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你病,要你命,遊騎軍口口相傳的好傳統。


    徐清風一招得手便得勢不饒人,一步一刀,刀影重重,如汛期潮汐,一浪高過一浪,又如戰場上重甲騎兵突進破陣之勢,蠻橫霸道,刀光霍霍,漫天湧到。劍癡此時無法正麵抵擋,隻能依仗詭異步伐閃避,但纏鬥許久,徐清風已經逐漸摸清了門路,兩丈內困他不住,但一丈以內劍癡休想擺脫掉他。


    兩人此時且戰且退,劍癡勝在反手劍法詭異,身法多變,想著對手如此施展重刀終有力竭那一刻,氣力不足時便是他反擊之時,到時便可取其項上人頭


    眾人目光隨著劍癡退後的身影移動,便是普通酒客也能感受到場上厚重的刀意,遠遠看去他幾無還手之力,在往後退便是探花郎崔含章的席位,到時便退無可退,唯有棄劍認輸。


    眼看大局已定,酒客們都不由得惋惜,交頭接耳評論戰局,反手劍初期可是壓著徐清風打,看似身處劣勢流血不止的徐清風最終竟然逆襲翻盤,全麵壓製住劍癡,更是一步步逼他上絕路,戰場形勢果然瞬息萬變。


    忽然一道耀眼劍光劃過眾人眼簾,極速而閃耀,劍氣森寒,充滿死亡氣息,這一劍如天外流星極速砸向崔含章。


    原來劍癡硬拚一記後便就勢倒地滾到崔含章酒桌麵前,反手劍在地上滾時旋轉半圈換成正手握,劍癡一步躍上酒桌,使出平生最得意一劍,快若流星,意欲一劍梟首崔含章。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變震驚全場,很多姑娘驚嚇的嘴巴張合,很多酒客都不自覺的閉上眼睛,如此近距離的襲殺,如此迅疾如流星的快劍,任誰也是難以躲開。


    崔探花人頭落地,鮮血噴射的場景讓全場姑娘心碎,如此風流倜儻才華橫溢之人就要喪命於她們眼前,實在太過殘忍了。


    誰曾想崔含章非但沒有人頭落地,反到是以手裏的筷子點在劍癡的手腕上,流星驚豔閃耀,但隕落的更快。


    手腕被筷子插入切斷筋脈,劇痛難忍,再也提不起力氣橫抹下去,背後的徐清風則一刀砍在他脖頸上,大好頭顱飛起,


    “呲....”血霧噴散而出,整張臉上寫滿了不甘,他至死也沒有想明白為何會被反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的局勢頃刻間崩塌。


    “反手劍的虎口竟然布滿老繭,這位劍癡是練的哪門子反手劍?”崔含章一臉嫌棄的說道,同時一腳踢在酒桌上,帶著懷裏的烏蘭一起後滑移出去,免得被濺了一身血。


    “大膽劍癡,竟敢當麵行刺,真是死有餘辜。”黃萬裏一拍桌子,氣的胡須飛揚,滿臉怒氣。


    血霧還在噴散,絲絲縷縷,在煌煌燭光的映照下格外魔幻,有些膽小的姑娘更是嚇得尖叫奔走,一時間場麵混亂。


    烏蘭想著趁亂再次嚐試掙脫,怎奈崔含章五指牢牢鉗住她,而且捏住了她手腕上的經脈,毫無憐香惜玉之意,使得她提不起半分力氣對抗。


    “來人呐,速速保護崔探花,一隻蚊子也不許放進來。”徐文長與黃萬裏對視一眼後,彼此都看到了對方嚴眼中強烈的殺機,有了徐文長傳話,黃萬裏橫下一條心,鳴金樓早已駛出太康城碼頭許遠,此時在遼闊的龍沅江麵上,一切還不是鳴金樓說的算。


    “徐文長,黃萬裏你們好大的膽子,本侯在此,誰敢放肆?”柏言秋見得死人多了去了,在尕布湖走廊地帶一場仗不死幾千人都不叫打仗,如今這點陣仗自然嚇唬不倒他。


    他一邊高聲嗬斥,一邊快步靠近崔含章,他們四人兩人一組背靠背組成最簡單陣型。


    “兄弟你這下玩大發了,當場殺人,鳴金樓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不殺人,便被人殺,剛才那名劍癡從出場便施展障眼法,反手劍對陣清風更是在演戲,一切謀劃都隻是為了最後刺我一劍,我若無防人之心,早就人頭落地慘死酒席。”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


