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夜風的冷。樓蒼像是被寒意所驚,霎那間收迴了手,重又看了那副畫半晌,才低聲道:“這張美人榻……”這問題讓跪得心驚膽戰的副將可算鬆了口氣。譚齊快速的答道:“將軍有所不知,這張美人榻是攝政王崩前最喜歡的物件。特意從攝政王府搬進了東宮,據說就連死的時候……攝政王都是死在這張琉璃美人榻上的。”一柄脫了刀鞘的尖刀無聲無息的紮入身體,將樓蒼五髒六腑一一剖開。他隻覺得連疼都說不出來,體內的暖意卻像是脫了控般的向外奔湧。氣氛詭異的安靜下來。副將實在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又說錯了話,可將軍的神色比方才更駭人幾分。唿嘯而過的烏鴉啼叫帶走了樓蒼麵上的最後一絲血色。過了許久。他因為脫水而泛白的唇輕輕張了張:“是啊,他喜歡這些晶晶亮亮的東西。我特意……從匈奴給他運了迴來。”初春的夜裏沒有蟬鳴,氣氛詭異的一片死寂。副將終於後知後覺的從樓蒼的話音裏聽出了那麽一絲兩絲不可言明的意味,可這意味卻又像是轉瞬即逝。隨樓蒼進入燕都的還有另一隊騎兵,此時繞過街巷停在了他的身後。戰馬的嘶鳴聲劃破了天空,也一並打破了大曆自建朝以來便未改變過的武將不得攜軍進入燕都的鐵律。可在場的人無一敢說什麽,就連醉春樓八麵玲瓏的掌櫃也在樓蒼難看極了的麵色下禁了聲,安靜如雞的站在了一旁。樓蒼身後的騎兵共有二百多騎,各個身披玄甲,顯然是與樓蒼一並從北狄剛剛返迴。武將帶刀入都城是要誅殺九族的大罪,跪在地上的副將譚齊自然沒有膽子多問樓蒼一句,白著臉垂下頭。兩年前樓蒼的眼眶邊並沒有現在那道斜斜的傷痕,而如今那道已經痊愈留疤的痕跡生生在他英氣俊朗的麵上添了幾分狠厲。他打馬轉身,刀鞘金屬的冷光映照在醉春樓的招牌上:“你們問醉春樓的掌櫃,可是問到了什麽?”這次沒再等副將答話,醉春樓的掌櫃便率先道:“樓將軍,幾位官爺問小的今天是不是有和這畫像上的人長得相似的客人來小的店裏……哦喲原來這張畫畫得真是攝政王!那今天那位客人……”樓蒼冷道:“什麽樣的客人?”掌櫃道:“是位十二三歲的小公子,遮著臉,但眼角也有一顆痣。”“十二三歲……”樓蒼低低重述了一遍掌櫃的話,竟冷冰冰的笑了一下,輕聲道,“若是他還在,今年便已經二十八歲了。”無人能接樓蒼這句話,掌櫃在樓蒼森寒的眼神中犯怵的縮了下脖子,飛快搖頭道:“樓將軍說的是!攝政王如此風華,怎是一個黃毛小兒能及!”樓蒼手中的馬韁在掌心一拉,純白的戰馬揚蹄轉身。譚齊愣了一下,下意識站了起來:“將軍!你……”“不必跟來!”疾跑的馬蹄踏起一地塵土,樓蒼冷沉的聲音隨即在塵沙中揚了過來。原本跟在他身後的騎兵一齊轉身,很快便隨他一並消失在了深深的夜色裏。*新帝登基前夜,皇宮自是一片燈火通明,猶如白晝。樓蒼一路自醉春樓直奔宮門。縱然已入深夜,宮門卻依舊大開。門口本應有的侍衛不知去了何處,樓蒼徑自打馬入宮,終於在宮內第三重門時聽到了一道聲音。那聲音熟悉而陌生,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反而增添幾分不可捉摸的陰鷙。“鎮國將軍自北狄邊戎不告自返,又帶兵深夜入宮……”朱砂血色的樓台之上,大曆最年輕的帝王未著龍袍,一襲青衫被夜風卷起衣角。晏榕淺褐色的瞳孔中依稀有種難以形容的幽戾。他居高臨下的向樓蒼看去,薄而冷淡的唇輕輕一彎,彎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意,接著溫聲道,“樓將軍,你是要逼宮嗎?”樓蒼馬鞭一揚,戰馬嘶鳴而止。久經戰場的敏感與空氣中細微的聲音波動讓樓蒼愈加警覺。他一抬眼,便見晏榕身側的樓台左右,幾百名弓箭手箭羽上弦,齊齊對準了正中心的位置。在肅殺的悄然之中,一身總管太監服的來喜垂著頭從後側走來,向晏榕遞上了一隻暗色長弓。那弓羽是用千年的紫檀雕琢而成,所用的箭也支支淬毒,見血封喉。晏榕唇邊的笑幽深,再不見當年少年的影子。他張弓拉弦,將箭羽自上而下對準了樓蒼,溫和道:“樓將軍,你有三罪,其一邊疆擅返,其二私自入都,其三深夜攜兵進宮,每一罪皆可誅。”樓蒼握緊了腰間的刀鞘,冷聲道:“你作為太子,私囚攝政王數月,豈不更違逆大曆律法?!”“哦,今夜一過,這宮中有何人敢談論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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