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康、霍光、茹競秀嘴裏罵罵咧咧的喊著給老子鬆綁,刀斧手們圍了一圈,但沒人去接這三個燙手山芋,最終在徐文長示意下三人才被釋放,互相攙扶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黃萬裏你大爺的,老子不報此仇,誓不為人。”茹競秀說話不過腦子,就數他最慘,左腿被敲斷,前胸後背都沒一處好地方,若不是兩位兄弟架著他,根本站不起來。


    想來他們這幫二世祖平時當慣了大爺,忽然上陣拚殺,可不是給敵方送人頭。如今小命差點丟掉,更是被五花大綁拳打腳踢,所受羞辱刻骨銘心,放在誰身上都會記恨一輩子,嘴上不罵出來,非憋出毛病來不可。


    “三位都是鳴金樓的貴客,日後自會有彌補。今日之事,全是誤會。”徐文長渾然不在乎,負手而立。


    “誤會你大爺,老子迴去帶兵平了你這破樓。”褚康含怒喊道,這幫小爺難得沒有慫包,如今看到水師戰船包圍過來,更有靈武侯和崔探花站台,自然是腰杆子硬起來,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兩位怎麽說?不如隨文長上三樓小院坐下來,咱們慢慢聊聊,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鳴金樓自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徐文長不跟他們三人糾纏,轉頭往上柏言秋和崔含章,這兩位才是正主。


    那邊水師指揮參將溫木已經對著鳴金樓喊話:“柏侯爺,崔統領,末將收到信號趕來,周圍五裏水域已經全部封鎖。


    先前江麵忽然爆炸,正麵衝擊到幾艘尾隨的小船,導致翻船落水,但水師主力戰船穩住了陣型,好在是未處於爆炸中心位置,如今調整角度後再次合攏包圍圈,靠的近的戰船已經架好雲梯拋出鐵爪,準備登船了。


    崔含章和柏言秋互相對視一眼,隱隱擔憂,事情鬧得這麽大,玄哥兒仍未出現,莫不是遭遇了什麽不測。


    “若是鳴金樓有誠意,先交出玄哥兒,他隨我一同登船入樓。”崔含章擔心玄哥安危,也就直接把話挑明,找他要人。


    “崔探花何必試探文長,若是信不過我的話,盡管搜船,鳴金樓無不可見人之事。”徐文長還是風輕雲淡的樣子。


    一陣甲胄摩擦聲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指揮參將溫木帶著士兵迅速包圍此處:“末將溫木奉命前來支援。”


    “煩請溫指揮派人下水搜查,範圍擴大至五十裏水域,我家書童失蹤許久。”崔含章抱拳請求溫木派人下水搜查。


    “傳令下去,派張蒼水兵營下水搜查,務必要找到人。”溫指揮雷厲風行,立刻轉頭安排。


    “還請溫指揮護送我等去三層樓小院與鳴金樓好好談談今晚的事。”


    “橫江營接管鳴金樓船舵和戍防,就近靠岸,到時與遊騎軍兄弟換防,青龍營繼續巡防封鎖江麵,其他人隨我護衛侯爺和崔統領。”溫指揮一番安排便將整個鳴金樓掌控於手,為稍後的談判增添籌碼。


    “對了,剛才婉玉、卿卿、晚晴、烏蘭等幾位姑娘伺候的很好,希望一會還能看到她們,請帶路吧。”


    “那是自然,不打不相識,既然崔探花點名幾位姑娘伺候,文長安排便是。”


    於是一行人等在徐文長的帶領下再次被請迴大廳,崔含章邊走邊與溫指揮耳語:“此次若非溫指揮及時趕到,我等幾人的小命不保啊,有勞了。”


    “崔統領不必見外,溫某份內的事,況且有侯爺在此,鳴金樓也不敢下殺手。”溫木還是較為拘謹,目前太康城所有城防統歸眼前的年輕人管轄,他還是小心翼翼的陪著好。


    “稍後立刻安排水師的兄弟們挨個排查鳴金樓裏各色人等,但凡發現有外族統統拿下,另外戰船水下部分不要放過。”崔含章今夜吃了大虧,也是他托大所致,此時對鳴金樓也是重新審視。


