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方晴又驚又喜睜亮了眼,用力的點點頭,卻又道:“如果,如果不行的話,也不要緊的!”


    甄克禮好笑,說道:“放心,我自會妥當安排!”見她雙頰被風吹得通紅,玉樣的手指冰涼,便笑道:“咱們迴去吧,這兒風大!”


    方晴一笑點頭,二人一步步下山。


    不想次日,方晴便覺頭暈腦脹、兩耳轟鳴、渾身綿軟無力發起熱來,勉強撐著去給二夫人請安,還沒說上幾句話,身子晃了晃,往後便倒。將二夫人嚇了一大跳,慌忙命人扶進暖閣中躺下,又忙忙命人去請大夫。


    不一會,甄克禮也得到消息匆匆過來了,二夫人免不了將他一頓抱怨數落,怎麽媳婦病成這個樣子了做丈夫的竟然沒有發現!又問好端端的怎麽會著涼發熱?


    甄克禮哪兒敢說昨日出城的事?嘴裏含含糊糊的糊弄了過去,在一旁陪著笑。


    方晴悠悠醒轉,見婆婆和丈夫都在榻前便忙掙紮著要起來,不想頭重腳輕,“哎喲”一聲重又無力躺下。


    “怎麽這麽嚴重!”甄克禮吃了一驚,忙按著她躺下不許再起。早上他也覺察到了一點兒方晴不對勁,看起來懨懨無力稍有疲憊,他問她她又說無事,他隻當是昨晚上兩人折騰得時間長了點、過分了點累著了她,便也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去。


    “你還好意思問!”二夫人瞪了兒子一眼,埋怨道:“這樣嚴重你竟一點兒也沒察覺,有你這麽做丈夫的?晴兒跟著你上任去。叫人怎麽放心呐!”


    “娘,沒事的。克禮哥早上也問我了,我也沒想到身子這麽不中用!娘您別怪他了!”方晴有氣無力的笑著道,說不上幾句話便有些喘。


    二夫人忙握著她的手輕輕捏了捏。柔聲道:“好孩子,委屈你了,你還幫他說話呢!這男人可不能慣著。不然越發拿你不上心了!”


    甄克禮聽了望天無語,甚是無奈的翻了翻眼珠子。這眼前教他媳婦拿捏他的,是他的親娘嗎?


    方晴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婆婆可以說自己兒子不好,她也跟著附和總歸不太妥當。方晴掙紮著道:“娘言重了,媳婦還是迴自個屋裏去吧,萬一過了病氣給娘。就不好了!這種欲暖還寒的天氣,最是惱人的。”


    “咱們娘倆講究這些個做什麽!你好好躺著便是,等會兒大夫就來了!”二夫人笑得親切溫和,輕輕拍了拍方晴的手。


    方晴再三拗不過二夫人,隻得罷了。


    一時大夫看過。說多半是昨日吹了風、受了涼,開了些藥讓煎了服下。


    二夫人聽畢吩咐方晴好好躺著休息,將甄克禮叫了出去逼問話,這才知道昨日二人出城去了。


    二夫人不由得蹙眉,說道:“沒見過你這樣不懂事的,昨兒陪媳婦迴門便迴門了,怎麽好好的又出城!這麽冷的天,又無什麽好景致,也不是那踏春賞景的時節。出城去做什麽!”


    正說著甄嵐、甄鈺聯袂而來,也是得到了消息過來看望嫂子方晴的,恰好聽見二夫人數落的話,甄嵐便也詫異道:“哥哥,這可真是你的不是了!你們就那樣子出城去,難怪嫂子要著涼了!”


    甄克禮見狀無奈。歎了口氣,隻得將出城的緣由一一細說了給她們聽,二夫人聽了不免又歎息了一迴,也就不再責怪甄克禮,隻叫她今後多照顧些方晴。甄克禮一一答應了。


    甄嵐聽了,也歎著說了聲“嫂子真可憐!”隻有甄鈺不太知道是怎麽迴事。


    一時姐妹二人探過了方晴,二夫人不欲她們打擾方晴休息,便讓她們先迴去,姐妹兩個於是結伴離開。


    “先前也聽說大嫂的娘遭了橫禍枉死,到底是怎麽迴事呢?”姐妹倆一邊走甄鈺不由好奇相問。


    甄嵐見問便靠近了近她身邊,笑著說道:“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甄鈺笑道:“好姐姐,橫豎無事,你告訴我一聲兒吧,來日閑了,咱們也可以好好開解開解大嫂!”


    甄嵐笑道:“要說開解,不知開解了多少次了,可這種事哪兒是開解得了的?尤其是殺害伯母的兇手至今尚未找出,伯母屍骨無落,大嫂和伯父、方大哥心裏始終不會放得下!”


    甄鈺聞言亦不禁唏噓,說道:“原來如此!隻是一件,伯父和方大哥都是本分守法之人,究竟得罪了誰招來這般橫禍!”


