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用過午膳的殷寧與顧清棠在庭中信步。


    “汪!嗚……”阿忠叫了一聲,見兩位主子似是沒有瞧見它,它便搖著尾巴跑到顧清棠腳邊,狠狠地咬住她的衣角,甩了甩小腦袋。


    “咦?阿忠,你怎麽可以咬我呢?”顧清棠淺淺一笑,看了阿忠一眼。


    殷寧不禁笑道:“你瞧,阿忠都知道你是討厭鬼了。”說著,殷寧笑意更歡地對著阿忠道,“阿忠,狠狠咬,別怕,本宮給你撐腰呢!”


    “嗚——”


    似是聽懂了殷寧的話,阿忠更加賣力地甩了甩腦袋,不斷扯動顧清棠的衣角。


    顧清棠苦笑道:“阿忠,你再咬我,當心我吩咐廚子不給你肉吃了!”


    “汪!”


    阿忠驀地鬆開了衣角,清脆地叫了一聲,對顧清棠歡快地搖著尾巴。


    殷寧不悅地道:“阿忠別怕,本宮會給你肉吃,你就放心……”


    “公主,駙馬。”小夕突然沉著臉走了進來,憂心忡忡地對著殷寧與顧清棠一拜,“八分公公傳陛下口諭,急召駙馬入宮。”


    顧清棠臉上的笑容一僵,隻覺得有些不妙。


    殷寧問道:“小夕,可知究竟是什麽事?”


    小夕搖了搖頭,“八分公公什麽都沒說,就說陛下急召駙馬。”


    顧清棠輕輕一歎,道:“阿寧,我去換官服入宮,你在家裏等我迴來。”


    “我陪你去。”殷寧搖了搖頭。


    顧清棠心頭一暖,笑道:“有這句話就夠了,我不會有事的。”說完,顧清棠看了一眼阿忠,“阿忠,好好陪著阿寧,等我迴來賞你一塊肉吃!”


    “汪!”阿忠激動地將尾巴搖得更歡快。


    顧清棠轉眸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殷寧,故意壞笑道,“你會很想我的,對不對?”


    殷寧瞪了她一眼,“鬼才想你!”可話才出口,便後悔了,連忙改口道,“你若是再帶著傷迴來,我可不會給你上藥!”


    顧清棠點頭一笑,走了幾步,又迴頭道,“記得想我。”


    “……”


    不等殷寧發作,顧清棠便一溜煙地跑向了書房,不給殷寧還口的機會。


    小夕立在邊上忍不住掩口一笑。


    殷寧偷瞄了一眼小夕,隻覺得雙頰燒得厲害,隻得幹咳了兩聲,“小夕,本宮覺得口渴。”


    “奴婢這就給公主端熱茶去。”小夕知趣地福身一拜,退了下去。


    很快,穿戴好官服的顧清棠便從書房走了出來,一路直奔駙馬府大門走去。


    殷寧悄悄地看著顧清棠走遠,不知怎的,一陣莫名的心悸跳上心頭,她總覺得今日的京城定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太尉之子年懷安衣冠不整地被人殺於小巷之中!


    當顧清棠趕到大殿,便聽見了這樣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殷長安故作惶恐地坐在龍椅之上,眉心緊皺,當看見了顧清棠走入大殿,瞬間眉心一舒,激動地道:“顧少府來了便好。”


    “清棠啊……懷安……懷安他……今日明明還好好的……”年太尉雙目通紅,白發蒼蒼,仿佛老了許多。


    即便平日裏他甚是不喜歡年懷安,可終究是他的親骨肉,如今知道親兒橫死,老來白發人送黑發人,心頭的悲痛足以摧毀他平日的跋扈。


    顧清棠震驚地上前扶住了年太尉,“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年太尉沙啞著聲音道:“京城從來沒有誰敢動我們太尉府的人!”說著,他狠狠地一瞪殷長安,“陛下,老夫要你一日破案,找出真兇,判以極刑!”


    殷長安為難地看了一眼廷尉李昆,“李大人,這……”


    李昆駭然跪地,“臣惶恐,一日之期,實在是難以尋出真兇!”


    殷長安又為難地看了看顧清棠,“顧少府,若是加上你呢?”


    嗬,這是故意拉她下水!


    顧清棠瞬間明白了殷長安的意思,她苦笑了一聲,“少府監隻管天下賦稅,微臣可從來沒有涉及查案之事,就算我去襄助李大人,也沒有任何益處啊。”


    “不!清棠,此案你必須出手!”年太尉忍了忍眼中的老淚,緊緊抓著她的手,“今日你是最後瞧見懷安的人,他為何會在春風樓突然追著一個小廝求歡,又為何會在小巷中死於非命,這些事,義父隻相信你查出的結果!”說著,年太尉狠狠地又瞪了一眼殷長安,“有些人查出的結果,老夫實在是難以相信。”


    殷長安連連點頭,“顧少府,朕知道你身子還有傷,但是此案事關重大,朕就……”他看了一眼年太尉,“給你與李昆半月之期,務必偵破此案,將真兇緝拿歸案!”


