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伯本來還思索著四麵環境的異樣,準備追尋一下來自於外人的蛛絲馬跡,被丹歌這麽沒來由得一問,竟是好半晌沒有迴過神來。待他迴神之後,即反問起來:“你怎麽有這麽一問呢?”


    丹歌隻是朝著那坑洞一指,也沒有多言,而圍在坑洞邊的眾人自動讓開了一個缺口,容杳伯近前去觀察。眾人這和諧一致的動作讓杳伯更為疑惑了,“是這坑洞有怎樣的異樣了嗎?”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兩步並作一步行,一個跨步就已經來在坑洞邊緣,借著元陽珠的明光照下,將坑洞內的情形一覽無餘。入目的坑洞內部是溝壑縱橫,曲折蜿蜒,仿佛其中曾盤虯臥龍。


    這很容易理解,便是杳伯這個頭一次見到這坑洞的人,也認為並沒有什麽。因為這坑洞本是種植燧木的,燧木的根係就像虯龍一般在這泥土裏亂竄。後來以燧木延續老青龍性命,燧木彼時燒盡,待燧木燒盡之時,就保留了這曾經是燧木根係的全貌坑洞,而並無損壞。


    杳伯頭一眼看到如此,第二眼看去,則是這坑洞之內、溝壑壁上遍布的皸裂。這皸裂細細的紋路幾乎不可見,但在修行者敏銳的雙目之中無所遁形。在修行者的眼中,這溝壑內仿佛是爬滿了新生的鐵線長蟲,曲折彎曲,卻又似保有韌性。


    杳伯第一次見到這坑洞,並不以為然,以為是這土地難以忍耐燧木燃燒時的高溫,所以才有了這樣均勻而密集的裂隙。眼前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所以在杳伯看了半天之後,轉過身來眉頭緊皺,問的卻是:“這,有什麽異常麽?”


    “呃……”丹歌無奈扶額,繼而想到杳伯不曾見過這坑洞的原貌,所以看不出異常也在情理之中。他即朝杳伯解釋起來,“我和子規、天子、家主、六位長老等一十二人,曾在三月前來到此地,見過這坑洞的原貌。”


    “原貌?”杳伯的雙目猛然一瞪,迅速地扭頭再次望向了坑洞之中,“你的意思是說,這坑洞內在三月內產生了變化了?”


    杳伯的目光將這坑洞內的一切情形都細致地打量了一遍,在最後,終於,……,什麽問題也沒有發現。他一歪頭,問道:“有異常嗎?”


    “我首先要聲明,三月之前我們來此處看時,也如今天這般仔細。因為修行者的雙目明察秋毫,所以並不存在忽視的情形。”天子道,“尤其當日有十二個人,便是一人忽視了坑洞內的情形,也不該十二人全部忽略。


    “而方才我們十二人交流過意見,我們一致認定,這坑洞確乎發生了變化,這坑洞確乎與三月前的樣子不同了。而坑洞內變化的部分,我們也進行了交流,彼此的意見都僅有一點,且完全相同。”


    杳伯點了點頭,“那麽,這坑洞內是有了怎樣的異樣了呢?”


    風和沉聲答道:“三月之前,我們見到的這曾經栽植燧木的坑洞,其洞壁無論多麽複雜,多麽蜿蜒曲折,都是光滑緊實。我們一度認定,那就是燧木燃燒之後的正常狀態。畢竟相隔十九年之久,坑洞應該保持了最常態的樣子。


    “但如今卻不同了,就在這短短三月之後,沒有到了什麽特殊的年份,這四麵也不曾遭逢怎樣的變故,可維持了十九年的坑洞模樣,卻產生了變化。在這坑洞的洞壁之上,生成了這密密麻麻排列緊密的無數皸裂細紋。”


    “哦!”杳伯這才反應過來,他自不會對十二人當初的觀察產生懷疑,他直接將十二人的發現當做了定論,而這個定論,卻讓他緊皺的眉頭難以舒展。他望著坑洞內的裂隙,窮盡了目力,將這裂隙之間的土質也看得分明。


    這裂隙之中的土質,很是新鮮,杳伯仿佛還能看到自這土質之內揮發而出的蘊存了十九載的水分和腐氣。“是了,沒錯,這裂隙確乎是後生的。可……,它為什麽而生呢?”


    “勁氣雖沒有特殊的時節,但近來發生的事情可不少。這些事情集合起來是一樁大事,但將大事細分起來,其中任何一小事又無一不是天地異象。”子規答道,“昨夜正月十五日圓月月食現象很是罕見,昨夜更有青龍新生,新生之時有換月異象,天月之中還有孽鏡台顯現。”


    “而……”天子沉聲道,“與我們此行最為相近的異事,就是昨夜異常的鱗屑之雨,風家三處鱗屑浮空,後續又憑空消失。”


    杳伯微微眯眼,其中滿是忖度思量,“這坑洞的所指,會和鱗屑浮空有關麽?”


