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我雖身穿男裝,卻忘了掩飾自己的聲音,這可如何是好?當下正不知所措。

    “若姑娘不肯,江如月不免強,失禮了!”又聽見他若有所失的說。

    江如月?他叫江如月?“春風吹盡處,江水如月明。”很有意境。

    他依舊依靠在蒼樹旁,直直的盯著前方的湖水茫山,看的入神。走近了才看清手中還握著一支木棍。

    “姑娘莫要見怪,如月素有眼疾,雙目已失明。可否賞光一聚。。。。。。”

    什麽?!他居然。。。。。。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突然感到蒼天的不公,難道曆練人生需要這種折磨嗎?不過這樣也好,倒省了我的麻煩。

    “江公子說哪裏話,結識朋友乃人生一大樂趣,小女子卻之不恭。”

    來到山間的一所茅舍,他介紹說此地就是他的居處。環境清幽,的確有助於靜休。

    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青翠的山野樹林之外,就是院子裏種的那一小片桃花了。正值暮春時節,桃花開的很盛,一團團一簇簇,鮮紅猶如火焰般燃燒,讓人有陷入幻境中的不真實感。

    茅舍搭的很簡單,一眼可以望見鏤空的竹窗內的什物,桌椅條凳,杯盞茶具,擺設的都很整“江公子孤身一人很是不便,為何無人照料?”我很關心的尋問起來。

    “有一小童名喚安之,前往鎮中添些生活所需,一大早下山去了。姑娘若喝水請自便。”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不勞江公子。不知江公子眼疾如何得之?少時曾得真人相傳些醫術療養之法,或許可以為公子一解憂結!”我仔細看過他的眼睛,應該不至沒有一點感光力,能找個方治也算功德一件。

    他的臉上蒙了一層淡淡的哀傷,摻雜著一絲絕望。沉默了一會,他終於開口緩緩說道:

    “花錦棉,毒發而致。”

    什麽?!他中了花錦棉的毒!據我所知,花錦棉是由一個叫承靈的人在極其寒冷的外界環境中所製,一旦進入人體,遇到適宜的溫度便激發毒性,輕者筋脈俱斷,無思想,無感知,重者喪命黃泉。此毒早已失傳,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姑娘可知此毒?”他轉過身麵對著我。

    “是的,我曾在書上看過關於它的描述,隻不過寥寥數語,極其不詳,也沒有記載解毒之法!”我是真的想幫他,但自己有心無力,眼看著他人被疾病所擾,也不是我所樂見的、

    他有一絲的失落。

    “沒有解毒之法,我早該料到的,沒有。。。。。。”

    他喃喃自語,聽不清說什麽,隻是那種沉重的悲久久彌散著,教人忍不住同情,憐惜。

    辭別江如月,迴來吟月居時已有大片大片的陽光鋪著微微濕潤的石地板。放眼望去,湖水更顯活躍,波光粼粼,煙霧也漸漸退去,留下清晰的風景。

    平日無事,也常去沂蘭廳,聽聽說書人搜集的趣事。這裏每天坐無虛席,南來北往的人聚集此處,共同遵守著一種不成文的規矩,保持著此地一貫的禮節習性。任你聊的再投機,相互之間也不會觸及個人生活背景。大家你不問我,我也不問你,各自說著對某事的看法,或評論或感歎或怨憤。坐在三樓的窗口邊,看著熙熙攘攘的大街,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如果日子能一直這樣繼續下去,我想應該是我來到這裏最好的結局。

    可命運偏不與人願,你總會遇見一些人,然後開始一段新的故事。本以為離開舊地就會忘卻傷痕,殊不知痛已侵骨,不經意的一個瞬間就會被刺的生疼。

    一日黃昏時分,我正於室內研究一本書,忽然房門被一人推開,還未反應過來,一把冰冷的刀便架在我的脖子上。

    來者不善!此人用布蒙著臉,隻露一雙充滿唳氣的眼睛。我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繼續看手中的書。

    “想活命的就跟我走!”他兇神惡煞的說道。

    “你是誰?為何要抓我?”我正疑惑,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上了仇家。

    “原來鼎鼎有名的江湖盜聖,原來也是個會傷及無辜的無恥之徒,可憐,可悲!原縝,你我之間的事不要累及他人!”

    說話的是門邊一赭衣男子,持劍而立,英氣逼人,清瘦的體態更顯其靈活自如,眉宇間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正義之感,想來也是一代豪傑。

    “江皓天,今日敗在你手上,我無話可說,若要拿迴檀木盒,妄想!立刻放我離開,否則我要了他的命!”他氣急敗壞的說,架著刀的手微微顫抖。

    “不要亂來。。。。。。”那個叫江皓天的大喊,語氣中頗顯無奈。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再這樣僵持下去,隻怕雙方都難應付。於是我一個轉身迅速點上蒙麵人的幾處穴道,武功招式不會,這點穴的功夫還是略微懂得的。

    “你。。。。。。”蒙麵人顯然沒有料到會這樣,憤怒又驚奇的看著我。

    “來人,把他壓下去嚴加看管!”江皓天命人綁走了蒙麵人,又轉身對我說道。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江某不盛感激!”

