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姑爺父母傷心欲絕之下遷怒錢家,認定是錢氏不肯衝喜才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從此對錢家進行了瘋狂的糾纏與報複,將錢氏的名聲敗壞得極其不堪。每每有人前腳上錢家說親,後腳便有原夫家的父母上門哭鬧謾罵,弄到最後,再也無人願意往錢家說親。畢竟天底下女人多得是,錢氏又不是什麽驚為天人的國色天香,錢家也不是富可敵國,沒的個娶媳婦娶迴來一堆麻煩。


    錢家人惱怒之極卻也對這種不顧一切的無賴行為無計可施。錢氏已經做好了終生不嫁的準備,不料後來又嫁給了方老爺。


    方老爺娶她隻是為了照顧年幼的兒女,像錢氏這樣的人家正好合適,更容易拿捏掌握,且方老爺又不是本地人,等錢氏那前夫家上門來鬧時,方老爺早已帶著她離開了那裏。


    方老爺娶錢氏之前提了一個條件,就是錢氏必須喝下絕子湯。錢氏毫不猶豫的就喝下去了。對她來說,隻要能夠擺脫當時那種狀況,區區絕子湯算的了什麽!反正她是方老爺明媒正娶的繼室夫人,她將來即便沒有親生兒女,方家的兒女也必須贍養她終身,否則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誰能夠擔得起?


    嫁到方家之後,錢氏漸漸探聽到了方老爺與原配夫人的伉儷情深,又見方澤不是個省油的燈,越發把那一點子躍躍欲試的心思掐死在了搖籃裏。一心一意的操持家務,照顧方澤兄妹、伺候丈夫。


    在方家四口人中,實際上她的地位是最低的,方家兄妹的主她根本不敢做,也從不敢以母親的身份自居。好在方老爺還是頗為維護她當家主母的地位,原先有那看碟下菜的下人婆子故意使絆子刁難拿她不當一迴事,都被狠狠的責罰了。從此也在無人敢挑釁她的地位。


    因此,當婆子示意她和方老爺一起上座的時候,錢氏有些猶豫,她生怕方澤兄妹會不高興。在這兄妹倆心中,她們的娘隻有逝去的方夫人一個,錢氏的心裏一直很明白。


    不料方晴卻上前挽住了錢氏的手,親自扶著錢氏上座,柔聲笑道:“母親,這些年多謝母親照料撫養,還請母親受了女兒這一拜!”


    除了甄克禮一屋子人都愣住了。尤其錢氏,有些手足無措。睜大著眼微張著嘴結結巴巴道:“大、大姑娘!”


    方晴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安心。出嫁之前不覺得錢氏哪裏好,她心底始終橫亙著一根刺,覺得錢氏霸占了母親的位置,無論錢氏做什麽。她都覺不出半點的好,時常還要挑她的毛病。出嫁之後,做了別人家的媳婦,跟這個家似乎脫離了一層關係,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平心來看。她也不得不承認,作為繼母,錢氏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說別的。就說她對自己這麽多年的撫養,也當得起這一拜。


    其實,她也挺不容易的!


    “既是晴兒的心意,你安心受了便是!”方老爺亦轉頭淡淡說道。錢氏微微一笑,心頭這才安定下來,端著身子好好的坐著。


    方晴隨後與甄克禮一起跪了下去,俯首叩拜、敬茶。方老爺和錢氏給新夫婦遞了見麵禮,笑著扶起了她們。


    錢氏心中歡喜異常,忙笑道:“大姑娘,夫人的祠堂那邊我已經叫人打掃幹淨備好了香燭,你看——”


    方晴望了甄克禮一眼,點點頭道:“我們自是該去娘親靈前上一炷香的,多謝母親!”


    “大姑娘太客氣了!”錢氏絞著帕子笑了笑,又道:“我去廚房看看飯菜準備的如何了!”說著退了下去,讓他們父女兄妹自說話。


    “妹妹,我陪你們去!”方澤說著站在一旁,表示要領路。


    方老爺心中閃過一縷沒落悵然,麵上卻溫言笑道:“去吧,去給你們娘好好磕個頭、上柱香,讓她也瞧瞧她的女兒出嫁的模樣。等會兒克禮到我書房去一下。”


    甄克禮答應了,便陪著妻子,與大舅子一起去祠堂為嶽母上香。


    一時上香畢,甄克禮去了書房見方老爺,方晴、方澤兄妹便在屋子裏說話。


    方晴略略勸了幾句哥哥早日成親的話,方澤卻是毫不鬆口,堅持自己當初的誓言,方晴心裏有些不好受,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個倔強的性子,也隻好由著他去了。