    “侯爺誤會了,黃某隻是擔心崔探花的安危,派人守住各處,還請侯爺迴座入席。”黃萬裏滿臉笑容,堆滿了褶子,慢悠悠的說道。


    “少他媽的廢話,甭管他是劍癡也好,還是刺客也罷,既然代表鳴金樓出戰,願賭服輸,卓四娘我就留在身邊了,崔某希望在下船之時能夠看到黑火雷。”崔含章此時氣勢洶洶,一副渾不吝的橫勁。


    “崔探花果然是大勢在身,咄咄逼人。請幾位先去三樓小院雅室一敘,咱們從長計議。”徐文長收起扇子,慢步走上前,氣定神閑的說道。


    他話音剛落,又從三樓衝下來十多名持刀大漢,此時裏外兩層大漢明火執仗,圍的大廳水泄不通。


    “看來徐先生和黃管事是準備來硬的了,想不到我這堂堂一等靈武侯竟然要在鳴金樓上栽跟頭。”


    “對不住了含章老弟。”柏言秋不禁一陣唏噓,略顯尷尬。


    “侯爺說哪裏話,千軍萬馬也不曾怕過,北伐大戰咱們什麽陣仗沒見過?”崔含章仰天長笑,視在場等人為無物。


    “兩位誤會了,鳴金樓


    不惹是非,也不怕是非,凡事總有個商量,各取所需,皆大歡喜豈不更好?”徐文長並未著急下令拿人,反倒是好言相商。


    “徐先生覺得這事該怎麽了?劍癡刺殺在先,崔某自保反擊,這賭局有在場一百二十號老少爺們作證,難不成鳴金樓還能都滅口不成?”崔含章有意拖延時間,便跟他鬥嘴講理。


    “徐先生、黃主事,在場眾人耳聰目明,看得清楚,都說鳴金樓買賣公道,童叟無欺,今天我們三兄弟算是見識到了。”霍光平時惜字如金,這會倒是伶牙俐齒起來。


    “就是,人死卵朝天,在座的都是褲襠裏有鳥的,若是鳴金樓翻臉不認賬,恐怕也別指望能在太康城地麵上混了。”茹競秀更是彪悍,直接威脅起鳴金來了。


    褚康霍光茹競秀三人自然跟隨柏言秋同進退,說話間便移步到他們四人身邊,正好補上其他兩個方位,七人背靠背將卓四娘圍在中央,圓環陣型防禦力大增。


    就在一樓大廳兩方人馬對峙之際,忽然一樓外麵傳來嘈雜聲:“著火了,快救火。”


    黃萬裏等人逐步控製住場麵的大廳宴席上,忽然因為一陣嘈雜救火聲而再次混亂起來,酒客姑娘四散奔走,奪路而逃,鳴金樓幾十名訓練有素的護衛陣型便被人群衝散了,崔含章瞅準時機大喝一聲:“衝出去,往甲板上去。”


    “拿下他們,一個都不許跑掉。”徐文長瘋狂下令,單手提起一張案席直接砸向場中八人。


    關心則亂,黃萬裏聞聲便率先衝出廳外,去查看走水失火的情況,整個下三樓都是他的地盤,若有閃失也是他損失最大,自然最是上心,不過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甲板下麵藏著的東西,那玩意最怕見火,到時若被引燃炸開,恐怕鳴金樓也將遭受滅頂之災。


    隻見徐清風一步躍出擋在人前,運氣貫力一刀劈開砸過來的案席,為眾人開路,但也震得虎口發麻,後退一步,幾乎握不住刀柄。


    剛剛還是酒宴歡歌笑語,瞬息間兩方便是刀兵相見,鳴金樓刀手都是訓練有素,專撿要害處下手,危急存亡之秋,崔含章柏言秋等人都是殊死抵抗跟著眾酒客姑娘往門外闖去,崔含章更是趁勢將袖箭射出,


    “啾......”一聲刺耳鳴笛聲射向夜空炸開。


    “是信號,速戰速決。”徐文長麵色陰沉,果斷下令。


    從暗中忽然射出三支羽箭,隻聽得嗤嗤的破空之聲,褚康和茹競秀已經中箭,好在並未射中要害部位,隻是兩人瞬間掉隊,另一隻羽箭則被崔含章側身躲過,釘入地板三分,可見力道之大。


