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又閑敘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賀蘭玄逸本就要走,此刻也不便多留,於是背起藥箱和裴遠一道出了門,卻聽身後陸清歡喊道:“賀蘭!”


    聲音清澈,一如她的雙眸。


    賀蘭玄逸頓足,握著藥箱背帶的手緊了緊,這才擰眉看向陸清歡。


    “這些時日多有麻煩賀蘭,日後若有機會,定會登門道謝,希望賀蘭莫要見怪!”賀蘭玄逸救了她兩次,她一直銘記於心,若是今日迴了陸家,往後還不知道會不會再見到他,這救命之恩也不知何時才能報答。


    “不必。”賀蘭玄逸輕輕吐出兩個字,竟是頭也不迴的便離開了這裏。


    裴遠若有所思的看了陸清歡一眼,點了點頭,也隨著一同離開。


    房中隻剩陸清歡一人,她窩在暖和的被子當中,打算再睡個迴籠覺,誰知剛剛躺下,便聽到外麵桂娘欣喜的喊道:“娘子,娘子!大郎來接娘子迴府了!”


    這麽快?陸清歡忍不住有些疑惑,她可不會相信經過這一次,陸謹嚴會突然良心發作,關心起她這個女兒來,不過迴到陸府也好,她也想見識見識桂娘口中性格良善的林娘子。


    陸謹嚴此刻並沒有到,隻是派了下人提前來知會桂娘,以便她們有時間收拾行李。陸清歡在這裏雖然住了半年之久,行禮卻並不是很多,從家中帶過來的衣服首飾,在她昏迷之時已經大多變賣了錢財用以抓藥。


    今日身上的雪芙蓉織金邊箭袖琵琶衫,已經算得上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因著傷了頭部,念珠並沒有替她挽髻,隻是拿絲帶纏在發絲上,兩邊各自係了一個蝴蝶結,雖然素淨,但也不失韻味。


    沒了那些頭飾的重量,陸清歡反而落得輕鬆,瞧著銅鏡中陌生的容顏,恍如隔世。


    雖然二人都叫做陸清歡,但是相貌卻並不相像。若非自己的穿越,鏡中的陸清歡可能已經化作枯骨,隻是不知道自己離開這裏以後,她又會變成什麽樣?


    約摸一個時辰之後,陸謹嚴才姍姍而來,麵上依然不苟言笑,神色寡淡。看到陸清歡坐在廊下,神情僵硬的關心道:“怎麽坐在外麵吹風?身體好些了嗎?”


    語氣平直,讓人絲毫聽不出關心的意味來。


    陸清歡一貫對他沒有好印象,即便此刻陸謹嚴看起來還算和顏悅色,態度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冷,但是陸清歡心底知道,陸謹嚴的忽然改變肯定隱藏著什麽原由。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知道陸謹嚴虛偽,但是陸清歡還是很聰明的選擇從善如流,笑著應道:“多謝阿耶垂問,女兒已無大礙。”


    見狀,陸謹嚴也懶得再假裝關切,招了招手,讓下人們過來將陸清歡不多的包裹拿到車上去,又讓桂娘服侍陸清歡上車。


    從明山到明縣,坐馬車不過半個多時辰就能到。


    坐在搖晃的馬車中,陸清歡想起之前每每念珠等人進城為自己抓藥,都要走上一兩個時辰,時常都是早出晚歸,讓走不慣山路的桂娘念珠等人,吃了不少的苦頭。


    靠在桂娘懷中,陸清歡看著神色歡喜的念珠,還有憂心忡忡的桂寶,她們是她來到這個世界最先認識的人,也是對她最好的人,這一次迴到陸家,雖然不知道會待多久,但是她一定要護她們周全!


    見陸清歡一雙杏眼骨碌碌的直轉,桂娘擔憂的問道:“娘子,可是那裏不舒服?”


    見陸清歡搖頭,又關切道:“離家尚遠,娘子再睡一會兒吧?”


    “是啊,娘子睡一下吧!”念珠扯出一塊毯子,蓋在她身上。


    陸清歡依言點了點頭,閉上雙眼。


    本以為馬車顛簸她不見得能睡著,沒想到不過一會兒便陷入了夢鄉,忽然馬車一陣劇烈的搖晃,陸清歡被搖的頭暈腦脹,皺眉睜開眼睛,這才發覺自己被桂娘抱得嚴嚴實實的,若非如此,她差點兒滾到了地上。陸清歡坐起身子,迅速掃視了一周,這才發現念珠和桂寶俱受到了驚嚇,也險些摔跤。


    幾人驚魂未定,便聽到外麵傳來吵鬧之聲,仔細一聽,似乎是車夫與什麽人吵了起來。


    念珠剛想掀簾瞧瞧熱鬧,桂娘卻出聲止住她,“娘子剛醒,莫要開窗!”


    說著又對陸清歡道:“婢子瞧著時辰,約摸是快要進城了,想必是與人發生了碰撞吧!”


    話語剛落,便有小廝上前,隔著門簾問道:“五娘可有受傷?”


    陸清歡在陸氏中排行行五,除了桂娘等人私下裏喊她娘子,陸家其餘的人多半都喊她作五娘。


    雖然聽起來有些別扭,不過陸清歡也不得不入鄉隨俗。


    “未曾。”陸清歡聽著外麵聲音似乎平息了,便問道:“不知剛才發生何事?”


    “啟稟五娘,剛才五娘的馬車因著輪軸忽然損壞,撞上了一旁經過的車輛,那車夫便同咱們吵鬧起來。”


    車軸壞了?難怪剛才顛簸的如此厲害,險些讓她們滾落在地。


    “桂娘,我想下去看一看。”


    桂娘擰眉,雖覺得不妥,但還是依言點了點頭,讓念珠拿了一頂帷帽戴在陸清歡頭上,又親自替她披上一件鬥篷,“我陪娘子一齊下去吧!”


    說完桂娘率先鑽下車子,然後掀簾將陸清歡扶了下來。


    隔著帷帽上的紗巾,陸清歡這才看清原來自己所乘的馬車翹起一角,正好掛在旁邊那輛馬車上,若非那輛馬車剛好經過,她所乘的馬車肯定會歪倒,極可能墜入一旁的護城河中,那就不是險些摔倒這樣簡單了。


    她走近兩輛馬車之間,凝眸看了一眼斷裂的輪軸,這輪軸是用上等的水曲柳木製成,輕易不會斷裂,而這斷口處有部分齊整平坦,很顯然是人為造成。


    看來有人根本就不想她迴到陸府,隻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那個溫良謙恭的林娘子,還是虛偽至極的陸謹嚴?


    隔著帷帽,陸清歡冷冷的看了一眼前方陸謹嚴所乘的馬車,不管是誰想要害她,她都不會再讓其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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