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遠之地有一泉,名為赤月泉,泉水清澈見底,可每到月圓之夜,便是如血的紅。


    赤月有魚,其名為鯤。鯤大望其背,泉深不知盡。


    寂靜的鳥鳴聲響起,片刻後便戛然而止,石澗細水依舊流淌,赤月泉水依舊平靜。


    此處,乃是一處靜謐之地,容不得凡音嘈雜。


    同樣,也是一處死寂之地,容不得生機盎然。


    人影閃爍,一位塵世中人踏足與此,清澈的水麵震動,水中出現一道陰影,陰影越來越大,漸漸浮出水麵。


    大地崩裂,此時不是月圓之夜,泉水卻變得鮮紅。


    巨大的身軀從泉底鑽出,填滿整個泉口竟然還隻露出了一半魚頭。


    魚頭已經高過泉口百米,直立雲峰,插在群山之中竟然毫不違和。


    這是鯤。


    雲天之上垂下六道巨須,兩白四黑,輪迴六道,它度過了兩道。


    鯤鯤,你太大了!


    來人朝著天空大聲的唿喊,隻見鯤體紅光閃耀,漸漸化為液態,如同赤月泉月圓之夜的泉水般,從九天傾斜而下。


    唰唰唰


    紅星點點灑落,將周圍的群山都染得鮮紅。


    待到聲音消散,天空中的紅芒落定,赤月泉泉水幹涸,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半徑竟然達到了30米有餘。


    一隻稚嫩的小手從大洞的邊緣處探出來,那人影急忙閃現到洞邊,一把拉住這隻小手,猛地一使勁,將之拉了上來,一個水靈靈的少女便腳踏實地了。


    香香,要不是你每到月圓之夜過來給我投食,我現在已經餓死了,依我們倆的關係,你有什麽事,大可直說,我一定幫忙。


    少女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深邃得似乎能看到星空,她抖了抖身上的水滴,甩了甩頭發,雙手交叉而立,對著來人說道。


    真的嗎?鯤鯤,求求你救救我孫女,她獨自一人跑到卡裏盆地,迴來時卻不省人事,好似丟了魂似的,你一定有辦法救她的對不對。


    來人名叫葉來香,是葉家的太上長老。


    她懇求道,記憶迴到了第一次見到鯤鯤本尊的場景。


    那是小時候的一個月圓之夜,她被這體態龐大的巨魚驚呆了,心想祖上將此處設為禁地果然是有原因的,如此龐然大物屈居於此,泉水又如此鮮紅,,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她拔腿就跑。


    就在她驚慌失措之際,一道孱弱的少女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餓了!


    還是小女孩的葉來香大驚,雙腿直接癱軟在地上,哇的大哭起來。


    不要吃我,我不好吃,不要吃我...


    ......


    給我食物,我什麽都吃,我快要餓死了...


    身後少女的聲音變得縹緲起來,越來越小,最終歸於一片寂靜,葉來香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應該走了吧...


    她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一道紅芒閃過,一雙泛著血色的大眼睛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瞳中的的高光像個紅色的小月牙,格外妖異。


    葉來香的表情愣住,心跳幾乎停止了下來。


    人在極度恐慌的時候反而容易做出反常的事情,葉來香呆呆地從口袋裏摸出一袋糖果,這種糖果她從每天都能從長輩那裏得到一顆,自己總是舍不得吃,一直存起來。


    少女一把奪過這袋糖果,連著袋子直接丟進嘴裏,看得葉來香渾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這是她一個月的存量,看著糖果吞了一個月的口水,她心中早就有爆發的衝動,結果卻被這莫名其妙的少女一口悶,心疼的說不出話來,但在小命麵前,這點疼還是忍忍好了。


    那一刻起她下定決心,如果能活著走出去,將來要找一個能夠給她買好吃零食的丈夫!


    這...這是什麽食物?


    少女嚼著糖果,品味了片刻,剛準備下咽,突然眼冒金星,含著嚼碎的糖果含糊不清道。


    真是太好吃了,簡直是世間美味!


    葉來香微微鬆了口氣,看來這神秘少女很喜歡糖果,應該不會吃自己了吧。


    這是我們村裏的糖果,我每天都能得到一個,如果你喜歡,我每天都帶一個過來給你,隻要你不吃我。


    心中盤算著,葉來香試探著迴答道,將外界村子這樣的信息暴露給對方,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對村裏有威脅,她求生欲極強,哪裏會考慮這麽多。


    卻見少女眼睛裏的月牙變得鮮紅彎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好,一言為定。


    葉來香平安的離開了,心中卻思量著再也不要到這種鬼地方來,這樣的經曆有一次就足夠了!以後還是聽祖上的話,再也不私闖禁地了。


    想要吃我的糖果,哪有這麽好的事?


