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在地下三十米,也不知如何設計的,護城河的河水居然不能沁入半分。燕城多湖泊,一般不怎麽打井。


    有些人家講究,打一口井五米就有水;而靠近天然河流,卻三十米不沁水,這項工程耗時耗力。


    而地牢的麵積,也是整個席公館的麵積。


    最中心擺放偌大物件,像古時的晷——晷是用來計時的,上麵有刻度。


    這隻巨大的晷,指針走到了最後幾格。


    有薄薄的血,正從一條細細的渠道湧入,像是被這晷吸引而來。


    順著視線,渠道盡頭,一扇小豎棺內,年輕男人雙目緊閉,雙頰灰敗,像是死了多時。然而他還有微弱的氣息。


    席蘭廷看著這一幕,手指輕輕一揮,晷的指針往後退了兩格。


    “四千多格。”他念了句,“我已經,活了四千多年嗎?”


    還以為才幾百年。


    他的日子不多了。


    偷來的歲月,恐怕很快就要還迴去了吧?席蘭廷往後數了數,加上後退的那兩格,晷上還有五格。


    “五年。”


    他微微閉眼。


    手輕輕放在晷上,他無比疲倦:“你陪我五年吧。不要醒過來,不要怪我。五年後你得自由,世俗的財與權皆有。”


    雲喬,喬兒……


    想和你結婚。


    想讓你成為我的妻,堂堂正正做一迴夫妻。


    又不忍心困住你。


    五年之後,你以後的五十年跟誰過?沒有名分更好,往日的世俗裏少些麻煩。


    他慢慢想著,走出了地牢。而他侄兒席文澄席六少,像一盞油燈,正在為他的生命續兩年的油。


    席六少的血,會被晷一點點吸幹。


    走出了地牢,席蘭廷感覺自己輕盈了不少,生命在迴春。


    他洗澡更衣。


    雲喬的手臂,兩天就拆線,傷口裏麵已經好了,傷疤也在慢慢淡化。她可以自如洗澡,沒事人似的。


    洗完了,她迴到了席蘭廷院子。


    席蘭廷換了件乳白色長衫,高雅清貴,氣質如蘭。


    隨從在庭院擺飯菜。


    “七叔,燕城大學殺手的事,搞清楚了嗎?”雲喬問。


    說罷,她輕輕扇了自己個嘴巴。


    席蘭廷拉過她的手,在她掌心輕輕吻了下:“不要打自己。慢慢改,真改不掉就算了。”


    雲喬:“……”


    七叔你談戀愛這麽溫柔的嗎?你好幾天沒罵我了,我心裏怪不得勁。


    席蘭廷那邊,已經鬆開了她的手,隻餘下一抹清淡木香,以及他掌心的涼。


    雲喬悻悻然收迴了手。


    席蘭廷盛了一碗乳白色的鮮美魚湯給她:“喝湯。”


    雲喬接過來。


    “你知道南京周家嗎?就是開周氏百草廳那家。”席蘭廷問她。


    雲喬搖搖頭:“不太知道。”


    “周家的藥堂開遍了華東,每個大城市都有好幾間。他們家從康熙年間就做成藥,很有名氣,這幾年仍是賺錢的。


    隻是西醫科一開,對中藥堂自然是很大的衝擊,這是斷人財路。”席蘭廷說。


    雲喬沒想到這點,很是震驚:“所以,他們派人謀殺你?”


    “這倒不是,他們隻是派人逼死了一個欠債的女生,故意留下各種線索,攛掇學生鬧事。


    今天鬧一次、明天鬧一次,恐怕醫學科係就開不下去了。


    席文澄吃了點虧,腦子靈活,這幾年也有了點本事,避開青幫與雁門,找了山東的殺手過來。”席蘭廷雲淡風輕。雲喬聽了,很是氣憤:“他居然買兇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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