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楊曄從難民裏領迴宅子的廚子叫餘達,大夫叫沈長年。眼下正是年節,也不好就那麽安排人出去,楊曄讓兩人暫且先住在宅子裏,年下裏應酬多,楊曄和楊成都難在家裏落腳,一個往當官兒的那跑,一個朝生意人那兒跑,吳永蘭又帶著孩子,家裏發達了以後,又少不了一些遠親想來攀關係,這層上吳永蘭在打理。家裏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阿喜身上,大過年的,既把人喊迴來了,也便不能虧待著,他讓下人做了兩身暖和的衣裳給餘達和沈長年,又從下人的房間裏分了一間屋子給兩人住。次日,到了二十四小年,家裏下人都忙開了,不僅要掃塵,祭神,晚上還得做頓豐富些的晚飯,規格雖然不如大年夜的飯,可比往日的也要好些,大夥兒雖然忙碌,但是心裏卻高興,因為依照楊家的規矩,小年這天能領到不少的賞錢。阿喜帶著家裏的兩個丫頭,小菊和小玫做了些剪紙,兩個男孩子則負責把剪紙貼到窗戶上,龐圓年紀比虎頭大些,踩著樓梯往高處掛燈籠都是他做,虎頭則給他按著梯子。餘達和沈長年修養了兩日,下人把新衣服送到了兩人的房間,兩人愛不釋手的摸著衣裳上細細的針腳,換上後沈長年紅了眼眶。他的妻子在逃難的路上被餓死了,昔日人在時,在家裏也時常給他縫製結實的衣裳,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穿上如此暖和的衣裳。餘達安慰了沈長年幾句,他道:“楊舉人心善,待咱不薄,讓我們來楊宅後衣食供應著,這兩日什麽也沒要咱做,今天是小年,我瞧宅子裏的下人都忙活的厲害,想著去幫著做晚飯。”沈長年點點頭,如今吃住楊家的,自然也是該替楊家辦事,隻是他卻不禁苦惱,自己是個大夫,體力活兒自然是不如宅子裏的年輕人,餘達是個廚子,能做飯,自己一時間還真是派不上用場。餘達聽了他的為難之處後道:“以前在咱們縣城的時候,我見年節這幾天大戶人家布施恩德,有的會發些米糧給窮人,也有的會請大夫以自己府宅的名義給百姓們義診,可得不少好名聲。楊老爺是舉人,若是府宅名聲好,定然對其也大有好處,沈大夫何不出去以楊家的名義義診呢,到時候也可證實您的醫術啊!”聽其一說,沈長年也覺著好,依他的醫術,義診的時候再小心謹慎些,定然也不會出什麽簍子,隻是現下楊家的當家主子都不在,也不知他們信不信的過自己的醫術。“我那日瞧楊老爺對他夫郎十分愛重,家裏的事情他定然能做些主,沈大夫我們便一同去找楊夫郎吧。”沈長年抖了抖手:“好,好,我這就跟你去。”兩人出去時,阿喜正在瞧虎頭貼窗花,小夥子不像小丫頭一樣細致,大大咧咧的,總是要貼偏上那麽一點,小菊看了好一會兒後拍開虎頭的手:“瞧你笨手笨腳的,連窗花都貼不好,讓我來。”阿喜瞧著兩個人打打鬧鬧的,眉眼裏藏著著淺淡的笑意。“夫郎,餘廚和沈大夫來找您。”盧圓引著兩人到了阿喜跟前。盧圓這般喚兩人,倒是讓兩人頗有些不好意思,客氣的同阿喜行了個禮,那日在城門口隻撇見軟轎裏坐著個貴夫郎,並未瞧真切,今日這般近處接觸,這才知楊老爺的夫郎是何其的瑰姿豔逸,光彩照人。阿喜聲音柔和:“今、今日怎從房裏出來了,身子可有養好?”“多謝夫郎關切,已經打好了。”餘達拍了拍自己的傷腿:“餘大夫用了宅子的藥,先下我走路都便利多了,也不像前些時候那般鑽心眼子的疼了。左右想著身體也康健多了,便想尋著些事做,小人聽盧圓說廚房裏忙不開,就來和夫郎自告奮勇了。”阿喜笑了笑:“老爺夜裏要宴請三兩好友來宅子,得、得多做幾個菜,既然餘廚想幫忙,那便去、去試著做吧。”餘達樂嗬嗬的:“多謝夫郎,那小人便去了。”阿喜應了一聲,讓盧圓領他去廚房,餘達走後,他瞧著沈長年還在這兒站著,問道:“沈大夫也有事?”沈長年就此便說了自己的想法,阿喜眉心一動,若非沈長年提議,他還從未想到這層上去。現今家裏的生意越做越大,臘月裏大哥去了一趟省城,那邊的生意已經進入正軌,省城的人多消費也高,福禧齋不僅是鋪子還是糕點都做的好,舍得花錢光顧的客人也多,賺錢可比這邊要快多了。