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功德?嘁!”風和目中怒火灼灼,風家情報部門已沒有可用之人,這所謂天子的功德,他也有了料想,天子大抵要說這功德就是天子數年來在情報部門工作攢下的無數情報線索。這些情報線索固然重要,但對於一個變遷迅速的時代來說,後繼無人的淒慘,是往昔搜集的訊息無法彌補的。


    情報部門在天子的算計中全部覆沒,而天子做的可謂天衣無縫,風和雖曾懷疑過天子對於情報部門潛伏者的刻意構陷,但後來卻因為抓不住證據而將那等心思強壓下來。又因為風桓主動承擔了一部分罪責,所以風和對於天子的懷疑一再減輕,三月來那懷疑幾乎要煙消雲散了。


    而也就在這懷疑將要消散之際,天子將他的所做所為全盤托出,這無異於一個重磅**,震得風和好半晌不能緩過神兒來。也因如此,風和此刻對於天子的信任,幾乎蕩然無存,往昔有多麽信任,如今就有多麽不信任。


    風和道:“你的花招玩得精妙。三月前你差情報部門成員為道觀廟宇眾人引路,你以他們的性命之憂迫使風桓,讓風家終究是要出兵,但你又稍加拖延,使得情報部門之人死在道觀廟宇之手。風家於是已有損失,不得已隻能完全投入戰場,和狼子之流正麵相逢。


    “雖然最後是好結果,但你陰謀作祟,實際是借我風家之力攻下信驛,為你所用。而又因為風桓輕信於你,被你拖延,使得情報部門引路之人慘死道觀廟宇聯盟之手,他沒有識破你的手段,反將這些人慘死的罪責背在自己身上,恰好轉移了我的視線。


    “若非今天你搭錯了筋把事情托出,我還懷疑不到你的身上!你真是好算計啊!我風家一人一命都是緊要的,他們毀在當初尚是自己人的你的手中,情報部門全然覆沒,你的罪責,實在罪無可赦!你便有什麽功德,也難以彌補!”


    天子道:“並不是全然覆沒吧,尚有兩人活著的。我連翻算計,還是保住了風芒和風向標的性命。而其他的人,也都死在為風家弓弦的崗位上。”


    風和一瞪雙目,道:“那我還該感謝你了?”


    天子掰著手指頭,依然以僅能讓風和聽清的聲音說道:“風家計算戰功的方式十分特殊,有一種‘生代死繼’的方式:同隊行動,隊友身死而有人幸存,幸存者但凡無背叛族群、背叛同伴,此僥幸逃生者,以雙倍繼承身死隊友之戰功,作為慰藉之用。


    “又因為如今和平時期,風家死在敵手的人,敵方會傳訊死訊,道明實情。也因此,幸存者的存活是僥幸還是背棄,一眼就能看出。我差風芒前後參與了所有三次情報部門的活動,他都是僥幸逃生,其餘人馬全軍覆沒。


    “在那三次之後,風芒的戰功一下子積累到了一個恐怖的等級,在於狼子之流的總攻戰中,他成為了端坐中軍帳內一位首領人物。風家的獲勝,第一道戰功,也會結算到他的頭上,顯耀於人前。


    “正是因為這樣的刻意培養,他才能在短時間內一下子抹除舊時的壞名聲,成為族內人人追捧的大英雄。而您,也順理成章地將他納為了開門大弟子。我如此做,又是為了誰呢?”


    風和扁了扁嘴,悄悄擺手,“你不要說是為了我!你這話的意思我明白,你要脫罪,可以嫁禍給我,把你的罪責按在我的頭上,說我為了收風芒為徒,是不擇手段以血祭養功名!可我也可以將風芒逐出門派,自證清白!”


    天子灑然一笑,這笑容讓風和慌了起來,他有了不好的預感。天子道:“您舍得麽?您對他可喜愛得緊啊。哦,風家的枕木有上古留影術,可以留住木鑽影像,發揮威力。我本來沒有留影術,但我有朱批在手,留影術也隻是一個心意急動罷了。


    “我悄然將你某日和我說的話製成了留影,可以廣為傳播哦。那一日你的話我記不大清了,我隻記得那日你瘋魔般找上我,讓我想


    法子給風芒洗白,好讓你收他為徒。我說辦法倒有,但或許要做些犧牲,你卻說,犧牲沒什麽所謂,隻要……”


    “好好好!”風和伸手往前一攔,“風家情報部門的人個個都是好樣兒的,他們死在戰場之上,可謂死得其所!”風和昧著良心,最終還是將這個話題揭過去了。


    他根本拿捏不了天子,天子算無遺策,風家情報部門人員的死,深究下去,都隻會蓋在他的頭上,而天子則隻算個執行者。這也怪他,若非他心心念念想早些收風芒為徒,也許就不會授人以柄,他的情況也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被動了。


