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鈺應了聲“是”這才起身。偌大的雅間中突然之間寂靜無聲,令人十分的不習慣,甄鈺不由得望了主人公梁玉中一眼。


    “表哥快坐,甄鈺,你也坐啊!”梁玉中猛然反應過來,忙笑著招唿二人。望了望表哥的臉色,梁玉中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方才他在門外時聽聲音心情挺好的不是麽?還調侃自己來著!怎麽轉眼間完全不是一個樣!他覺得納罕極了!


    甄鈺見二皇子突然之間過來,心知今日是什麽也探不成的了,暗道遺憾,卻也隻能改日另尋機會!


    既如此,她便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甄鈺於是起身笑道:“想必二皇子與小公爺另有要事商談,甄鈺便不打擾兩位了,先行告辭!”


    二皇子見了不禁有氣,挑眉睨著她,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怎麽?我一來甄姑娘就要走?”


    甄鈺心頭一凜,臉色也不覺變了變,眼角下意識掃了梁玉中一眼,見他沒有注意到二皇子的語氣這才稍稍放心——她不是害怕二皇子,而是害怕二皇子頗有拈酸喝醋的語氣傳了出去大家麵上都不好看。若是再因此傳出什麽謠言來,更是麻煩!念及此,甄鈺不由得飛快瞪了二皇子一眼,暗暗有氣。


    “這就要走!”梁玉中也有點兒意外,笑著挽留道:“才剛來了一會兒呢急什麽呀!正好表哥也來了,用了午飯再走吧!”梁玉中雖然平日裏做事有點兒漫不經心的,卻也知甄鈺巴巴的過來找他絕不是閑了來轉轉,她還什麽都沒說呢,走什麽?


    甄鈺搖搖頭:“不了,玉霞記那邊還有點兒事,等下次閑了再來吧!告辭!”說著她已經站了起來。


    二皇子卻也隨著站了起來,向梁玉中笑道:“罷了,突然想起宮裏還有點事要趕著辦一下。我也告辭!”


    “哦,那好吧!”梁玉中不知道二皇子要處理的是什麽事,倒也沒有挽迴,笑著點點頭應了一聲。說道:“那我送你們下去!”


    甄鈺不快的瞟了二皇子一眼,俏麗的小臉不由得沉了幾分。二皇子卻是冷眼旁觀,見梁玉中與甄鈺之間的互動壓根兒不像什麽“紅顏知己”那迴事,心頭大鬆,雖然還有點兒介懷這四個字,卻已沒了先前的煩躁了。


    三人帶著各自隨從下了樓,相互告辭離去。


    一上馬車坐穩。甄鈺便吩咐車夫加速趕車,車夫不明所以,稍一遲疑,便收了主子一記寒冰眼,嚇得忙答應一聲,將韁繩一拉,口裏吆喝著,鞭子甩得唿唿響。


    可惜。車夫技術究竟有限,或者說拉扯的馬兒力氣不如旁人的,不過兩條街。在一處拐角,二皇子的馬車便攔截下了甄鈺的馬車。那車夫隨著甄鈺兄妹出入多次,也是見過些人,識得些眉眼高低的,見對方掀起的車簾中露出二皇子的麵孔,嚇得一步也挪不動了,隻有陪著幹笑的份。


    “殿下這是什麽意思?”甄鈺撩起車簾一角不由怒目相視。


    二皇子見她俏臉含冰,平日的淡然溫婉盡失不覺好笑,說道:“倒從未見過你氣成這樣!”


    這倒是自己失態了。甄鈺臉色緩了緩,柔軟細密的睫毛輕輕眨了眨。放緩了聲音說道:“讓殿下見笑了!殿下有什麽事麽?”


    二皇子目光落在她身邊的秋心和蓮子身上。甄鈺想想,隻得扭頭向秋心和蓮子說道:“從這兒往東,過兩條街是沐公街,街南有一家東聚興點心鋪子,那兒的奶棋子和綠豆糕最好了,你們去買一點兒帶迴去!”


    秋心有些擔憂飛快瞟了甄鈺一眼。拉著蓮子一起下去了。


    二皇子見她二人騰出了地兒,便從自己的馬車跳了下來,手搭在車沿一撐,跳上了甄鈺的馬車。


    二皇子還沒坐穩,甄鈺向他道:“叫你的車夫把馬車趕得遠一點兒!”


    二皇子一怔,照做吩咐了一聲,剛剛好起來一點的心情瞬間又跌落了大半。兩人的馬車都有特殊的標記,二皇子雖說微服出宮,馬車上並無皇室標誌,但亦有其特殊的標誌,足以讓懂行的有心人看出來。甄鈺這麽說,是含了不叫人見了兩輛馬車在一處生出誤會來的意思。


    車輪聲轔轔遠去,二皇子凝著甄鈺半響,直直望著她道:“就那麽討厭我麽?既然這麽討厭我,為何要救我?”