    “老夫明明說的是一日!”年太尉怒喝了一聲。


    顧清棠連忙對著年太尉一拜,“義父,一日之期真的太短了,還請義父多寬限幾日。”


    年太尉的淚目緊緊盯了顧清棠許久,抬手比了一個“三”字,“三日,看在你的份上,就三日,若是找不出真兇……”他恨恨地看向了殷長安,“你們兩個,當即,斬!”


    顧清棠倒吸了一口氣,李昆早已嚇得腳下一軟,坐倒在地。


    殷長安噤聲不語,臉色變得甚是慘白。


    年太尉咬牙道:“我已封閉京師四門,沒有一人可以出城,我相信兇手必還在城中!”說著,他往龍椅的方向走了幾步,“誰殺的我兒,我必要此人付出滿門抄斬的代價!陛下!你說,是也不是?!”


    殷長安連連點頭,“是!是!太尉所言極是,隻要找到兇手,朕必定下令,滿門抄斬!”


    年太尉抬手抹去了眼角湧出的淚水,迴頭看向了顧清棠,“清棠,查!去查!老夫等你的消息!”


    “是!”顧清棠隻有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陛下……”殿門前,一個小太監遲疑地喚了一聲,駭然看了一眼年太尉。


    殷長安輕咳了兩聲,示意小太監進來,“進來迴話。”


    “是。”小太監慌亂地走了進來,恭敬地對著殷長安一拜,“長公主已經按律接迴宮了,現下太醫正在給長公主請平安脈。”


    年太尉不悅地逼視殷長安,“我兒才遭橫禍,你就將我太尉府的媳婦接迴宮!陛下,你這是什麽意思?!”


    殷長安戰戰兢兢地從龍椅上走了下來,“皇姐並無子嗣……按律……駙馬死……則公主……迴宮……可以不必留在……留在……”說到一半,殷長安便不敢再說下去。


    年太尉發出一聲可怕的冷笑來,“沒有子嗣……哈哈哈……沒有子嗣……我年家真是娶了一個好媳婦啊……入府多年……懷安的子嗣一個也沒有留下……”


    殷長安聽得心驚,“那……那……太尉可有更好的安置……皇姐的……法子?”


    年太尉沉吟良久,冷聲道:“入了我年家門,便永遠是我年家的鬼!我兒下葬之日,我要她為我兒殉葬!”


    “這……”殷長安震驚當下,“我大陵並沒有這樣的規矩……”


    “老夫老年喪子,陛下就不能給老夫點寬慰麽?”年太尉不依不饒地狠狠瞪了殷長安一眼,“她本就是我年家的媳婦!”


    顧清棠暗暗握拳,若是讓小公主知道年太尉的殉葬想法,不知會有多擔心。


    殷長安久久不敢下旨,卻被年太尉突然一喝。


    “陛下到底還在遲疑什麽?!”


    “朕……朕……不敢……傳朕旨意……長公主殷影……”


    “太尉大人!”殿外突然響起太醫的激動聲音,隻見他喜滋滋地踏入大殿,在殿上跪了下來,“大喜!大喜啊!”


    年太尉怒喝道:“我兒才枉死,你就賀我大喜,你是不想要項上人頭了麽?”


    太醫緩了幾口氣,朝著年太尉叩了好幾個頭,甫才道:“長公主已有兩個月身孕!”


    “你說什麽?”年太尉不敢相信聽見的話。


    殷長安的臉色變得更加煞白,眸底飄起一絲暗色來。


    顧清棠顧不得那麽多,連忙勸道:“義父,長公主有義兄的骨肉,萬萬不可殉葬啊!”


    年太尉的喪子之痛終於有了安慰,他激動地點點頭,“上天眷顧!上天眷顧啊!我的懷安,終是有孩子了!”說著,年太尉丟下了殷長安,準備去看看這個有身孕的媳婦,“清棠,走,隨我接長公主迴府養胎。”


    “年太尉請留步。”殷長安追了過來,“皇姐既然有身孕,便不宜舟車勞頓,既然已入了宮,就讓她留在宮中安心養胎吧。”


    “陛下,你是想扣下長公主,日後用來要挾老夫吧?”年太尉毫不客氣地戳到了殷長安的痛處。


    殷長安頓了片刻,才想到一個理由應聲,“年太尉誤會朕了,朕想皇姐才亡了夫郎,留在太尉府定會觸景傷情,那樣於腹中孩兒甚是不利,所以倒不如……”


    “義父,不如這樣。”顧清棠適時地打斷了殷長安的話,“我的駙馬府離皇城最近,不如請長公主到我府上養胎,剛好小公主也在,她們姐妹相伴,一來可以消解亡夫之痛,二來好過留在宮中無人陪伴說話,三嘛,不在太尉府就不會觸景傷情。”


    年太尉知道顧清棠是故意給他解圍,這折中之法確實可行,隻要長公主不在皇宮之中,殷長安也無法要挾於他。


    “好,清棠,此事就依你!可是老夫話可說在前頭,長公主腹中孩兒可是你義兄的骨血,你可千萬要照顧好了!”


    “是!”


    “顧少府,那……皇姐就交給你照顧了。”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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