    “原來你是早有把握,才這麽有恃無恐地將他們的死告訴我。”風和扶額,悄悄地飄了一眼那一邊的藍衫弟子們,他已經半晌的功夫沒有高聲向他們宣布事情了,人群已經出現了騷動,他知道緊要應付這些人,也是重中之重。


    而這一眾人等若是多加利用,天子要做起表麵文章,或許就沒那麽如意了。畢竟有些事情譬如把柄,暗地透露效用才好,公然宣傳隻會讓受威脅者破罐破摔。


    風和悄然點了點頭,情報部門的事情他是不能再提了,他指向了最開始讓他惱怒卻一直沒有說明的地方——丹歌一行十二人的末尾位置。


    “呐!”風和高聲喝道,這一聲讓人群霎時安靜了,“方才的話我們都不要再說了,你單給我講講,為什麽這個人會在你們的隊伍裏!”十二人末尾位置的人,正是祁驁。


    風和其實從風桓風標的口中知道祁驁已經步入修行,且有心歸善,但他佯裝不知,一定如此發問,先問天子等人一個圖謀不軌,結交風家之敵!


    那一邊風家瞪了老半天的風家眾人見家主終於說話,開口就是如此的高聲質問,眾人彼此竊竊私語起來。眾人都認為方才的耽擱,是家主在和天子等人悄然談判了,一下子,風和的形象又高大了一截。


    “拿捏人心,還真是一把好手。”杳伯在那裏笑著歎道。


    丹歌點點頭,“您治在身,家主攻於心。您弟兄二人攜手……”


    “胡說。”杳伯撇嘴道,“有人收買人心比他強,有人算計人心比他強,這麽兩人還都在情報組織,這生意上我會選錯麽?”


    “那我知道了。”丹歌笑了笑,又搖頭可惜,“怎麽當初東澤魚在徐州顯字,就沒有這‘天’字或是‘子’字呢?”


    杳伯道:“據子規處所聞,王響若是死在擊征之手,你們也就會放棄擊征,不會吸納他做你們的夥伴。天子命格所致,身下累累枯骨,其中半數必將死在天子算計之下,這樣的人,你們當真會吸納麽?”


    “那您又為什麽選擇天子呢?”


    “我老了。”


    “別吵了!”風和瞪了自己哥哥一眼,風杳這服老,分明是暗示著他不要和年輕人鬥了,可他當著眾人話已問出,哪還有反悔的餘地。他再看天子,道,“你解釋解釋吧!”


    天子一攤手,扭頭朝瞧一看,“他都在這裏了,您還有什麽好追問的呢?”


    “他有反悔之心?”風和輕笑一聲,扭頭朝眾人介紹起這最後一位客人來,“這是這一行來我風家的最後一位客人,名作祁驁。祁驁追仙觸道,雖是凡人,也有仙緣,往昔成了我風家的凡人朋友。後來這祁驁憑借關係,打發來兩個差人請求在風家做事。


    “念及舊情,兩個差人分別派在了大公子二公子手下做些雜活營生。今年寒食節前打掃老宅,那二人從大公子二公子的舊時住房暗門中偷竊寶物,悄然遁逃風家。再後來是丹歌長老與子規先生兩人識破意圖,保住我風家至寶,並送還我風家。


    “之後這祁驁也承認,那二人正是受他指示,到我風家就是為了寶物而來。這等背信棄義,狼子野心之輩,你們認為他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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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不可諒解!”風家藍衫子弟們都是高聲呐喊著。


    丹歌接著風和的話頭,也朝眾人問道:“這人還建立了一座巨大莊園,被子倉古石碑之後遁逃而來的猾褢欺騙,毀了風家菊水,引風家菊水為己用。這人貪心如此,他便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諒解?”


    “不可諒解!”


    “這人莊園北麵種植橘樹,樹中蟠然赤蛇,赤蛇吞噬寶物,他廣收天下至寶至於損毀。這人助紂為虐,他便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諒解?”


    “不可諒解!”


    “這人曾學畫龍點睛之法,在昨夜中為青龍點睛,使青龍正位,接觸天地災禍。他向善如此,也曾付諸實踐,他若有反悔之心,是否可以諒解?”


    “不可諒……”這重任暗著慣例要高唿不可諒解,但反應過來後,倏忽住了口。


    丹歌聽到此處,心中憋著消息,臉上滿是肅穆,他一拍手,繼而將手一攤,道:“是風家沒救了?還是祁驁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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