    “溫叔叔一定要替我們報仇啊,您看看競秀這副模樣,腿都斷了,還有褚康渾身無一處好地方,說不準我們仨以後都要落個殘疾,被太康百姓笑話一輩子。”霍光逮著機會便告狀,拉著溫木的袖子訴苦,這一番話說的溫指揮嘴角抽動。


    溫木可是霍家一係的得力幹將,尤其是自霍老爺子奉命初建神光水師後,霍家三代人都有執掌水師,溫木就是霍光大伯霍雲龍大將軍的得意門生,霍光是霍家這一代的老幺,年紀與其他幾房兄長相差甚大,平時見到溫木等人也都是喊他溫叔叔。


    “你們幾個今夜雖然受罪,但都表現的很爺們,平時多受罪,戰時少流血。你們的事,溫叔叔記在心上了。”溫木看著這三個小子齜牙咧嘴的樣子,難得露出笑容。


    其實有話他不便說出,今夜他們三個能舍命站在靈武侯和探花郎這邊,雖然吃了大苦頭,但也掙得了日後的好前程。如今這兩位爺可是聖眷在身炙手可熱的年青一代領軍人物,與他們結盟自然是好事一樁。


    說不得仨小子的家族也要重新評估他們的前程,相應的資源都會不計其數的砸下,助他們步步登高。


    另一邊黃萬裏看到水師架梯登船後便知今夜事情已經無法善了,事態已經超出鳴金樓掌控,好在那個要人命的禍胎已經在江中爆炸,到時他來個死無對證,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火勢逐漸得到控製,船艙被燒了大半,黃萬裏看著滿眼灰燼,腦中的危機感卻不受控製,既然天字院出手毀掉禍胎,殺人滅口,那麽他就得好好捋一捋線頭,把所有痕跡都處理幹淨,若是再出紕漏,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黃主事,徐先生請你去地字院議事。”忽然有黑衣護衛前來報信。


    “知道了,先退下吧。”


    黃萬裏大步流星的往甲板中部走去,地字院本就是他的場子,如今更是趕著迴去銷毀一切痕跡。


    當他推門而入時,看到若大疊室內端坐六人,正是先前還打生打死的靈武侯和崔含章等人。宋卿卿和樓晚晴等姑娘正在用清水幫忙洗傷口,烏蘭姑娘,準確的講是四娘正在端茶倒酒。徐文長則是安靜的坐在對麵飲酒,仿佛全場都在等他。


    “哎喲喂,這不是咱們黃大管事嘛,舍得露麵了?”茹競秀看到黃萬裏,恨的咬牙切齒,巴不得上去砍死他。


    “秀哥兒,說的什麽話。老朽趕去後船艙救火,剛剛撲滅大火,今夜的事全是誤會,要打要罰,老朽都認。”黃萬裏皮笑肉不笑,訕訕的迴話。


    “黃管事坐下說話,鳴金樓待客不周,理當受罰,更何況柏侯爺和崔探花並非不講道理的人。”徐文長此時把黃萬裏喊過來。


    崔含章剛才見到徐文長的出手大受啟發,不自覺的沉浸入體會剛才的交手,徐文長出手毫無先兆亦無聲勢,恰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離塵之拳,此時他盤膝作跏趺而坐,渾然忘我間心中響起在千煙洲養傷時樓師傳下的口訣:“道法天地兩不知,身在壺中無人識,老樹盤根入泥土,飛鳥青空不留影,目觀鼻者鼻觀心,心有玄珠生光明,玄珠粒粒走泥丸,轉運軲轆度精魂。”


    仿佛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黃萬裏說什麽他已經完全屏蔽,丹田內有股氣流自然而然的運行,比之他平時導氣運勁順暢的多,而且胸口氣府的寒勁在退散,逐漸龜縮在氣府穴內。柏言秋看到他雙眼微闔,似睡非睡,不由的一拍腦門,“好兄弟,這會走什麽神啊,”


    “哎,柏侯爺切莫打擾崔探花,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就能隨時隨地入定,想必剛才咱們的一場誤會,對他多有觸發。”徐文長麵無表情,但心中駭然,想他也是在四十不惑的年紀才恍然領悟,拳意登堂入室。


