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裏一時間就沒了事兒,農忙時節得了暫時的閑。楊曄從堆積著雜物的房間裏找到了根魚竿兒,趁著太陽大,整個村子都陷入午休時間的時候,他把魚竿帶著去了小河邊。小河兩岸有不少老樹,底下既涼快又寬敞,他尋了一處河水深的地勢坐下。這些時日以來,他發覺原身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差了,軟手軟腳,有時還不如阿喜,都快沒個男人的樣子了,他決心要把身體調養鍛煉好。魚不僅能補充身體的能量,還能豐富飯桌,最主要的是自己費些功夫就有可能弄到,不用花錢去買。如他先前所想,村子裏的清貧日子過久了,口舌之欲就會無限度的放大。近來飯桌上的菜不是清粥糙米鹹菜,就是連油星都很少的炒野菜,當真是日子過得不能再簡樸了。“有人在沒?有人在沒?”未時,阿喜正在屋裏編製蒲扇,楊曄不讓他跟他住一間屋子,現在的房間堆的雜物多,還很小,倒不是他嫌棄什麽,不過是個睡覺的地兒,寬窄都一樣,隻不過房間小了在夏季裏十分悶熱,多待會兒渾身都是汗。聽見外頭的聲音,他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出去,到屋門口時,他瞧見是同村的一個婦人:“有、有什麽事嗎?”“哎呀,你嬸子突然病了,現在躺床上門都出不得,你趕緊去瞧瞧吧。”嬸子是他在棗村唯一的親人,頓時他便慌了神:“我、我這就去。”話音剛落,晴空裏響起了一聲悶雷,兩人皆是往天邊望了一眼,刺眼的晴空裏有一團黑雲十分醒目。村婦咕噥了一聲:“這可別下雨啊,阿喜,不說了,我先迴去把院兒裏的麥子豆子收一下。”阿喜道謝還沒道完,婦人一溜煙兒跑了老遠,他憂心自家嬸子,可又怕真下雨,隻得趕著手腳把曬著的豆子收進屋。等把大圓簸箕端完後,天色一下子暗了許多,恐怕是真要下雨。夏季的暴雨往往說來就來,時常把曬著穀物的村民打個措施不及,被雨淋濕了的穀物就算再曬過也不如沒淋過雨的強,村民為此都像驚弓之鳥,時時注意著天色。阿喜鬆了口氣,慶幸把豆子都收了的同時,趕忙拿了個鬥笠,匆匆往村頭的大夫家去,他準備直接請大夫去嬸子那兒。大夫家的院門沒關,阿喜還是守禮的站在院門外敲了敲門,屋裏有人在,他沒敲兩下就出來了。“我說是誰,原來是小結巴啊。”從屋裏來的人是賈迴春的妻子,圓滾滾的一個婦人,說起話來粗生粗氣:“咋了,吳永蘭的胎不穩啊?”“不是,是我嬸子病了,賈、賈.......”話沒說話,婦人先行打斷:“假假假.......假什麽假,一句話半天也說不明白。”阿喜有些難堪,他緊了緊手指,正巧賈迴春聽到聲音出來:“怎麽了。”“大夫,我、我嬸子病了,能不能請您走一趟。”雷聲一緊,豆大的兩顆雨點兒落在院子裏,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大雨便落響了。“下大雨了,怎麽出門,明天再去看。”阿喜心裏著急:“大夫,麻煩您跑、跑一趟吧,我嬸子病、病得很重。”賈迴春吹胡子瞪眼:“每個來都說病重,哪來那麽多病來重,你不都嫁到楊家了,怎麽還管娘家的事兒。”雨點滴滴答答打在身上,賈迴春哆嗦了一下就要往自家屋簷下去,阿喜知道這大夫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有錢才喊的動。把人請去了嬸子家,嬸子自然是會給錢的,可沒想到大夫借著下雨竟然擺譜,隻怪自己沒有楊成的氣力勁兒能把他架過去,當下幾個口袋又是一樣空,也不知道楊曄把錢放在了哪兒,就算知道,他也不敢去拿。眼見著賈迴春趕人走,他急得沒辦法時,頭頂忽然冷不伶仃響起了楊曄的聲音。“賈大夫,我從河裏釣了兩條魚,讓嬸子燉了,你走一趟迴來剛好能吃。”賈迴春頓住,迴頭瞥了眼狗尾草穿著的兩條魚,肚白背青,一條就得一斤多,他癟嘴咽了口唾沫:“我說迴屋去披件蓑衣,外頭雨大,楊童生真是客氣。”一邊說著,一邊朝自家婆娘使了個眼色,楊曄手裏的魚就被接了過去。阿喜迴頭看著楊曄,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麽,眼睛忽然有些紅。楊曄假裝沒有看到紅了的眼尾,抽過少年夾在腰間的鬥笠,反手扣在了少年頭頂:“出事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害他迴去人沒找著,問了鄰居又趕來了這兒。“我、我著急。”“那也得帶些錢。”阿喜沉默了一會兒,聲音細微:“我沒有。”楊曄眉頭動了動:“好了,沒事了。”他聲音沉穩,阿喜擰巴的心為此平和了不少。阿喜的娘家就在村西頭,離本村村民聚集的地方挺遠,倒是離隔壁村比較近。三人一同趕到時,一身淋濕了大半,剛到屋門口就能聽見屋裏傳來女人的咳嗽聲。阿喜趕忙揭下鬥笠放在屋簷下,扭身推門進了屋:“嬸子!”屋裏坐在桌邊的女人明顯的驚了一瞬,頭發有些許的淩亂,像是才從床上下來倒水喝,嘴唇泛白起了皮。“阿喜?你怎麽迴來了?”“我聽說嬸子病了,請、請了大夫過來。”阿喜幫女人倒了水,然後將人扶迴床邊。女人拍了拍阿喜的手,病懨懨的瞧了屋裏的幾人一眼:“怎麽好讓你跑,都嫁人了,連楊童生也過來了。”賈迴春惦記著家裏的那兩條魚,催促道:“別說了,先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