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坐下,店夥計就殷勤的上來招唿:

    “這位公子,要吃點什麽?”

    “你們這不是賣包子嗎?那就隨便來點好了。”我說。

    “公子是初到此地吧?”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哦?這話怎麽說?”我複又問他。

    他哈哈一笑,坐在我右手邊的長凳上說:

    “小店名為‘七重天’,意思是用各種不同的食物或藥材層層包裹而成,缺一不可。這第一層即為餡,是用匹鳥加入五石散調製而成,第二層為素馨花,第三層為梅露,第四層為靈汁粉,第五層為丹碧,第六層為蓮麥,一共由這六味組成,不僅味道鮮美,怡人爽口,還有強身健體,益壽廷年的功效。這是落煙鎮一大特色食點,曾被宮庭禦用,公子可明白?”說罷,他不無得意的看著我。

    “既取名為‘七重天’,為何隻有六味?那第七層是什麽?”我問。

    “哈哈哈。。。。。。”他大笑起來,“公子是真傻呢還是裝傻呢?你看看那爐上放的是什麽?蒸屜!沒有蒸屜怎麽能熟呢?這蒸屜不就是第七層嗎!世人往往都隻重本身,而欠缺了最外在的也是最重要的。。。。。。”說到後麵,他略有深意的看著我,眼神流露出一種東西像是深有體會。

    “夥計,再來一盤!”有客人喊道。

    “哎——來啦——”他應聲去招唿。

    我仔細想了想,店夥計的話說的很對,人往往隻注重本身,欠缺了最外在的,欠缺了最外在的。。。。。。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檀木盒。。。。。。芡,不也跟這“七重天”類似嗎?木盒起名為芡,諧音同“欠”,也就是說木盒裏根本就沒有什麽東西,而木盒本身才是最重要的,檀木盒就是芡!

    想到這裏,我豁然開朗,江如月的病看來有希望了,花錦棉的解藥我想很快便能製成。

    我衝店夥計喊道:

    “給我包十盤!”

    提著沉甸甸的一包食物迴到了沂蘭別苑,江皓天正在細心伺弄伏羋草,我把東西往桌幾上一放。

    “這是什麽?”他抬起頭不解的看著我。

    “是從‘七重天’買迴來的。”我說道。

    “你買這麽多藥膳幹什麽?”他一臉不解的問我。

    我將剛才想到的告訴了他,他一拍腦袋:

    “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既然知道了就不妨試試吧!”我建議。

    “好,我們馬上開始!”

    由於打聽到的方法多是從眾人口中相傳而知,所以製作起來也有相當的難度。書本裏有關的記載很少,我查了很多典藉,類似的做法隻寥寥幾句,根本無從下手。

    江皓天麵對伏羋草和檀木盒思索了好一會。

    “就按‘七重天’的那種方法試試吧。”他終於下定決心。

    “可是萬一錯了。。。。。。”我又擔心的說道。

    “不用再可是了,就按我說的辦吧!”他斬釘截鐵的說,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嚴肅。

    我不是不知道後果,這樣的嚐試有太大的危險,成功了還行,一旦失敗,隻怕江如月的病就是一輩子的了。我不得不深思熟慮。

    他看我一幅猶猶豫豫的樣子,對我說:

    “這是如月的命,如果上天願意給他一個明亮的世界,就是沒有這解藥他也會活在光明中,如果上天執意用無邊的黑暗來磨練他,那一切都是枉然。”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變的很輕,仿佛落煙湖上升起的霧一樣,綿綿的,飄渺遙遠,彌散著朵朵哀傷。我看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惜,然而轉瞬即逝。我想,他的堅強也許是給如月希望的最大動力吧!這一分兄弟情深,血脈相通,任是誰也無法抹去的。

    我們將采摘過的伏羋草放到檀木盒中,然後用旺火蒸了二個時辰,等到爐底的火苗漸漸的熄滅,房間裏散發出一股伏羋特有的清香。

    我和江皓天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後將檀木盒取出。

    還是當初放進去的那樣,雖然籠中的蒸汽很大,卻絲毫不曾影響檀木盒的顏色和表觀。

    “打開吧!”我對江皓天說,心裏也異常緊張起來,害怕看到一個令人失望的結果。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打開盒蓋。

    伏羋草變成了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珠丸。

    江皓天的臉上頓時開滿了山茶花一般的微笑,燦爛,明亮。這些美麗的花瓣吸引著我,讓我不得不像它們一樣盛放,我知道,我們成功了!