    神光八駿探花郎的名頭雖響亮,可徐文長真沒放在心上,畢竟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江湖上的繡花枕頭他見得剁了,但今夜這位探花郎的表現真是處處有驚喜,不由的起了愛才之心,若不是此時雙方處於對立麵,他到真想與探花郎痛飲一番。他出言攔住柏言秋,也是釋放善意,如今水師登船接手掌控了鳴金樓,形勢比人強,他也在思考該怎麽收拾這一堆的爛攤子。


    徐文長更多的是對黃萬裏生氣,年紀一大把,腦子都長到豬身上了。兩國交戰期間,不是什麽錢都能賺,便是讓他鋌而走險賺了錢,恐怕也是有命賺,沒命花。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一句話訓得黃萬裏麵色一陣青一陣白,但又不敢發作,於是整個十八尺的疊室內靜悄悄,隻有微微啜茶聲。


    這種氣氛十分微妙,茹競秀霍光等人終究心性不穩,也受不了這種靜悄悄的氣氛,


    “唉吆,唉吆”的叫個不停,


    “我說婉玉姑娘您能輕點麽?”


    “小爺半條命都沒了,晚晴姑娘手下留情啊。”這仨小子上個藥痛的齜牙咧嘴,沒個正行。


    溫木實在是看不下去他們三個臭小子在那邊叫個不停,嘴上還不忘調戲姑娘,便安排士兵來把他們先帶下船送迴府裏治傷了,


    “我不走,傷成這樣,怎麽見人啊,死也要死在鳴金樓。”茹競秀嘴上還硬,死活不肯下樓。


    “你們信不過我溫木,難道還信不過柏侯爺、崔探花麽?”溫木一瞪眼睛直接喝到。


    “三位公子先迴去安心養傷,鳴金樓會專門登門賠罪,定會讓你們滿意。”徐文長知道他們三個小心思,也就直接挑明了。


    臨走時茹競秀霍光褚康三人還念念不忘跟幾位姑娘告別,滿眼舍不得,看的溫木那叫一個膈應啊,


    “快,快,帶走.....”溫木不耐煩的揮揮手,讓手下趕緊抬走他們。


    這三位大爺被送走後,整個地字院算是徹底安靜下來了,崔含章睜開眼後徐徐唿出一口氣,這口氣息十分悠長,旁人看來仿佛在他口鼻間有長長的白霧噴出,


    “探花郎看來功夫又有精進,可喜可賀。”徐文長難得認真的說道。


    “因禍得福吧,說起來還是受到徐先生的觸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先生讓崔某見識了何謂真正的高手。”崔含章說的也很認真。


    “若不是今日誤會,你我本可以開懷暢飲,徐某在此承諾鳴金樓的大門永遠向崔探花敞開,但凡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吩咐。”


    “徐先生說這話能代表鳴金樓麽?崔某跟侯爺受傷不輕,耽誤不起時間。”柏言秋聽到含章這話,便立即要起身。


    此時忽然有一洪亮嗓音在眾人耳邊響起,“文長所說任何一句話,鳴金樓都會履行,請侯爺和探花郎恕老朽身體不便見客。”


    “聽這嗓音,中氣十足,不像是生病之人,何不下樓一見?”柏言秋最恨藏頭露尾之輩,故而出言相激。


    隻是迴應的他隻有嗚咽的江風,再無聲音傳來.....


    “先前是探花郎賭贏與黃主事的那一局,鳴金樓認賭服輸,一百二十五萬兩銀錢全部換成蕭氏錢莊寶鈔銀票,今夜便會送到府上。”聽我說完,柏侯爺稍安勿躁。


    “同時烏蘭姑娘你可以帶走,但黑火雷確實不在鳴金樓,崔探花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今夜侯爺和探花郎、護衛等人所受之傷,鳴金樓都會負責到底,並作出補償,還有什麽要求鳴金樓都會盡力滿足。”徐文長一口氣把所有條件都說了出來,隨後便有四個婢女走了進來,各自抱著一小箱子依次打開,放在桌子上後便離開了。


    “這些隻是略作補償,文長知道兩位都是貴人,自然看不上眼這點黃白之物,但請相信鳴金樓的誠意,隨後還有東西會送到府上。”


