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長雨街的新酒樓正式開張了。鳳香樓的生意淡的極為反常,往日裏午時的點兒酒樓裏少也有十幾桌客人,今兒除了雅間有三桌人之外,大廳都是空蕩蕩的,清淨的很,都能聽見街頭新鋪子開張的鞭炮聲了。小二搭著擦桌布坐在門檻裏頭打盹兒,整個酒樓裏做事的人都閑。楊曄坐在櫃台前翻了一上午的雜書,眼見著快要正午了,他去了趟茅房,迴來時從後廚經過,瞧見廚子們正在殺魚。鬆子魚是酒樓的招牌菜,酒樓一買魚就會買進幾十條魚,空了的時候廚子們都會集中處理。楊曄瞧魚的個兒都大,掏出來的魚油魚腸魚泡很大一團,酒樓裏不要這些小東西,覺得處理起來麻煩,丟了他看著覺得怪可惜的。見廚娘們都沒什麽事情,他道:“這批魚的魚雜都不錯,不如處理出來中午我們吃吧。”廚娘們都很喜歡楊曄,覺著他沒有讀書人的架子,平日裏無事也愛跟他叨叨,還有廚娘要跟他介紹姑娘的。“這魚泡倒是還不錯,隻是魚腸和魚油能吃嗎,我聽說煮來是苦的。”楊曄道:“不苦,味道軟糯,挺好吃的,要是嬸子們不嫌麻煩可以試一試。”廚娘們也爽快:“成,找點事做也好,要是待會兒老爺迴來瞧見我們在這兒無事,又該罵我們躲懶了。”過了兩刻鍾的時間,廚娘們喊著楊曄,說魚雜給處理好了。楊曄讓另一個賬房先生看著櫃台,自己溜去了後廚,三十多條魚的魚雜處理出來有一大盆子。廚娘們常年處理菜肉,魚腸子也衝洗的很幹淨,廚子還放了點鹽把魚雜醃著了。酒樓裏提供午飯,三天吃一次葷,多數都是酒樓裏剩下的菜肉,大家也不嫌,這種夥食自家裏還沒有呢,許多人擠破腦袋想進酒樓館子裏做事兒就是為的這麽一餐。昨兒才做了肉,按道理說是不能做肉食的,但是魚雜酒樓裏以前就沒有要過,廚子們都覺得這隻能是廢物利用,不能算是多吃肉了,再者今天龐展中沒有在酒樓裏,應當是不會來吃飯了。主廚大著膽子用楊曄說的方法煮魚雜,料就是往常水煮肉片的料,魚雜下鍋後噴香,後廚的廚子廚娘都去圍著鍋,眼見著魚腸縮短白色。楊曄掐著時間讓廚子把魚腸撈進墊了嫩菜葉的盆子裏,滾燙的湯汁灌入盆子,菜葉很快就燙熟了,麵上再添幾根香菜,末了用幹辣椒和花椒濺了點熱油從香菜上澆下去,噗嗤一聲,香味徹底激發出來。“這也太香了!”大夥兒吸了口氣,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都在期待著今兒的午飯時,廚子忽然叨叨了一句:“誰啊,別擠!”圍著灶的廚娘廚子們疑惑的朝發聲地兒看去,就見著身寬體胖的龐展中擠著個胖身子往裏頭鑽。“老、老爺怎麽迴來了?”廚子眼疾手快挪動身子擋住了剛出鍋的魚雜湯。龐展中一把拽開廚子,眾人後背冷汗直冒,正當以為龐展中要大發雷霆時:“真香,跟我端到雅間裏。”大夥兒鬆了口氣,隨即又悵然若失,眼見著香噴噴的魚雜湯沒了,能不氣嘛。最後還是楊曄笑了一聲:“老爺,這是大家的午飯。”廚子廚娘們連忙點頭:“是啊,老爺。”龐展中微眯起眼睛:“不是昨兒才吃了肉?”“這是不要的魚雜做的。”龐展中是不太吝嗇廚子們炒菜放油水的,他用筷子撈了一下,倒真是些魚雜,也動不了氣,跟員工爭菜有失麵子,可魚雜看起來又著實可口,很想嚐嚐,一時間倒是進退兩難了。楊曄淡笑:“老爺忙了一上午還沒吃飯吧,不如今天就和大家一起吃。”龐展中拂了拂袖子:“也行,有段日子沒和大家一起吃過飯了,今兒就多炒兩個菜吧。”大夥兒歡唿了一聲,廚娘們麻利的去擺飯。托酒樓裏客少的福,員工們倒是歡歡喜喜的吃了一頓,一大盆魚雜湯被吃了個幹淨,就是湯汁最後都被小二倒去泡飯了。龐展中自身就是開酒樓的,不管是應酬還是平時吃飯,吃過的美食不計其數,從沒想過平時裏壓根兒不當是食物的小小魚腸竟然做出來會那麽香糯,一鍋魚雜簡直迴味無窮,他伸了好多次筷子,本因新酒樓的事情滿腔愁悶,倒是因為一頓美食減去了愁緒。飯後,龐展中找了楊曄談話:“聽說魚雜湯是你提出來做的?”“是。”“街頭的酒樓開了鳳香樓的生意大受影響,我琢磨著酒樓得添些新菜式,花樣新鮮了也好把顧客招攬迴來。”楊曄直言:“老爺想添這魚雜湯?”“我是這麽想的。”“這魚雜不僅可以煮湯,還能炒,味道都不錯。”龐展中微微錯愕,他原想著這是人家的私房菜,拿到大酒樓裏賣,總得跟人談談,看開個合適的價格把製作法子買過來,沒成想楊曄那麽好說話,若是換做別人,恐怕會咬著死敲一筆。“你不介意我放在酒樓裏賣?”楊曄不甚在意:“這有什麽,本就不是多新奇的東西,多看兩次大家自己也就會了。”給酒樓還能賺個人情。龐展中道:“酒樓裏的菜式都是這樣,但這個關頭,也隻能多弄些菜賣個新鮮讓顧客迴籠,若是讓新酒樓根基站穩了,鳳香樓的生意難做。”“今朝我去肉市瞧了瞧,原是打算弄上些野味,但是這些獵戶不常來賣,也都是麻煩事兒,這朝迴來吃到魚雜湯倒是意外驚喜了。”楊曄琢磨了一下:“我倒是認識個獵戶,若是酒樓想收購野味,我去跟他談談,看能不能直接送來酒樓。”龐展中歡喜:“這感情好啊!那就得麻煩你介紹過來了!”為達提供魚雜湯和炒魚雜方法的謝意,龐展中硬是送了一隻豬後腿給楊曄,這倒是鬧得他不禁感慨酒樓上工真是不愁吃了。酒樓下午都沒什麽人,楊曄走的比昨天還早,他把豬腿包了個嚴實,提在手上也叫人看不出是什麽,隨後去把昨兒借的背簍給還了。路過街頭時,新酒樓外人來人往,連掌櫃都在外頭熱情喊客了,大廳裏更是人聲鼎沸,他留神一看,不僅看見了鳳香樓的幾個熟客,竟然還發現張釉在裏頭管賬,這會兒正忙的四腳朝天,倒是沒有注意到他。迴到村裏,許秋荷已經過來了,嬸侄倆正在樹下折菜,扯著些家常聊,阿喜說話有點慢,多是許秋荷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