天下皆知。蘅曦君何必再提一遭?莫不是覺得我們沐家現在無人,想要再聯合其他門派聲討我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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