    “我們成了!”他興奮的說著,猛的把我抱住,我能感覺到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就像一顆石子掉進湖中漾起的圈圈波紋。

    我沒有拒絕他的擁抱,我也和他一樣的高興,我高興江如月終於不用整天麵對黑暗了,高興他能陪我吟山頌水,與我同看這大千世界了。

    似乎總覺得我來到這裏的使命就是見到江如月,為他治好眼疾,然後與這個被我視為知己的人談天論地,賦歌作詩,一解我心中的祈願。這麽久了,我竟一直未曾忘記過,國為我知道我要尋找的是什麽,我的人生應該是那樣如雲淡風輕。

    過了一會江皓天像意識到了什麽,趕緊鬆開我。

    “我。。。。。。我一時高興忘了齊姑娘是女子了,失禮,失禮!”他略有愧疚的說道。

    “無妨。”我向他淡淡一笑。

    “明天一早,我帶你去見如月,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認識你!”他的臉上仍帶著抹不去的笑意。

    “不!他不會很高興見到我,他會很驚訝見到我!”我看著江皓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為何?”他急急的向我尋問。

    “因為我認識他呀!不久前在山上相遇,說起來挺有緣的呢!”我笑嘻嘻的說。

    “哦,原來是這樣!”他的臉上閃過一刹那的失落,很快又顯出一幅很高興的樣子。

    “那就更好了,怪不得姑娘先前對此藥如此了解,想是已經從如月那裏問了些情況吧!”

    其實,打心眼裏說,他們兄弟二人都很好,哥哥善良正直,豪爽丈義;弟弟恬淡從容,待人平和。雖性格大不相同,卻互相鋪助,造物主的神奇由此可見。

    第二天用過早飯,我特地打扮成女子裝容,穿了一襲淺青色的襦裙,半臂乳白的挽紗在微風中輕輕浮動。

    江皓天一見我,端茶的手不自覺的定住了,雙眼驚奇的盯著我看了好半天。

    我瞅了瞅身上,又摸了摸臉上,沒什麽東西啊?!

    “太美了!”他輕輕感歎。

    “你的茶都涼了。”我對他喊道,嘴角溢出的歡快沾滿了臉龐。

    “啊。。。。。。”他猛的迴過神來,略顯出一幅不自在的神態,“平日見你男裝習慣了,突然這身打扮還真有些不適應呢!”他傻傻的笑了笑,抓了抓腦袋。

    我發現他的臉上升起一片潮紅。哈哈,原來你江皓天堂堂一七尺男兒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我在心裏偷偷的笑起來。

    “好了好了,快走吧。”我提醒他。

    帶上東西我們就去了後山江如月的屋舍。暖風掠起山中無名花草的香氣,搖曳著嫩芽的青翠,將心情填滿了輕快明亮的五彩色調。有隱隱的流水聲從山間傳來,和著鳥鳴,一如人間仙境。

    “我記得從前這裏沒有水流經過啊?”我問一旁的江皓天。他悠閑頎長的身影像開在山中的一朵百合,又像輕風停在了叢中隱沒的小徑上一樣。

    “這條溪流穿山而過,滋潤著山間的草綠花紅。隻是每年的這個時候才會出現,到寒風乍起的時候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它的源頭在哪裏,它給我們帶來幸福,所以我們都叫它天泉。你不要小看這天泉的水,相傳這水可以解百病呢!”他一邊走一邊緩緩的說道,“來,你看那裏!”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條細細的山泉在流淌,翻滾著雪白的浪花一路向更深處奔去,泉水摩擦著石頭發出輕微的“嘩嘩”聲。我突然有一股清涼無比的感覺,就像炎炎夏日裏頭頂多了一片樹蔭,瞬間掃去內心的煩燥與不安。漸漸的,我似乎也被這水帶到了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那裏盛開著滿地的薔薇花,蓊蓊鬱鬱的森林撐起滿眼翠綠,我走在開滿野花的小徑上聽夜鶯悅耳的歌聲,就那樣走著走著,仿佛這條路永遠也沒有盡頭,而我也永遠不再有悲傷。。。。。。

    “你怎麽了?”江皓天碰了碰我的胳膊,我頓時如夢初醒。

    “沒。。。。。。沒事,這裏景色太美了,我都看的入神了!”我輕輕一笑,掩去剛才的失神。

    “景色是好,切不可玩的時候過長,山中涼意很盛,容易受風寒的,快走吧,前麵不遠處就到了!”他提醒道。

    我跟在他後麵籲了口氣,責怪自己剛才的窘相。這山中果然蔭涼的厲害,隻一會我渾身上下就開始被冷氣侵了個遍,指尖已微微冰涼,我不由輕輕嗬了口氣。

    “拿去!”

    “嗯?什麽?”

    隻見他遞過一件長衫,雪白的衣料很幹淨,有淡淡的皂角味。

    “穿上吧,這裏有風,別再受涼了!”

    我接過衣衫道了聲謝,心裏升起一絲暖意,眼前的他雖然是男子,卻也不乏女子的細心和體貼。我這樣想著,卻看見他頭也不迴的說道:

    “迴去記得給我洗幹淨再還我!”

    “切。。。。。。我還以為。。。。。。小氣!”我使勁翻了一個白眼,以表達我十分的鄙視誠意。

    他好像聽到了我小聲的嘀咕,哈哈大笑起來。憑心而論,他的笑聲其實還是很好聽的,幹淨,爽朗,沒有一絲雜質,無瑕的就像一塊美玉。可是現在我的耳中就像千萬隻蚊子在哼唧唧。我又不屑的給了他一個百分之百的白眼,以慰我不甘的心。

    “可是大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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