    “崔大哥、柏大哥,不要管我們,你們盡快突圍,鳴金樓想來也隻是生擒我倆,性命暫時無憂。”褚康看的明白,剛才那羽箭他是躲不開的,但隻是射在他大腿上,自然是對方手下留情了。


    “好兄弟,暫且堅持片刻,信號已經發出,今夜鳴金樓插翅難飛。”崔含章從來不是矯情之人,他自然清楚鳴金樓必殺之人是自己。


    徐清風撕斷身上布條,將刀柄與手綁在一起,再次衝到最前麵與崔含章一起開路,兩人奮力衝出大門邊立刻遭遇左右埋伏的刀斧手襲擊,結果將他們兩人與後麵的三人切斷了聯係,防禦陣型潰散,柏言秋等人再次被困在廳內。


    兩人衝出大廳後,看到船尾處有火光陣陣,照亮了黑黢黢的江麵,雖看不到真正大火,以火光判斷猜測火勢不小,估計是玄哥放的一把火。


    黃萬裏衝到船尾甲板上時,趕緊指揮水手護衛取水滅火,但夜裏江風刮起,風助火勢,短時間壓製不住,氣的他胡子亂飛。


    好在他看到有個北方的人身形的趁亂撤出了著火的船艙,看到他趕來,壓低帽簷悄悄靠近;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安排我二人撤離。”黃萬裏心中一凜,微微眯眼,搶過身旁護衛的刀便劈斬出去,刀法之快令人躲閃不及。


    因他在前廳早已吩咐青瑤婢女安排北方的人撤離,連帶那禍胎走的越遠越好,趁著天字院還未追查下來,這單買賣他已經果斷放棄。


    故而身後這位鬼鬼祟祟的人必然是奸細無疑,此時還想誆他,“找死。”


    玄哥本意是試他一試,想必這船上不止一位胡人間諜,趁亂若是取其信任,順藤摸瓜找出其他人來,不曾想黃萬裏人老成精,機警如斯,迴答他的是一刀寒光,好在他是混在人群中,本能的拉過身邊之人擋刀,血濺射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


    “拿住他,膽敢來鳴金樓鬧事。”黃萬裏用刀鋒指著再次躲入人群的玄哥。


    玄哥心中隻想趕緊的尋找胡人和黑火雷,沒工夫與他纏鬥,直接一貓身子再次混入救火的人群中,這時失火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鳴金樓,各樓層客人都擁擠到甲板上,此時玄哥混在其中三拐五拐便再次消失了。


    其實他甩掉追兵後,再次折迴隱在暗處盯上了黃萬裏,這個白胡子老頭自一出現便指揮全場救火,定然是管事人。徐清風打草驚蛇,在樓裏密謀的胡人便立刻轉移,他混成小廝如魚得水的在各處晃悠,在後船尾隨上兩個戴


    帽子胡人的,明明看到他們進入後船艙的,隻是等他進入後就跟丟了,索性便放了一把火,希望逼出來他們。


    結果直接引來了黃萬裏,看其樣子焦急萬分,拚命指揮護衛救火,嘴裏喊著務必要撲滅大火。


    其實他是擔心北邊的人跟東西都還沒有下船,萬一在船艙裏被大火引爆,他腦袋也要搬家。


    等到其親眼看到兩人的小船劃出去後,麵露微笑。而玄哥順著他的視線同樣是注意到了有隻小船從底倉劃了出去。


    “壞了,難怪找不到他們,想不到這兩人已經坐著小船逃了。”玄哥一拍大腿,滿臉懊惱,直接便跳入龍沅江中潛泳追了上去。


    大廳裏褚康霍光茹競秀等人已經被擒,五花大綁拿住仍在地上,隻剩柏言秋和護衛背靠背苦苦支撐。


    玄哥的一把大火緩解了崔含章徐清風這邊的壓力,雖然挾持卓四娘在手,刀斧手投鼠忌器,但畢竟好漢架不住人多,還有不時從暗處射來的羽箭,徐清風小腿和肩部已經中箭,血流了一地,崔含章也是多處刀傷。好在後船大火越燒越旺,陸續有人被調走去支援救火,同時場麵更加混亂了,哭鬧聲齊響,濃煙滾滾向上衝去,鳴金樓上陸續有人跳水求生。


