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烏龜要出門,在穿衣服這第一關就遭遇了麻煩。傅明淵將保暖衣都拾掇出來,本來是打算叫他自己穿的。可是他沒照顧過別人,粗心大意,甚至忘了提醒對方穿衣服的順序。在南極,為了防寒,人們得穿上n條保暖衣,n條羊絨衫,最外麵再裹防水外套。出於方便穿戴的考慮,大家一般都有默認的順序,套在外麵的衣服尺寸會稍微偏大一些。紀凡第一次來,根本弄不清楚,把幾條衣服穿得亂七八糟,最後半個身子都卡在羊毛衫裏,不得不從洗手間裏跑出來找傅明淵。傅明淵扭頭一看,也驚呆了。“你——”紀凡:“……”請什麽都不要說謝謝。傅明淵強忍笑意,幫忙將他從“拘束服”裏解救出來。脫衣服的時候難免有肢體碰撞。紀凡卡在衣服裏,眼睛也被蒙住,一時不察,左腳絆右腳的往前跌倒。傅明淵一伸手,恰巧將人抱了個滿懷。懷中人的腰背柔韌且溫暖,小白楊似的挺拔,摟在懷裏剛剛好。傅明淵愣了愣,直到對方搖頭擺尾地掙紮起來,才鬆開他。“真笨。”他低聲抱怨,手下的動作卻很輕柔。紀凡也意識到自己給人家添了麻煩,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站著,耐心地等待傅明淵像拔蘿卜似的把他的腦袋從一件件領口裏逐個拔|出來。還沒出門,兩人就折騰出一身熱汗。好不容易穿戴整齊,兩人各自披著紀凡先前吐槽過的超醜黃外套,並肩站在了鐵門麵前。傅明淵仔仔細細地幫紀凡戴上護目鏡,又示意他將幾個常用手勢重複了一遍,最後道:“你還能維持多久?”“30分鍾吧。”紀凡摘下連指手套,比劃著。傅明淵點頭:“足夠了。”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準備好了嗎?”紀凡大力點頭。下一秒,整個閘門開啟。他們走進緩衝間,傅明淵幾乎毫不停頓地操縱開啟第二扇門,白茫茫的新世界徹底在紀凡眼前展現出全貌。他睜大了眼睛,呆了半晌,才伸出戴著好幾層手套的手,試探著摸了摸地上厚厚的積雪。雪非常厚實,仿佛一條舒適軟和的棉被。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沉悶的隆隆聲響,紀凡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傅明淵身邊靠攏。傅明淵伸手,很自然地攬住了他。茫茫雪野,兩個人靠在一起,好像一對相依為命的小黃人。“那是什麽聲音?”紀凡比劃。“是冰山遷徙,他們正在海底激烈碰撞。”傅明淵耐心地解釋,隨後微笑起來,“歡迎來到自然的奇跡國度。”紀凡滿臉好奇,左右張望,縮在帽子裏的臉因為興奮而泛了紅。傅明淵撩開一縷夾在他眼鏡帶裏的碎發,又順手揉了把他尖溜溜的下巴,溫聲道:“想玩就去玩會兒吧。”——頭一迴來到極地,不少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躺平打滾。對於這樣的弱智行為,傅明淵向來嗤之以鼻,甚至尖刻地諷刺過自己手下沉迷此道的研究生。可不知為何,他這會兒忽然覺得,打滾什麽的,如果由眼前這個人做出來,或許會很可愛。看對方穿得圓滾滾的模樣,他幾乎有種衝動,想親自把他推倒在雪地上,最好再來迴滾一滾。紀凡沒注意到傅先生異常熱切的目光。他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雪地,轉身比劃著示意,還是抓緊時間先工作吧。唉,不愧是自己養的人(寵物)。傅教授很欣慰,可心底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他收迴思緒,定了定神,將方位指給紀凡看:“往北五公裏左右,就是南冰洋海域。往東二十公裏,是原本的z國‘中山站’。但因為冰蓋運動,那裏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海灣。”“原‘中山站’附近一千米,就是r國進步站,也是我過一陣子打算拜訪的那座基地。”紀凡驚訝地比了個手勢:“20公裏?開車去嗎?”傅明淵笑得彎起眼角:“當然,還是輛大家夥呢。我親手改裝的,下次介紹你認識。”這個年紀的男孩總是對車充滿興趣。紀凡立刻流露出十分期待的神色,大大滿足了傅明淵膨脹的虛榮心。簡單介紹完地形,傅明淵掏出地圖,正式開始工作。“儲能點”的位置被紀凡標了紅,傅明淵方向感非常好,左右一瞄,就確定了大致方向,大跨步走過齊膝雪地。然而,對他來說齊膝的雪,足足沒到了紀凡大腿。紀凡因此走得慢了些,隻能勉強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傅明淵一個人待習慣了,走了好一段路,才意識到小尾巴貌似丟了。他一扭頭,正巧看到紀凡在不遠處艱難跋涉,手裏還勉力舉著個指南針。不用看就知道,他風帽下的臉一定是氣鼓鼓的。“抱歉。”傅明淵折返迴去,撈過紀凡的手,低頭道,“我一時忘記了。”他垂下腦袋認錯的樣子活像一隻帝企鵝。紀凡被逗笑了,搖搖頭示意無礙。傅明淵這迴吸取教訓,不肯輕易放開手了。他一手牽著人,一手拿過他掌中的指南針,隨手往兜裏一揣。紀凡困惑地摳了摳他的掌心。“不能用那個。”傅明淵頭也不迴地說,“地磁南極和地理南極並不重合。也就是說,指南針並不會指向我們所知道的南極點,而是一直指著南緯65度30分、東經139度12分的地磁南極位置。如果你不懂得換算,判定出來的方位就是完全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