    “哪裏得罪了誰呢!說起來是一樁無頭公案!”甄嵐說道:“那一年,方伯母帶著嫂子那尚在繈褓的幼弟迴娘家探親,不想在宜州投宿,母子主仆數人莫名其妙的被人害死盡數葬身火海,過了好幾個月方大哥才尋到那裏知曉了這事。可是伯母和年幼的方弟弟那時早已被人隨意葬在了亂墳崗子上,連具體位置都找不著,地方官員沒本事破解此案,便一口咬定是意外,差點要把方大哥下到大獄裏,還好後來方伯伯趕到了……”


    甄鈺隻覺得腦子一陣一陣的發暈,耳畔響過隆隆的雷聲,甄嵐的聲音忽大忽小忽遠忽近,在她腦海中不斷的迴響、重合、反射,與記憶深處的往事攪合成一團!


    方家,葫蘆形的耳環,投宿的婦人和繈褓中的幼子,宜州,火海,一個個印象不斷的從腦海中跳躍出來,在甄鈺麵前來迴放映,她雙腳一軟一個踉蹌,身不由己的倒靠在了甄嵐身上。


    “鈺兒,你怎麽了!”甄嵐嚇了一跳,忙扶住她。


    “姑娘!”落後幾步的秋心等隨行丫頭也嚇了一跳,慌忙奔上來扶住。


    “我沒有事,隻是腳下絆了一下!”甄鈺的聲音虛浮浮的,她笑了笑,無力道:“這是,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甄嵐見她除了麵色有些難看果然無事,便放了心,眨巴著眼睛想了想,說道:“多少年?我也不太記得了,應該有好十幾年了,那時候,嫂子也不過四五歲年紀!”


    甄鈺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原來自己一直尋找的、想要補償的人家竟是堂兄的妻子、新進門的嫂子,前世自己母女兩個虧欠了嫂子一家,不想柳暗花明,今生竟還有這般的緣分。


    “嫂子真可憐,”甄鈺眨了眨水蒙蒙的眼眶掩飾著,說道:“姐姐,以後咱們一定要對嫂子好。”


    甄嵐見她這樣不由好笑歎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慰,笑道:“這是自然的,嫂子人那麽好,誰不喜歡她呢!那時候娘恨不得天天抱著嫂子哄,都舍不得放開!那時便同方伯母說好了要做親家呢!”


    甄鈺勉強笑了笑,說道:“可不是,瞧瞧嫂子偶然感了風寒,二嬸便急成那樣子!”


    甄嵐聽了便笑道:“還說嫂子呢!我看你的臉色也有些不好,我送你迴去吧,別也吹了風著涼了!”


    甄鈺一笑,點了點頭。


    姐妹兩個迴到玉蘭苑,甄嵐見甄鈺有些強打精神的模樣,隻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甄鈺也沒留她,送至廊下,瞧著她去了,便又迴去。一個人進了書房。


    甄鈺將那隻包裹在綢緞方巾中的葫蘆耳墜取了出來,掂在手中,輕輕觸摸,觸手冰涼,熏得半黑的耳墜泛著暗淡的冷幽幽的光,仿佛一縷冤魂。


    甄鈺苦笑,她早就該有所觸動的,卻一直渾然不覺。方晴那麽喜歡葫蘆,蕊兒說的那些話,方家夫人早逝的事實,隻要稍微有心,加以聯想,哪裏需要等到今日方知?


    甄鈺的手輕輕的顫抖起來,握緊了緊,喃喃道:“您母子無辜,我們母女又何嚐不無辜!我們都是無辜之人,平白的叫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強徒給害了!伯母您和我娘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現世兒女家人平平安安,早日得報此仇!”


    甄鈺輕歎一聲,她原本以為,隻要找到了那無意中坐了替罪羊冤死的婦人家人,設法予以補償,自己的心情便會好受、解脫許多,誰知此事如今真相已了,自己的心底卻仍是那般的難受!


    一個無辜的家庭枉遭此禍,對至親至愛來說,那種痛苦和傷害折磨,是什麽補償都無法彌補的!甄鈺甚至根本不敢告訴方澤鄭寶兒母女與當初之事的糾纏,更不敢告訴方澤他的母親與幼弟完完全全就是被人錯殺的炮灰,那太殘忍!


    甄鈺心情悶悶,一晚上都睡不好,腦海中翻來覆去的盡是關於此事的片段想法與記憶。次日醒來,精神仍是懨懨。


    “那是你們誰的東西?怎麽不收好?”甄鈺瞟了一眼桌上花尊壓著一角的信箋說道,眉頭也微微蹙了蹙。她素來最厭惡亂擺放東西的行為,如今心情低落,見有人觸了逆鱗心裏更是不快。


    槐葉聽見忙從外間奔了進來,笑道:“姑娘別惱,都是奴婢不是!這是昨兒玉霞記白大掌櫃叫人送來的,奴婢昨兒見姑娘有些倦了,一時便忘了同姑娘說!”


    槐葉一邊說著一邊忙取了來雙手呈給甄鈺。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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