    “誠意,誠意,這隻是我們鳴金樓的誠意,後續黃某會親自去各位府上賠罪請安。”黃萬裏這會滿臉堆滿笑容,諂媚的說道。


    崔含章眉眼低垂,始終沒有接話,柏言秋倒是玩味的拿起茶杯,慢慢啜飲。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黃萬裏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不由的轉頭看著徐先生。


    “看來崔探花是對徐某開出的條件不滿意,徐某不擅猜測人心,不如就請崔探花直接開價吧。”


    “黑火雷雖然在龍沅江力引爆了,但有些事不用非得挑明了,崔某希望鳴金樓拿出誠意。”崔含章陡然睜開眼睛,射出駭人眼神。


    “一句話,我要北胡綠水營在太康城的據點。”


    “你血口噴人,鳴金樓與北胡綠水營毫無瓜葛。”聽到此話黃萬裏腦中一片空白,猛地站一手指著崔含章怒斥道。


    “這會動怒有個屁用,咱們也動過刀槍玩過命了,誠意這迴事,不是靠嘴巴說說的。”


    “堂堂神光一等靈武侯差點殞命鳴金樓,刺殺朝廷公候的罪名,鳴金樓擔得起麽?”崔含章也是懶得理黃老匹夫,而是緊盯著徐文長。


    “本侯雖然人微言輕,但柏家世襲罔替,更有鐵券丹書供著,在宮裏也是能說上話。”靈武侯噙了口杯中熱茶,慢條斯理的說道。


    不等崔含章發號施令,溫木便朝小院中猛的一揮手,瞬間前排盾卒立盾出刀,後排十八位弓弩手搭箭引弓,張如滿月,整個小院迴響著鋼刀拍打盾牌的聲音。


    便是徐文長聞之也是變色,形勢危機一觸即發。


    “好,此事我鳴金樓接下了,今夜的事就止於地字院,如何。”徐文長一把按住還想上前辯白的黃萬裏,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快人快語,跟徐先生說話就是利索,有靈武侯在此作證,今夜的事情就此翻篇,三日之內崔某要肅清潛伏在太康城的綠水營諜子。”


    “侯爺,咱們叨擾了大半夜也該迴去了,走,扶一把。”崔含章說著話便起身。


    “唉吆,本侯的腰啊。”柏言秋看著事情談完了,與崔含章互相攙扶著起身。


    溫木趕緊派人上前扶著兩位,另外兩位則被士兵用擔架抬了出去,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地字院,此時鳴金樓也已經入港靠岸,岸上的遊騎軍早已嚴陣以待,結果看到自家統領被人架著下船,趕緊上去交接,鬧了一整夜的鳴金樓宴席算是落下帷幕。


    崔含章堅持在岸邊等水兵營搜索的消息,若是等不到玄哥,他即便迴去也是不安心。


    “侯爺今夜鼎力相助,含章沒齒難忘,還請趕緊迴複修養,改日登門拜謝。”本來柏言秋也要一起等等消息,但崔含章死活不同意。


    “別整那些沒用的,生死兄弟,跟我客套就是虛偽。”柏言秋一拳擂在崔含章的胸口,痛的他齜牙咧嘴。


    “走了,等本侯傷好了,咱們重登鳴金樓,再找三位姑娘喝大酒。”好個柏言秋,風流本性難移。


    崔含章看著這位被眾多家將侍衛抬著慢慢走遠的一等靈武侯,不禁開懷大笑,這個太康城總算還是有點人情味。


    “一隊將卓四娘立刻拘拿搜身,一日三餐務必嚴加看管,絕不能出半點意外,否則軍法處置。”崔含章指著烏蘭下令。


    “二隊三隊派熟悉水性的兄弟,乘坐水師戰船,下水搜尋玄哥。”


    “四隊立刻傳令羽林軍排查城內各水道係統,一隻老鼠也不要放過。”


    “此外最重要的事,請溫指揮將龍沅江支流與太康城的河道交匯處立刻下網封住,並排一營兵馬鎮守。”崔含章一口氣發布四條軍令。


    “末將得令。”溫木知道輕重緩急,立刻領兵親自去封鎖河道交匯處。


    此夜注定無眠,崔含章發布完軍令後便再也堅持不住,終究是一整夜耗神耗力,更是強行運勁搏殺,此時鬆懈下來後一下子昏了過去,身邊親兵眼疾手快扶住他,急匆匆的抬著往小蓮莊趕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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