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塵沒能打擊到蘇服白,自己隱晦的諷刺更對他沒有半點影響,計劃的第一步便嚴重受挫。


    雲思羽急忙想補救的辦法,很快便有主意,“你既然明白就不該抱有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叫宋世塵,宋家次子,宋家經營染坊生意,雖然比不上你們蘇家,也是家大業大。宋世塵自小開始修行,如今已煉去八重世俗之氣,血肉之軀形如美玉,靈氣穿梭無礙。再煉去兩重世俗之氣,便能將靈氣引入血脈,煉精化氣,從而開辟經脈。”


    人吃五穀雜糧,自有後天雜質沉澱於體內,修行的第一步要將後天雜質去除幹淨,令身體通透如玉。


    以自身精氣打磨血肉之軀,也叫做煉精化氣,是修行途中的第一個大境界。


    該境界分為三個小境界,分別是珠光寶氣、蟒袍玉帶、鼎玉龜符,名稱取自各境界呈現的不同異象。


    精氣打磨血肉是個水磨工夫,也是力量積蓄與爆發的過程。


    所謂水磨工夫,是精氣的不斷打磨令沉澱的後天雜質鬆動,由於尚未辟穀,仍要吃五穀雜糧,後天雜質不斷被攝入體內,難以達到真正的清理,精氣與雜質不斷拉鋸。


    等到一定程度,精氣積蓄起足夠的力量,一次性爆發,水磨變成火燒,將鬆動的雜質燃燒幹淨,並且盤踞在血肉之中,抵禦後天雜質的再一次侵占。


    這便是爆發。


    爆發的過程中伴有奇異的光芒籠罩全身,被稱作珠光寶氣。


    光芒看似絢麗,實際上都是體內的後天雜質在燃燒,是無用甚至有毒之物。


    金錢珠寶被凡夫俗子看重,於修行之人卻無關緊要,取名珠光寶氣也有此意,所以珠光寶氣也被稱之為世俗之氣。


    煉去一身世俗之氣,方能踏入修行之門!


    “往後的事情不提,隻說現在,煉去八重世俗之氣,一身血肉打磨的如鐵石般堅韌,能輕鬆提起千斤重的石鎖。即使他不是宋家子弟,別人也不敢輕易招惹。”


    言外之意,蘇服白能依仗的隻有蘇家,離開蘇家他什麽也不是。


    “大家族子弟人人從小開始修行,尚武成風,武技切磋更是家常便飯,你要小心宋世塵借機報複,他隻用一隻手都能打死你。”


    生怕蘇服白聽不懂,她說的很直接。


    “我從小皮糙肉厚,很耐打的。流浪時常常被人打,動刀動劍的都有,你看,我現在還不是完完整整。”蘇服白笑笑。


    死鴨子嘴硬,雲思羽暗暗搖頭。


    這番不切實際的話也說明蘇服白心虛、害怕了,對她是件好事,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就是循循善誘。


    製造一個機會,讓他麵對真正的危險,之後自己出麵相救,蘇服白必定會依賴自己,再略施手段,叫他徹底臣服。


    蘇服白正要說話,微微扭過頭看向窗外,似乎有人盯著自己。


    窗外行人來來往往,有人因為雲思羽的美貌略作停頓,隨後匆匆離去。


    忙碌奔波,都是為活著,更好的活著。


    對很多人來說,活著已是不易,遑論生存。


    也許是錯覺。


    收迴目光,凝視對麵侃侃而談的雲思羽。依舊是那般貌美,明眸善睞,透著對他的關懷,言談之中也是句句關心。


    可他感覺到雙方的距離,不是小乞丐和書香世家的距離,不是凡夫俗子和修行之人的距離,兩人的誌向不在一處。


    “……他若是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雲思羽微微垂下頭,兩頰泛著粉色,嬌羞可愛。


    “他若是欺負我……我就躲迴蘇家。”


    蘇服白開個玩笑,雲思羽當了真,抬頭看他,一臉詫異。


    她不是詫異蘇服白的話,而是對方說這句話時滿不在乎的神情,似乎理所當然。


    迎難而上的畢竟是少數,更多人的選擇是避開。


    蘇服白明顯不是宋世塵的對手,兩人天差地別,避而不戰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可是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為自己找個借口,讓逃避的舉動更加“合情合理”。


    毫不避諱、直白的說出來,是心大,還是腦子裏根本沒有自尊的概念。


    乞丐!


    雲思羽不得不再次麵對他的身份,乞丐能有什麽尊嚴,被人打是家常便飯,他們還敢還手?當然是能躲多遠躲多遠。


    她勉強笑笑,強打精神,“不失為一個好選擇,明智之舉。可是叔叔阿姨一定不希望看到,他們更願意你能真正融入現在的身份,蘇家的二少爺,不該逃避,不該畏懼。碰到事情就躲迴家裏,會讓叔叔阿姨很難看,在朋友和對手麵前都抬不起頭來。”


    小二陸續把菜送上來,雲思羽還在念叨,蘇服白邊吃邊聽她說話。她的聲音很好聽,鳥兒一般,清脆靈動,說話就像是在唱歌。


    被人關心的感覺很好,是他從小期盼卻一直沒有得到的。


    他吃的半飽雲思羽才停下,用貼身的手絹為他擦幹淨嘴角,嬌嗔道:“我說話你有沒有在聽?”


    “你知道我為什麽想修行嗎?”


    他的雙眼澄澈清明,透著智慧。


    雲思羽從父親的眼中看到過,從蘇呂夫婦眼中看到過,還從那位差點成為她未婚夫的蘇家大少爺蘇文周眼中看到過。


    可是不應該出現在乞丐的眼中。


    “別想岔開話題,你就是沒聽我說話。”


    雲思羽早就習慣心口不一,身體隻是心的傀儡,隻要她想,殺父仇人麵前她也能笑顏如花。


    “我喜歡讀書,明心見性,撥開迷霧識清自我。所需、所求、所思、所想,清楚明了,不會被外物、瑣事迷惑困擾。”


    “人生苦短,幾十年光陰一晃而過,長也不過百年。”


    “自我如同黑暗中的一盞燈,有它人生才清明不糊塗,然而油盡燈枯,自我也將徹底不存,一切重歸黑暗。”


    “生存不易!”


    蘇服白的感歎沒能引來雲思羽的共鳴,她有片刻的憧憬,隨後便不以為然,眼神憐憫。


    “長生更不易。”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


    後者共分為十個小境界,最後一個小境界才能窺見“長生影”。整個青山城修為最高的蘇呂剛踏入第六個小境界,後天轉為先天,之後的每個境界都比先前所有境界加起來更難。


    “長生影”渺渺無蹤跡。


    “人生都不易。”


    既然都不易,為何不選擇最長遠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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