    天子道:“這種關係很可能存在。我們之前總結鱗屑浮空的因由,歸在水火及人氣即元陽真火兩大因素之上。而這坑洞中,有著極為磅礴的元陽真火,這坑洞和鱗屑浮空後又憑空消失有關係的可能性極大。”


    “而這坑洞內的元陽真火之所以磅礴,或許就和這坑洞內的裂隙產生有關係。”丹歌道,“當然這個隻是我的猜測,而這個猜測是真是假……。哦,這就是剛才我問杳伯您的問題,您說,元陽真火能不能被燒結在土中呢?”


    杳伯看著丹歌,道:“這麽說來,你的猜測是:燧木在燃燒過程中,將元陽真火宛若封印一般燒結在土中,到近日,土表裂開,於是元陽真火自地下散發而出……”


    丹歌點頭,道:“元陽真火在障壁四麵為何的風家內形成一個極點,使得本當下落的鱗屑都停滯半空,最終匯集在此地。或者是鱗屑的到來,因鱗屑趨向人氣,此地繁集的元陽真火在這鱗屑的到來之下,主動破開了土表竄了出來,而後吸引著鱗屑來到這裏。”


    “不無可能。”杳伯點頭,“那麽,鱗屑呢?你的兩個設想都是鱗屑來到了這裏,來到這裏的鱗屑去哪裏了呢?”


    丹歌搖了搖頭,“這也是我的疑惑,這個疑惑讓我的設想似乎難以立足。但我想到了那幅擋在暗門機關之前的金銀絲織的道祖聖像……”


    杳伯道:“那道祖聖像‘銀絲蒙翳,金線流鏑’,是鱗屑的作用?這似乎是個不錯的解釋……,但你這設想能否成立呢?”


    “成立與否的關鍵,就在於丹歌最初的提問——元陽真火能被燒結在土中嗎?”天子道,“照著我們的玄異常識來說,這是斷然不可能的。證據就是:若有人新死,趁著其身尚有人氣即刻火化,之後所得依然不過一抔死性黃土。


    “但這裏的情形,我們卻又不能以常理忖度。燧木畢竟是存在於上古時期的寶樹,它的焚燒是否會讓元陽真火燒結土中,還真是說不準。而驗證之法……”


    天子說著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一側的家主風和及風家六位長老,風家的鑽木枕木,都是燧木所致,既然材料在手,這個結論是有辦法驗證的。但天子想著風家一定不會舍得的。


    果不其然,風和搖了搖頭,“早在我們知悉了燧木之後,就見識到了燧木燃燒的情形。我們十二人激發的圖像之中,演示了我先祖如何在燧木之中飽受折磨,最終又如何甘心赴死。燧木雖是救命絕品,卻也是禍端起源。


    “我們那時也聲明了,若非萬不得已,燧木絕不會輕易動用。此刻為了驗證這一個結論,讓我們食言而肥、暴殄天物,我們不能如此做。而其實在驗證元陽真火是否能由燧木燒結土中之前,我們或許該搞清楚,這元陽真火當真是來自土中嗎?”


    杳伯一挑眉,“什麽意思?”


    風和朝坑洞之下一指,“難道就沒有可能,是來自這坑洞之下的一方空間?那其中的元陽真火透過這裂隙……”


    “唰唰唰”,眾人的目光都是一亮,閃出的明光渾如實質般劃破空際。


    丹歌一拍手,道,“這,不無可能啊!那麽這個的驗證之法,就隻需向下深掘。”丹歌說著一揚手,刮起身側的一方地皮來,捏了三五下,做成了個土質的鍁子。他握著土鍁望坑洞中一擊,就要鏟土。


    “哎!”風和也算上了年歲,但他身手可真是矯健,隻見他一個前撲,繼而伸手一攔,就將丹歌的土鍁一下子接住了。而後他用力一捏,就將這土鍁頭捏成了粉碎,而後手中法訣輕動,一股旋風急急而來,將所有的土礫都卷離了坑洞。


    風和就撲臥地上,苦笑道:“不能啊,這坑洞的價值也未必就小於燧木本身啊!”


    丹歌將手中的土杆一扔,笑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這驗證之法都是無法進行,結論更就無從說起了!”


    “那我們不如退而求其次吧。”子規道,“我們不如返程,返迴去驗一驗鱗屑浮空的緣由,倘若鱗屑當真因為人氣浮空,我們再扭迴頭來追尋這之下的更多道理也是不遲。


    “若是鱗屑浮空並不與人氣相關,則丹歌的設想就不成立。雖然終究還要驗證元陽真火的來源,但完全撇開了鱗屑的原因,我們或許就有其他的設想了,到時的驗證策略,或許就有可被家主接受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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