    “江公子言重了,舉手之勞豈敢邀功。”我禮節性的迴敬。

    “今日還有雜事未理,待改日定設酒宴謝公子,告辭!”隨後便領著一行人離去。還好有驚無險,我心頭重重舒了一口氣,看來走到哪裏都不教人安生。

    次日,忽然想起那天在山中遇到江如月,遂決定前去拜訪。直覺上,此人性格恬淡,喜蔭靜,不浮不躁,像是拋卻世事的隱士,與我倒是頗為相像。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此言不假,或許相同的人總在冥冥中相遇,讓你在對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找到那份希望。

    換了身女兒裝,簡單的淡紫色裹裙,再加一條碎花披肩,沒有繁雜的粉黛描妍,頭發隨意挽在腦後,整個人清爽了許多。

    還未走到茅舍,便聽得一曲天籟之音。笛聲悠揚婉轉,清脆幹淨,彌漫在這山林間,像一粒粒細小的砂石從天而降,激起美妙動聽的樂章。隻是,這笛聲太淒涼,太悲傷,有著濃濃的揮散不去的憂鬱。

    “江公子技藝真是絕代啊!”我在他身後停住,由衷的讚道。

    “是你來了,難得姑娘還惦記如月,安之,快奉茶。”他對屋內的小童吩咐道。

    “我姓齊,以後叫我齊青雲好了。看來今天公子的精神還不錯!”我看著他的臉,光潔的膚質沒有一點汙痕,好比一個女子的容貌秀美,隻是可惜了那雙眼睛。

    “承蒙齊姑娘掛心,如月一向都好。這世間還有什麽事值得煩惱呢,如月已無心過問俗事,平淡如初。”他若有感傷的說著,語氣波瀾不驚。

    “彼此彼此,齊青雲也有同感,比之偌大天下,紛紛擾擾不斷,不如退居草舍,擇性而習,也不枉心之所向。這落煙鎮遠建連城,地勢極佳,陌生卻也有渾然天成之相,居於此,無憾了!”我感慨的說道。

    “齊姑娘真是慧眼,這裏的確符合姑娘所想,河畔清淺,遙望九層雲山,暮靄重重,數不盡青峰幾許人煙。每當破曉時分,霧氣猶為濃重,充斥天地之間,一切都在其籠罩之下,像鋪了一層又一層的輕紗,最後都沉到地麵化進了土地、河流、山川裏,這也是落煙鎮的由來。我雖看不到這壯麗的景色,可我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周圍的變化。”他娓娓的述說著。

    噢,原來如此,怪不得那日清晨見到的霧那麽濃。一年中大部分時候都被煙霧籠罩,四季也並不分明。這樣一方土地大約是被上蒼遺忘的角落吧,任其自然而生,沒有了約束,也就少了喧囂的煩擾。

    “對了,這次來我是想向江公子了解一些關於花錦棉的情況,公子可否為我講解一下它的性狀和不適之感,也好讓我有個思路。”我突然想起了此次前來的目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江湖上傳言必須要用伏羋草與之相克,但沒有人見過伏羋草,所以我也隻當是一種誤語罷了!”他說。

    “你是說伏羋草嗎?沂蘭別苑就有啊,我還特地問向店主要了一些呢!”我有點疑惑的迴答。

    “什麽?你說沂蘭別苑就有?是不是那種味道很香的綠株?”他激動的問。

    “對,就是那個。原來伏羋草就是解毒之藥,這可太好了!”我高興的說道。

    “這草是很久之前一位行者留宿別苑時種下的,他走之後園裏就更換了花種,隻有幾株被保留了下來,移放在廊角處。此地濕氣太重,外麵的花草不適宜這裏的環境,獨獨隻有它長的很盛,因味烈,還以為隻是普通的花呢,殊不知它原來就是傳說中的伏羋啊!”他蒼白的雙手緊緊握著木棍。

    我又向他詢問了一些別的事,看時已近正午,就想著下山迴吟月居去,他本打算留我食飯,以表謝意,我推說還有要事不便留下,他也沒有勉強,送了我一段路程。我走了很遠迴頭發現他還佇立在原地,一身單衣薄薄的站在草叢裏,那一刻,突然感到他是那麽寂寞,衣袂輕飄,山間風大,顯得更加淒涼了。沒有來由的,我的心泛起絲絲酸意。唉,不禁歎了一口氣,人生有太多的無奈,行走在別人的故事裏,看愁樂悲喜,誰又能告訴我在我自己的故事中,又將何去何從!

    吟月居臨湖的一麵設有一通窄窄的樓梯,可以登高觀景,頂層建有一涼亭,布局巧妙,設計精美。這幾天常常上去坐坐,暖風輕柔,楊柳飄拂,盡收滿眼湖光山色,令人陶醉。

    “齊公子,找了半天,原來你在這裏!”

    低頭一看,是向鬆。

    “向店主找我可是有事?”我問他。

    “我家主人想與公子一聚,特意囑咐我一定要請到齊公子,還望公子不要讓在下為難。”一字一句,他說的很清楚。

    哦?本以為他就是沂蘭別苑的主人,沒想到另有其人。也罷,該來的躲也躲不掉,會他一會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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