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薑太公的表現已足夠明顯,他那翻應付可謂此地無銀三百兩。”丹歌道,“或許他不能直說,而他不願否認,說明這事情有個七成是如我猜測的那般了。”


    “對對對。”金勿連連點頭,這一次他可是全然要支持丹歌的判斷,一方麵是因為丹歌的話確實無錯,另一方麵是他要攛掇這一夥盡快去找到青龍。他料著丹歌等人找到青龍之際,就是青龍位置新老交替之時,那時如果倉古石碑順利洞開,他的情況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金勿暗道:“我料著那張仲景不會無的放矢,或許我當真死在這四十九天之內,那我在要在這四十九日之內,尋找一些轉機,而這倉古石碑,就是最優解!”


    金勿這般積極,讓丹歌子規風標都有些詫異,丹歌忽然開始懷疑他自己的判斷了,“這金勿支持,我忽然就沒那麽些把握了呢!這當中不會另有故事吧?青龍是否在泰山,我忽然感覺我得去細細思量了。”


    他心內雖是如此說,其實他心內更多的疑惑放在了金勿身上,必是這金勿發了什麽瘋癲,而青龍在泰山的事情,已經沒有另一個解了。


    子規與風標對視一眼,彼此通了氣,“這個金勿,該當好好防範了。”他們暗示丹歌,丹歌卻並沒有理會,丹歌雖對金勿的異常表示懷疑,可他身上有那帛裂絲線牽動著金勿的性命,他還真不怕金勿搞出怎樣的幺蛾子來。


    幾人各懷心思往北走去,走過了一個高山,在這高山頂部的北麵,出現了一道斷崖。這斷崖宛若刀切一般,切麵齊齊整整,並無任何花草樹木,更奇的是,這一崖乃是一整塊兒石頭切麵,這在南陽地界已實屬罕見,而這切麵齊整,並無風化的痕跡,就更見不凡。


    仿佛此處是天剛剛切下,備在此處的食肴。而立在這崖上四麵遠眺,遠端環合,竟呈一個莫大的圓。大圓之下,高足有百丈,才見其下的蔥鬱樹木,眾人沿著這崖上四麵走了一遭,這環合之下形成封閉,恍若是天然的石缸。


    丹歌道:“而這石缸既然無水,顯然流水走了暗路,這可也奇了,在我們四麵觀察之時,我可也沒找到什麽像樣的暗路。”


    風標笑道:“若是能輕易被發覺,我風家的吃水哪還有得保障?!正是這暗處實在隱蔽,才至於千載以來,我風家的水源從不窮竭。”


    “藏得再好,也有被發覺的時刻。”丹歌笑道,“可也不知是誰家的水,竟被毒蟲踞了源頭,險些全族滅於其手。”


    風標白了丹歌一眼,笑道:“你這人真是,天生即是為拆人台而來的吧!”


    “嘿嘿。”丹歌朝風標莞爾一笑,即是將這風標心生的怨氣霎時化去了。


    “咦!”子規一推丹歌,叫他離遠,“你是從誰那裏學來的這等媚氣的笑容!”


    丹歌也不答,隻看著風標。風標早先在清杳居,朝著杳伯一笑,即將杳伯心內的忿忿化去了,而此番丹歌一笑,也有此妙。


    風標翻個白眼,“你兩人還唱著雙簧損人,真是夠了!”他說著縱身一躍,躍下崖去。


    “哎!”丹歌忽然竄出身軀,將風標一抱,“不過調笑了你幾句,沒有尋死這麽嚴重吧?”


    風標掙紮了幾下,卻見丹歌抱得緊,他翻個白眼,笑道:“那你怎來陪我了?”


    “哦!”丹歌一聽,已是立時撒了手,他縱起輕身之法浮在當空,朝下落的風標緩緩揮手,“一路好走!”


    “滾蛋!”風標罵了一聲,繼而正經起來,道,“下來吧,源頭就在這下頭了!”