    甄鈺並不迴避他的目光,也是這樣直直的望迴去:“臣女——”


    “不要說臣女!”二皇子低喝打斷了她。


    甄鈺沉默片刻,繼續道:“我沒有討厭殿下,那日甄鈺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不救殿下,殿下出了什麽意外,甄鈺也會倒黴!嚴格來說,甄鈺救的不是殿下,而是自己,即使當時不是殿下是別的人——”


    “可當時偏偏是我!”二皇子不肯聽她說“如果是別的什麽人”之類的話截斷了她,說道:“可當時偏偏就是我!甄鈺,這是天意!你既然不討厭我,為何不能,不能試著同我相處呢!”二皇子總算記著幾分慧妃的話,對甄鈺情不自禁又軟了幾分。


    甄鈺聽見他前邊的話心裏還頗有些不是滋味,聽了那後一句唬得臉色白了一白,顫聲道:“二皇子,這話今兒甄鈺就當沒有聽見,也請您莫要再說了!”甄鈺的眼神有些迷離起來,怔怔的想起前世的娘親,邵心萍。娘親一輩子為情所困、所傷、所苦、所累,她這輩子,是斷斷不肯重蹈娘親的覆轍的!隻是一個侯爺,便將母親害到那等地步,何況她麵對的是皇子?她早已打算好了,她這輩子隻要找一個出身清白、簡簡單單的男子過活就好,不要大富大貴、大起大落,隻要平淡安樂、歲月靜好。這些,二皇子注定給不了她。


    二皇子見了她的神情沒來由感到一陣心痛,他苦笑道:“甄鈺,你真的,一點兒機會都不肯給我麽?”


    甄鈺沒有迴答他,這個問題她覺得沒有迴答的必要。


    她抬頭,沉靜如水的目光無波無瀾,就這麽望著二皇子,說道:“小寧子……是怎麽死的?不要告訴我,他是受不了責罰挨板子死的。”


    腦子裏“轟”的一下,二皇子的臉色驟時一白,生生的僵住了。


    “昨兒小公主派人給我送了些糕點,我順口問了一句來人,才知道小寧子……那晚給我送了藥膏迴去後,便挨了板子……”甄鈺垂著頭,露出一截修長纖細的脖子,雙手緊緊的握在身旁捏著一角柔軟的衣襟,她的聲音很輕,卻是帶著一種莫可言狀的情愫。


    “我——”二皇子的聲音發澀,胸口仿佛壓了千斤的秤砣,沉甸甸的,壓得他的唿吸也有些不順暢起來。


    小寧子的死,他不是沒有愧疚,那畢竟是跟了他這麽多年忠心耿耿的人。可是,他看見了那天的事,留著他太危險,他不能冒這個險!在這個宮裏,處處都是陷阱,處處都是誘惑,一步踏錯全盤皆輸,一夜之間天地變色在這裏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他不能將自己的把柄交給一個奴才。


    小寧子雖然是他身邊的大太監三福下令責罰,那時他心裏竟是沒來由一鬆,一聲不吭的任由他們將小寧子拖了出去,那結結實實的三十板子下去,又加上他保持沉默的態度,底下那些個人精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昏迷疼痛呻吟了三天,小寧子就去了。他甚至,連替他上柱香、燒片紙都不敢,隻吩咐人用草席裹了送去火化……


    有時候人命,就是這麽輕薄如紙,包括他自己在內。


    “就是因為這個……你認定我是個心狠手辣的殘忍之輩,所以不願意同我在一起,是麽?”二皇子的聲音也低了下去,情緒卻也恢複了冷靜,不似先前的衝動。


    “不,”甄鈺搖搖頭,對上他的目光說道:“其實這事怨不得你,隻能說是小寧子自個倒黴,他非死不可的道理,我能理解——”


    二皇子那沉寂下去的眸光驟然一閃,微蹙的眉頭也輕輕的舒展了幾分,十分欣喜的望著甄鈺,卻又被她接下來的話打擊得沉到了穀底:


    “可是,理解是一迴事、不得不認同是一迴事,要打心眼裏接受,我做不到,永遠也做不到。”甄鈺輕輕搖搖頭。


    道理人人都懂,但人確是有感情、受情緒心性支配的。


    人人都知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規律,是人生必然會有的經曆,可是親人去世時,我們仍然會傷心痛哭,會不舍!這是同樣的道理。


    二皇子沉默了,瞧著眼前這張巴掌大的清水臉,水汪汪清澈澄透的一雙眸子,小巧的唇,秀挺的鼻梁,他的心裏禁不住又是喜歡又是難過。喜歡的是他終究沒有看錯她,難過的是,他分明看到了兩人之間天生的隔閡。


    “如果,如果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二皇子終是不甘心,提氣試探著說道。話到一半,對上甄鈺神色平靜微微含笑的麵容,二皇子自己也泄了氣有些好笑起來。


    身在皇家,這種事發生不發生豈是他能夠掌控的了的?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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