    第二天葉來香沒來,正午時分,太陽高照。


    一位少女登葉家大門拜訪。


    請問葉來香在嗎?


    葉家之人圍坐在一個圓桌前,葉來香抬起頭,臉色由晴轉陰,端著米飯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餓了...


    少女大大的眼睛掃視了一遍周圍之人,似乎沒有太多警惕,直勾勾的盯著葉來香,看得葉來香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葉來香躲到當時葉家族長的背後,心中才有了些安全感,族長平易近人,很受村民敬仰。


    小姑娘餓了呀,來,我們做了好吃的飯菜,來嚐嚐吧。


    見這少女長得水靈,也許是某個留守空屋的孩子,葉家族長心生憐憫,喚她來吃飯。


    在這小村裏,很多家庭的父母出一趟遠門便再也沒迴來過,這樣的情況已經是家常便飯。


    邊遠之地,這群修為不高的小村群眾隻能敬畏神秘。


    葉家族長看葉來香這反應,也許是兩個好夥伴鬧矛盾了,於是一把將葉來香從身後拉了出來,想讓她和這少女重歸於好,葉來香卻使勁掙脫被族長抓住的那隻手,一個勁的往後跑,不想王族長力氣不減反增,還使了個不出來就家法處置的眼神。


    這可令葉來香一陣神傷,隻好乖乖的端著夾好的飯菜走到少女麵前。


    謝謝你。


    少女露出一個甜甜笑容。


    姑娘,你的父母,可還健在?


    葉家族長知道這樣問可能不太禮貌,但以他相信自己的眼力應該不會錯,還是確認一下,萬一有困難也好幫忙。


    父母?我沒有父母。


    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轉向葉家族長,眨巴了兩下,看得葉族長一陣心疼。


    來香,以後每天去給她送飯吃!


    這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砸在葉來香頭上,她想解釋少女的來曆,但她又明白違反家規私闖禁地的處分,直接會被逐出家門。


    她無助的向族長投來一個懇求的眼神,卻直接被無視了...


    隻能聽天由命了...


    ......


    迴到赤月泉,少女才打開餐盒,一股熱氣帶著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少女幾乎要陶醉了,大眼睛漸漸失去高光,變得迷蒙起來。


    她不會用筷子,直接將一整個餐盒丟進嘴裏,再見這一幕,葉來香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情緒沒有太大波動,見怪不怪了。


    既然你這麽快就吃完了,那我先走了,晚飯再來給你送。


    葉來香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她的心理壓力很大,但畢竟是族長吩咐,她隻能硬著頭皮去做。


    從此以後,葉來香每天都給少女送來食物,開始幾天還畏手畏腳,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竟然真的成了好朋友。


    哪怕是換了兩代族長,沒有了硬性的約束,葉來香也會堅持給少女送飯,兩人就像閨中密友一般,談天說地的度過吃飯時間。


    少女沒有姓名,隻知道自己來自虛空,太古以來就被稱作虛鯤。


    就叫你太虛鯤吧,怎麽樣?


    (我覺得可以!小聲逼逼)


    太虛鯤?我的名字?


    對呀,以後我就叫你鯤鯤。


    睜開明亮的眸子,少女仿佛重獲新生。


    好,就叫太虛鯤!


    太好了,鯤鯤,你有名字了!


    嗯,謝謝你香香。


    ......


    兩人之間的故事延續到今天,葉來香已經是葉家太上長老一輩的人物了,美麗的臉上漸漸有了皺紋,鯤鯤卻依然是個少女模樣,幾十年來從未改變過。


    香香,事不宜遲,趕快帶我去吧。


    鯤鯤神情嚴肅,葉來香的事就是她的事,閨蜜間不分彼此,能夠做到幾十年如一日的,實在是難能可貴。


    赤月泉再度歸於平靜,有鳥鳴聲響起,此起彼伏,隻是沒有了泉水中的刷刷聲,因為池中之水已然幹涸,隻留下半徑30米的巨大空洞。


    不知道何人來過此地,也不知道這空洞究竟是怎樣形成的。


    洞裏也許別有洞天,也許,永遠是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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