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這是裴遠在看見陸清歡的背之後的第一反應。


    剛才賀蘭玄逸要為陸清歡療傷的時候,他本來是要避出去的,可是在起身的時候,手卻被昏迷中的陸清歡牢牢的抓住。


    望著昏迷之中,退下了所有的堅強和驕傲的陸清歡,隻剩下柔弱和蒼涼,裴遠心神微動。


    他重新坐迴車子上,迴握住陸清歡冰涼的手,想要讓她感應到自己的存在。


    果然,就在他坐下之後,陸清歡緊皺的眉頭緩緩放鬆。


    “動手吧。”裴遠抬頭望著賀蘭玄逸,低聲道。


    賀蘭玄逸看了一眼二人相握的手,眸光微暗,沉默的鑽進車內,開始為陸清歡療傷。


    他先是取出消毒過的剪刀,將陸清歡身上已經幾乎粘在背上的小衣剪開,隨後抬起頭看了一眼裴遠,淡聲道:“待會兒會很疼,你要按住她,切莫亂動!”


    “好。”


    賀蘭玄逸得了裴遠的答應,低下頭專心致誌的,開始揭開因為血液幹涸而幾乎變成硬殼的小衣。


    趴臥著的陸清歡,渾身劇烈的都纏著,握住裴遠的手忽然用力抓緊,蒼白的額頭上,轉眼就沁出一層冷汗。


    “啊……痛……”陸清歡吃痛出聲,昏迷之中聲若蚊蠅,卻在清晰無比。


    她蠕動著身體,似乎想要趕走背上的疼痛,可是疼痛依然像是跗骨之蛆,咬噬著她渾身的痛覺神經。


    雖然陸清歡痛苦的呻吟,讓馬車之中的裴遠和賀蘭玄逸險些亂了心神,但是理智卻還在。


    裴遠一邊握住陸清歡的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亂動,而賀蘭玄逸則手腳麻利的又十分輕緩的一點一點剝去那層小衣。


    終於,已經殘破不堪的小衣被他揭了起來,露出了陸清歡的背。


    裴遠低頭看著那滿是血汙的背,眸中一痛。他沉聲對賀蘭玄逸道:“舒銘,拜托你了!”


    賀蘭玄逸點了點頭,用竹鑷子夾起棉花,沾上烈酒。抬眼看了一眼裴遠:“接下來要消毒,會很痛。”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賀蘭玄逸手中沾了烈酒的棉花,碰上陸清歡的傷口時,她痛苦的呻吟聲還是讓裴遠心中一痛。


    消毒的過程很快。卻顯得無比漫長,等到終於上好藥,裴遠和賀蘭玄逸兩個人俱是滿身大汗。


    賀蘭玄逸將手裏的紗布交給裴遠,低聲道:“剩下的,交給你了。”


    說完將車簾掀開一條縫,小心的鑽了出去。


    裴遠看了一眼手中的紗布,又看了看陸清歡的傷口,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賀蘭玄逸的意思。


    他挑了挑唇角,略顯笨拙的為陸清歡包紮傷口。雖然動作不熟練。但還是很注意的沒有碰到她的傷口,或是敏感的位置。


    等到包完了,裴遠隻覺得渾身又汗濕了一迴。


    這馬車雖然不是他們的那一輛,但是安樂王似乎早有準備,馬車尾部放著幾套換洗的衣物,隻是全都是男裝。


    裴遠挑選了一套看起來顏色清淡,款式簡潔的比甲長袍,然後為陸清歡脫下身上的濕衣,替她套好衣服。當換到褲子的時候,裴遠忍不住紅了紅臉。閉著眼睛,盡力不碰到陸清歡的肌膚,摸索了半天這才勉強換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陸清歡渾身都是濕淋淋的。又受了傷,若是不將濕衣服換下來,恐怕容易起燒。


    裴遠替她換好了衣服,長鬆了一口氣。


    出了馬車,便看見阿甲木訥的臉盯著自己,裴遠莫名的就有些羞窘。故作鎮定的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你先去換一身衣服,然後過來守著她,我有事要與舒銘談談。”


    阿甲點了點頭,收迴目光,向著安樂王紮營的地方走了過去,鑽進一個帳篷裏,沒過一會兒,換了一身黑衣,重新走了迴來。


    裴遠這才下了馬車,在營地裏找到了賀蘭玄逸,將懷中揣了許久的陶瓷瓶拿了出來。


    “這是……?”賀蘭玄逸接過瓶子,臉上閃過一絲欣喜:“春暮的解藥?”


    他先前在山洞中見過這個瓶子,隻是以為掉進了深潭之中,沒想到裴遠竟然找到了。


    裴遠點了點頭,“你且看看,這解藥是不是真的?”


    他有些不確定,那個癲狂的老嫗會不會拿出真的解藥。


    聞言,賀蘭玄逸點了點頭,將陶瓷瓶打開,倒出裏麵的黑色藥丸,放在鼻間仔細嗅了嗅,隨後眸中綻出喜色,點頭:“是,是春暮的解藥!清歡有救了!”


    得到了賀蘭玄逸的肯定迴答,懸在裴遠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這一下,清歡真的不會有事了!


    許是緊繃的神經忽然放鬆,裴遠忽然眼前一黑,不等賀蘭玄逸再說什麽,整個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賀蘭玄逸被唬了一跳,知道阿甲正守著陸清歡,也不敢喊他,自己一個人拖著身材高大的裴遠,將他放到鋪著氈布和毛毯的榻上。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裴遠肩頭黑色的血跡,隻是見他一直不說,也就沒有多問,誰知道他會忽然昏倒。


    賀蘭玄逸替裴遠把了把脈,又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一顆心頓時沉入穀底。


    裴遠身上的毒,和陸清歡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他現在也中了春暮的毒。隻是因為裴遠身負武功,毒發的較慢,所以才一直沒有什麽症狀。


    賀蘭玄逸清楚的記得,在石洞內,老嫗曾經說過,春暮的解藥隻有這最後一顆,可是如今他們兩個人都中了春暮,這一顆解藥哪裏夠?


    短時間內他也不可能再做出新的解藥來,這下該如何是好?


    榻上的裴遠不過隻暈了一會兒,就悠悠醒轉,睜開眼看著身旁一臉糾結的賀蘭玄逸,他低聲道:“怎麽了?”


    “你……”賀蘭玄逸看著裴遠蒼白的麵色,已經那雙染了一層雲翳的雙眸,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這個殘忍的事實。


    裴遠是何其通透的人?幾乎立刻就猜到了賀蘭玄逸糾結的原因,他淺聲問道:“是不是關於我的毒?是不是——”望著帳篷外陽光正盛,他卻忽然覺得遍體生寒,“我也中了春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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