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侍者端了咖啡過來。席蘭廷接過來,抿了一口,他臉上沒有任何不悅,說出來的話卻很生硬:“雲喬,我不喜談國事。國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隻是個藥罐子,不關心民族存亡、家國大事。


    ”


    雲喬:“……”


    “這個世上,有程立、薑燕瑾一類的人,他們心懷廣闊;也有我這一類的,得過且過。”席蘭廷道,“不是每個人都偉大,我不偉大。”


    雲喬忙狡辯。


    席蘭廷好像聽懂了她心裏的話,知曉她崇拜程立,也欣賞薑燕瑾的理想。


    而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做生意、做實業,開礦建鐵路,一切都是為了賺錢。


    世人生死,與他無關。


    他不是這些人的同族,甚至不能算他們的同類。


    他好心好意為了這些平凡普通的人,誰又領情?人類常說,非我族類必有異心,席蘭廷不會熱臉貼上去,自找沒趣。


    曾經有段時間,他非常憎恨自己身上流淌著的那點血脈,因為那屬於人。


    “……七叔,我沒這個意思。”雲喬端正了神色,“世道不太平,你沒有賣國,沒有趁機斂財,已然很有良心了。


    我知道你做過很多好事。這個世上,熱血固然很好,有時候也看結果,並不是熱血赤誠,一定能換來有利局麵。”


    席蘭廷聽聞這驢唇不對馬嘴的話,再次搖搖頭:“不要從我身上扒拉什麽優點,也不要試圖給我套上光環。”


    雲喬沉默了。


    他們前麵那桌在聊天,說現在的租界還不夠,還想要把勢力擴充更大,占據更多的資源。


    他們說的是英文。


    然後他們又說,大總統跟日本領事館關係太密切,日本在華的利益太過了,應該分出來一點。


    他們在華夏的土地上,肆無忌憚談論著分割華人的家園、土地和資源。


    席蘭廷聽到這裏,眉頭微微蹙起,對雲喬道:“去後麵更衣,咱們打網球去。”


    雲喬道好。


    席蘭廷走在雲喬後麵,路過那幾個外國人時,他手指間似乎有什麽輕霧一閃而過。他腳步緩慢離開了。


    網球場準備了衣裳和鞋子,雲喬更衣之後,又把頭發高高束起,先去等席蘭廷;席蘭廷隨後過來,和她一樣的短打扮。


    他這個人,長衫儒雅、西裝時髦,而一身短打扮,又會顯得利落英武,像個遊俠。


    “有沒有輸贏?”雲喬問。


    她想起上次和程立打球,拚了全力還是輸給了他。


    席蘭廷:“不定輸贏,就是消遣。”


    雲喬心中一鬆。


    因為沒有輸贏,也就沒有時間限製,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誰也不拚命,純粹隻是運動。


    寒冬臘月,雲喬在室外網球場出了一身汗,雙頰紅彤彤的,手腳都很暖和,後背冒汗;而席蘭廷,額角居然也見汗了。


    休息時,雲喬走上前去拉他的手,想看看他掌心暖和了沒有。


    席蘭廷猝不及防,被這樣一個散發著暖意的手握住,嗅到了女孩子特有的馨香,記憶很突然跳迴到了過去。


    他手背猛然一緊,死死攥住了雲喬的手。雲喬還沒來得及感受到他的寒暖,手掌的骨頭差點被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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