    而其實不需他多說,丹歌子規金勿已是次第向下落了下來。


    四人不疾不徐地緩緩下落,而隨著下落,下方世界就不再是簡單的綠色,這綠色有了高低的層次,而氣味也濃鬱起來,其中多以腐爛的氣味為主。


    子規歎道:“在這一處地方,我愣是有了身處雨林的感覺。不說這高大的樹木有十數丈之高,單是這氣味,就能知道此處的泥壤肥沃,一個生態完全能做到自給自足。”


    丹歌點頭,“這可以說這是天地之間的實驗皿,你們看這四方的光滑岩壁,這好似就是個偌大的燒杯啊。這顯然是人間世界的另一方天地了,如果下麵蹦出什麽奇異的物種,我也感覺不足為奇,甚至於有恐龍都是可以理解啊。哈哈哈。”


    “而在這樣的一方天地之中,一大片雨林之中,必然有著無數毒物的存在,所以出現一隻偌大的天龍蜈蚣,實是不足為奇。”金勿道,“而我奇的是,這遍布毒物的雨林之下,是風家的水源,而這水源當中,必定被各樣毒素侵染,風家能在這些毒性中存活,也是不易啊。”


    風標道:“席銳善長丹法,他本身又是丹鼎之器,這身內與他的喜好,倒是頗為契合。席銳喝水還是和我們一樣和正常的生水,而席銳煉丹,曾用過我風家提煉後的流水,結果煉製出的丹藥全是毒丹。彼時我族人就個個清晰,我們喝的菊水,其實包含各樣毒素。


    “而就和這一方雨林一樣,雨林內的毒物達到了和諧,菊水中的毒素也達到了某樣和諧。而這些水當中毒素調和起來,就有了神異的功效,飲用修煉,就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用。這也是為何我風家人一度不願飲用熱水的緣故,他們恐煮沸殺死了其中的毒素,而沒有了奇效。


    “更或者他們水不曾煮沸,若是留下了幾樣兒毒素,那才更是後患無窮了。直到這一次卒的出現及之後的更大範圍的爆發,我族人才終於是告別了生水,飲用起了完全燒開的水。”


    子規納悶兒,問道:“你風家就沒有過這樣的疑惑嗎?南陽的菊水絕不該是一堆毒物的集合,而當是菊花之中的特性物質。要知道過去的菊水可是要供凡人飲用的,你風家人能承受無數融合的毒素,甚至還能從毒素中獲得裨益,但凡人可沒修行者的本事,他們飲毒幾乎是必死的。


    “也就是說,你風家早在不知何時,飲用的就已經不是菊水了。你們一定早就考證過,既然如此,為什麽你們依然承認你們的水是菊水,而沒有想過阻斷水源,改用其他的水呢?”


    風標道:“首先是因為祖訓,你們來我風家時也見到了,風家族人對於祖訓是很看重的,所以有祖訓這一條,改動水源就不是易事。在我的記憶當中,我爺爺我父親,從不曾提到過更改水源的事情,顯然這事情早在更久之前就被否認過,以至於成為了風家曆代家主默定不作變更的事情。


    “其次,是我風家的理念當中,有著陰陽轉化的觀念。所以我們認為,南陽菊水的陽性一麵,在日積月累當中轉變為了陰,所以變得不適宜凡人飲用。而其中各種毒素摻雜,依然能發揮菊水本身的神異,這成為了我們認定陰陽轉化的重要原因。


    “更是基於這陰陽的轉化理念,我們對這水更加提倡起來,因為風家男性居多,男性為陽,輔以陰水,則有陰陽相合之功效。而事實證明我們的理論並非錯誤,在近些年來,我風家男性的修行較以往的修行都提升得更為明顯,這愈加使得風家對這水推崇備至。”


    丹歌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南陽巨大毒蟲蜈蚣的毒,是否也是水中毒素不可或缺的一種,如果失了這一種毒素,風家的水是否還能有這般調和姿態呢?除去了這毒蟲……”


    “哈哈。”風標搖頭,“所謂孤陽不生,孤陰不長,所以我們並沒有這些憂慮,我們認定往後的菊水還會是正常的。便是不正常又如何呢,族人都開始燒水喝了。”


    “我倒忘了。”丹歌笑道,“你族人都燒水喝了,什麽毒素,都是沒多大關係了。不過,我當日當著眾人的麵子信誓旦旦要到這南陽除蟲,此番便是殺了毒蟲,為維持你族人燒水的習慣,恐怕是不能宣布此條消息,那我豈不是在族人麵前很跌份兒?”