楊曄現今又是舉人了,不管今後是否還能往更高的位置去,楊家在文陽縣也已經頗有名頭,若是多做些善事,名聲會更好些,到時候不管是於官場還是生意場都是極有裨益的。義診可不失是個好辦法,知道百姓的需求再做善事,才能讓百姓更好的記住。阿喜道:“沈大夫的想法極好,不、不過這陣子年節,縣城裏的人比平日裏多許多,您一個人必然是忙、忙不過來的,既然是要做善事,那便好好做,我、我讓盧圓去請位大夫同您一道,讓盧圓給兩位大夫打下手,到時候也忙得開。”見其答應,沈長年十分高興,同時又不得不暗讚阿喜聰慧,其不說不信他的醫術,直接再請位大夫與之一道,兩位大夫互看方子,也就不怕出錯,簡單的幾句話滴水不漏,挑不了錯處,果然這高門之中的人沒有簡單的,也難怪堂堂一個舉人會娶個說話結巴的小哥兒做正室,且還沒有任何侍妾。阿喜對義診這事兒很上心,福禧齋在雲街的小鋪子關了以後現在還空著,他便把義診地點設在了鋪子裏,花了一兩銀子請了藥堂鋪子的陳大夫出來坐診三天。兩個大夫一起,隻負責看病和擬方子,拿藥得自行去藥堂子,如此看病的百姓可以省下看診的費用,藥材的價格一般是有定價的,但是看診的費用每個大夫收的都不一樣,有的幾文錢便可,有的則是十幾文甚至幾十文都有,因此許多貧苦百姓都很喜歡看義診的大夫。準備就緒後,盧圓扯著嗓子在街上吆喝了幾聲:“義診了誒!楊宅請大夫義診,有需要看診的病人到裏頭來,不收取任何費用!”雲街來往的人原本就多,聽此一吆喝,看診不看診的都跑來看熱鬧,大夥兒圍在在鋪子門口觀望,隻瞧見長桌前兩個大夫麵朝大街坐著,看診的工具到真是有。大夥兒不認識沈長年,卻是有不少認識陳大夫的:“瞧,陳大夫也在,這真是在義診嗎?”盧圓應聲:“是,我們夫郎特意請了陳大夫來義診的,旁邊的是沈長年沈大夫。”“真一點銀子也不要?”文陽城裏還是第一迴 有大戶請大夫出來義診,百姓們沒有遇見過,這朝看見既覺得新鮮又不敢輕舉妄動。在盧圓多番解釋免費看診開方子,不要一個銅板後,這才有人大著膽子進去。後頭的人不敢進去,伸長脖子瞧裏頭的動靜,不過一刻鍾,進去看病的人揮舞這藥方子跑出門,衝大夥兒道:“真不收錢,大夫說隻義診三天,要看診的快去瞧,我要去藥堂子拿藥了!”這下是徹底放心了,陸陸續續有百姓跟著進去,起先人少,絕大部分人都是找陳大夫看,等著人多排起隊後,逐漸便有人往沈長年那邊去了。阿喜在鋪子裏待了一會兒,瞧著沈長年號了幾個脈,一針見血說出看診百姓的病狀,本打算讓陳大夫看藥方的,現下卻放下了心。此事一傳十十傳百,瞧不起病的窮人家難得碰上這種機會,聞訊都趕了過來,來看診的人越來越多,人都排到了鋪子門外。下午些時候楊曄同溫寒李橙從城西的一處宅子出來,縣城裏的舉人都是有聯係的,人數也不多,按照慣例年下皆會一聚,他們三人是縣城的後起之秀,受到老舉人們的邀請,於情於理都得去拜訪,見見人大家熟悉熟悉也是好的。然而縣城裏的老古董們比縣學裏的夫子還難纏,說話慢吞吞的不說,還三句話不離之乎者也。前兩迴的鄉試縣城沒有中舉之人,如此算來他們與這些舉人最少的都隔了六年,舉人們皆是四五十的人,早些年的考試十分側重綱常倫理,早輩的舉人在這般要求下,自然很是古板,現如今考試注重時事政治,皇帝逐漸注重實幹,兩方人自然是不太談得來的。可又不能失了禮數,也就隻能少說話多聽老輩的教誨,這無疑是讓楊曄和李橙受罪,倒是溫寒,聽的津津有味,不至於冷了場。出了宅院,李橙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唿唿道:“得虧這宴會一年一次,否則不是要人的命嗎,我現在腦瓜子還嗡嗡嗡的。”楊曄和溫寒皆笑了一聲。三人相攜著上了大街,剛巧進街迎麵便碰上了兩個粗衣百姓提著藥包,樂嗬嗬的真正談話,瞧見楊曄後客氣的行了個禮:“謝楊老爺布施!”如此一路上還碰見了好些這般的百姓,不光是溫寒和李橙迷惑,就是楊曄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