    夫妻兩人在娘家用了午飯,方老爺不巧有事還要去衙門裏,甄克禮和方晴便也順便告辭迴家。方澤將妹妹、妹夫從出了大門口,看著他們的馬車去了方才迴轉。


    “克禮哥,我想去一個地方。”馬車裏,被丈夫擁在懷裏的方晴突然抬頭,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說道。


    甄克禮從小就知道方晴會是自己的媳婦,從小對方晴便十分維護疼愛,後來分居兩地天各一方,偶爾也會有書信來往。上京之後,久別重逢,當年的小丫頭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目如畫,而那當初略顯青澀的小少年也長成了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兩人心底不約而同起了另一種屬於年輕男女之間的情愫,相互心生愛慕。


    成親之後,肌膚相親,魚水和諧,兩情相悅,初識了洞房滋味,愈發較之從前親密了幾分,無人處恨不得黏在一處半分兒也不肯分開。


    甄克禮下頷在嬌妻秀發上蹭了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含笑道:“好啊,今兒還早,你想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


    方晴微微一笑,飽滿紅潤的菱形小唇翹起一個柔和漂亮的弧度,露出一縫珍珠似的雪白牙齒,甄克禮心中一蕩,忍不住低哼一聲,低頭噙住吻了一吻。


    “別鬧了!”方晴有些羞赧的偏了偏頭,揚聲向外吩咐道:“掉頭,往南去,出了南城門一直往南,在十裏外的杏林坡停下……是,大奶奶!”車夫等了一會,見甄克禮沒有意見,便答應一聲,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往南城門方向駕駛而去。


    甄克禮怔了一怔,奇道:“出城?出城去做什麽?如今還正月裏,杏林坡的杏花也還沒盛開,晴兒這是要——”


    方晴嗔了他一眼,眼神微黯,幽幽道:“等到了那裏,你就知道了!”


    甄克禮見她神色突然有些鬱鬱起來,忙將她擁緊了緊,關切道:“晴兒,你有心事?”


    方晴抬起頭,不知何時雙眸中已是盈滿了淚水,甄克禮嚇了一跳,慌忙抬手替她擦拭,又是心疼又是憐惜,俯身在她臉頰上連連吻著,柔聲道:“晴兒,別哭,別哭!你不想說,我不問便是了!與我在一起你還哭,豈不是我的錯?等娘見了,又該訓我了!”


    方晴想起新婚次日為公公婆婆敬茶時婆婆拉著自己的手說的那一番話,不由得“撲哧”一笑,揉了揉眼睛,說道:“哪裏怨你了?我又不曾說是你的錯!”


    “每一年的清明,我和哥哥都會去杏林坡,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向南遙遙祭拜娘親和弟弟在天之靈。克禮,我娘和我弟弟遭了那樣的橫來慘禍,至今連屍骨都找不著,更無法歸葬祖墳,你可知我這做女兒的心裏,可有多麽難過!”


    甄克禮聞言亦黯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當年那事,發生得太突然、太徹底,別說方家人無法接受,便是他和爹娘妹妹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也驚得半響迴不過神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伯母牽掛著你和大哥,便是不歸葬祖墳,也會在天上看著你和大哥,晴兒,別難過了!”甄克禮說著,想了想,又道:“大哥不是一直在追查兇手嗎?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請他盡管開口便是!”


    方晴聞言心中略寬,往甄克禮懷中靠了靠。當年這門親事,還是娘親做主為自己定下的,得夫如此,是她的福氣。


    馬車很快到了杏林坡,甄克禮和方晴從車中下來,後邊車中的蕊兒、小聶等忙跟上來,蕊兒手中拿著一件海棠紅金繡的出風毛鬥篷,笑道:“大奶奶,快披上!”


    “我來!”甄克禮接過披風一抖,披在方晴身上,小心翼翼的替她係上了,隨後握著她的手,向蕊兒、小聶等道:“你們在這下頭等著便是,我與大奶奶上去!”


    兩人一步步上了杏林坡,此時寒冬之末,望去但見枝枝椏椏橫橫斜斜,蒼灰遒勁,不見綠葉,更無紅花。


    到了坡頂,方晴從打開隨身攜帶的細香,點燃,麵朝南跪了下去,將香插在地上,在淡淡的香煙味中,雙手合十,雙眸微闔,再次向南叩首跪拜。甄克禮見狀,也在她身邊跪下,與她一同叩拜。


    “我每年都會和哥哥來這裏,爹也不知道。”方晴由著甄克禮將她扶起,遠眺前方,歎道:“在這裏可以看得到很遠很遠,哥哥說,將來有機會,他會帶我去宜州拜祭,可惜這些年一直沒有機會。”


    甄克禮緊了緊她身上被風獵獵吹起的鬥篷,笑道:“這還不容易?等咱們到山西上任去了,得了閑我便陪你去。嗯,就是今明年,如何?”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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