    “理由都為你想好了!”風標笑道,“你可還記得那日你宣布之時,同時有我風家的年輕一代為你卜卦占算?而結論是卦曰無解。所以到時我風家宣布,乃是丹歌長老帶領眾人前往源頭,竟迷失叢林,難覓源頭蹤跡。此時也命也,正應在無解的卦象上,族人不會多說什麽,而他們就還得燒水。”


    子規笑道:“這必不是你自己的想法,這想法不是你爸的就是你哥的!爐火純青啊,順著族人的話頭去愚弄他們,他們不明真相,於是怎樣都信了。”


    丹歌頗為讚同,繼而一瞧風標,道:“你最好不會成為未來的風家家主,也更不要做什麽管理之位。耍弄心機,可平白讓我們和你多了道隔閡。”


    “我都說了。”風標笑道,“待你做了我風家的駙馬,我還不是全聽你的?”


    “我不!”丹歌道,“我自打見了荒,就信心頓失。”


    金勿朝風標子規一笑,道,“所以才有那麽下流的招式。”


    “哈哈哈哈。”


    丹歌儼然一副被戳穿了心機的樣子,他緩了緩,道:“不提此事。我倒想見識見識,既然卦曰無解,我們實際遭遇這毒蟲,是如何無解的呢?不成不敗,有這樣的結局嗎?”


    “嗯。”子規也有所疑惑,但他忽然意識了另一個嚴重的問題,“等等!我們下落了多久了?”


    “呃!”眾人忽然發覺了異常,他們這談話這麽長時間,就是一張紙也該當飄落到底了,而他們是個人卻還在天上,要知道他們雖然縱起輕身之法,可下落也是比紙張要快的。


    丹歌皺眉,道:“莫非風標一語成讖,我們當真是迷失在叢林之外了?”


    幾人相視一眼,就使了下墜之法,往下落去。而在他們拉近了與下方雨林的距離後,一個直徑三尺的圓在他們眼中放大。這個圓出現在一株老樹偌大的葉子上,圓得十分規整,仿佛是經人精雕細刻一般,而眾人還真知道這位雕刻的師傅。


    “是荒!”眾人落在葉上,即感受到這下方的溫度比之上方高了不少,“他來過,這崖下的空氣被熱,於是上浮,而我們縱起輕身法,所以借著這上浮的力量,竟是好久好久不曾落地。”


    “而既然他來過的話。”子規一皺眉,“我大概猜測到為什麽我們討伐毒蟲會卦曰無解了。因為……”


    丹歌接著子規的話,道:“因為毒蟲在我們來之前,就已是死了。我當日的提問是:伐南陽之蟲,此行吉兇勝敗!而我們既然就不曾有機會伐什麽南陽之蟲,更不說什麽吉兇勝敗了。唯有無解而已!”


    “是啊!”眾人都是點頭,然後離開樹葉繼續下墜下去,既然毒蟲已死,他們就隻能去看看那毒蟲的屍體了。


    眾人很快落了地,如他們猜測的一樣,這裏的叢林茂盛,土地肥沃,堆積的腐殖質很高,而在這潮濕之下,很是鬆軟。若一不留神踩空,就能落在其中,如落入泥沼一般失了蹤跡。好在有荒先他們一步來臨,所以荒為他們踩出了路,更是以荒身周的燎灼氣息,烤出一條硬殼的路來。


    眾人微施輕身之法,踩著荒的蹤跡一路向中央而去,來在了最中央處,即見一株老樹盤踞,這老樹根係盤虯,宛若長瘤一般,鬥大如蓋,左右有三五丈許,高也有數丈。在這老樹瘤一般的根係上,有一個破口,是一個有二尺粗細的不規則圓孔。


    眾人從這圓孔望去,隻見當中樹根已被掏空,形成一個簡易的住房。


    丹歌一指這裏頭的空間,問向風標道:“這就是你說的隱秘之處了吧?”


    風標點點頭,“正是,這些根壁其實還能發揮正常的根係作用,通過根係吸水聚水,這室內的土地之下,就能形成水層,然後經由我風家挖掘的通路通向風家。水流沿路奔襲途中再汲地下水,及途中的地表水,就形成了風家的流水。”


    “所以此處的水當算得精華咯。”丹歌道,“不過我可沒見到什麽菊花啊。這叢林裏也不像是能開菊花的樣子。”


    “你瞧著它的目光,還不懂麽?”風標指向那一旁軟趴趴伏在一側的碩大蜈蚣,它果然已經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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