    此時忽有一個白衣婢女悄悄走到徐文長耳邊低語後便離去,徐文長則眉頭舒展,高聲喊道:“崔探花何必如此固執,文長還是那句話,請到三樓小院一敘,咱們從長計議。”


    自崔含章發出響箭信號後,水師戰船便開足馬力趕來,五艘戰船收縮包圍圈,遠遠的便看到高大樓船有火光冒起,且越燒越旺,水師指揮參將溫木便知崔探花在鳴金樓裏出了大事,催促手下加快速度,同時準備強行登船救人,此時鳴金樓上已經隱約能看到加速趕來的水師戰船了。


    稍等片刻不見崔含章迴話,徐文長暗生怒氣,雙眉斜挑,眸子裏精光迸出,射在崔含章身上:“如此以來,那徐某就得罪了。”


    隻見他如一縷青煙般瞬間衝入戰圈,一拳打在徐清風刀背上,震飛橫刀,幸虧崔含章及時出腳側踹幫他化解危機,否則剛才一招之下便會製服徐清風。


    因為救援徐清風,崔含章背部又是挨了一刀,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再也拿不住卓四娘,結果徐文長移形換位一把抓住卓四娘的肩頭把她往後甩去。


    徐文長功力深厚恐怖如斯,身法如鬼魅一般,一出手便救下卓四娘,更是壓製崔含章和徐清風兩人聯手。如此下去,恐怕不出五招便能製服這兩位。


    隻見他再次展開身法輕似羽毛,左一晃,右一擺,悄無聲息地近身,倏地一拳落向徐清風肋下,哢嚓一聲,肋骨斷裂聲傳入耳中,拳勁不散繼續侵入徐清風的內腑,吃不住如此重拳,清風瞬間便倒下去,隻是在他倒地時果斷的抱住了徐文長的右腿,希望能為統領牽製他。


    被抱住右腿的徐文長著實惱怒,他的一身功夫便在身法上,此時等若被廢一半武功,一邊雙手捏拳印搶攻崔含章,一邊有左腿踹在徐清風的背上,兩腳下去便踹的他口吐鮮血。


    “清風,快放手。”崔含章大聲喊道,惱怒著急下準備強行運氣與徐文長拚命。


    就在此危急時刻,忽然聽見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龍沅江水麵驟然炸起巨大的水花,爆炸離鳴金樓也就不足五裏遠,是先前從底艙偷偷劃出去的胡人小船,連帶船上的黑火雷被射爆了,爆炸過後夜空中有硝石硫磺的味道飄散,水花被拋在空中,水麵上飄起大片大片的死魚。


    可憐玄哥還在水下加速潛泳,瞬間便被爆炸衝擊波給打翻飛了出去,在水下翻滾著吐血,最終昏了過去,幸虧離爆炸中心還有一裏遠,又是在水下,否則必被炸的屍骨無存。


    “樓主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此時在鳴金樓頂端七層樓的平台上,一位手持巨弓的年輕人悠悠吐氣,玩味的說道。


    “你放這麽大的煙花炮仗,吵得人怎麽睡得著.......”又一清朗聲音在疊室內響起。


    剛才的巨響震的鳴金樓上所有人耳鳴不止,許多人還處在懵懵狀態。崔含章對著爆炸聲最熟悉不過,在嘉桐關攻防戰,火燒幽雲城中黑火雷均都登場大顯神威,況且硫磺味已經被江風吹到了船上,他自然聞到了,此時若再鬥下去恐怕已無必要,鳴金樓棋高一著,他散去氣力,收手而立。


    徐文長聽到巨響抬眼看到巨大的水花在空中灑落,後便知道危機已經解除,再鬥下去便是生死結仇了,看到崔含章收手而立,便也散去拳印,竟然俯下身去扶徐清風。


    怎奈徐清風氣血衝頭,死死抱住不放手,他無奈對著崔含章抱拳道:“果然是軍伍悍將,還請崔探花讓他放手,今夜再鬥下去也無甚意義,文長無意徒增傷亡。”


    “清風,清風.....”崔含章走上前一把抱住伏地的徐清風,努力安撫他狂躁的情緒。


    “含章,清風.....”兩方人都罷手止鬥後,柏言秋拖著傷腿邁過門檻,衝了過來一把扶住站立不穩的徐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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