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插話的人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那種經常在桑樹、棉花上麵垂下來的青蟲,吊死鬼兒!?”


    丹歌點點頭,“不錯,那小小的玩意兒,是該加個兒化音,吊死鬼兒。這先生的病症,就可稱為吊死鬼兒俯身!你剛才也提到,這吊死鬼兒常見於桑樹棉花,而這位先生的姓名,正是桑棉!所以這先生的名字,就決定了他的遭遇,吊死鬼兒瞅著了他,可應是倍感親切呢!”


    “那樣的小蟲兒,怎麽會有這種操縱人的巨大能量呢?”人群中又有人問到。


    “說明這蟲兒來曆特殊,且經曆不凡。”丹歌道,“首先這個蟲兒應該來自於桑樹上,‘桑’與‘喪’同音,是五鬼木其一,天具陰性。從桑樹上垂下來的尺蠖,也具有陰性,且因為自身名為吊死鬼兒,頗為相合,可堪稱蟲界的鬼魅。


    “而其實即便如此,無怨的鬼魅活蟲也沒有足夠操縱人的力量,唯有死去了的、凝結了巨大怨氣的尺蠖,那種可看作蟲界厲鬼的蟲兒,才有這樣巨大的能量。”


    丹歌說著看向病人桑棉的妻子,“我想你先生應該是弄死了一隻剛要結繭或是剛要破繭的尺蠖,並且不經意間,沾到了那吊死鬼兒蟲兒從樹上垂下來的那一段絲。那一段絲,名曰:‘吊命’,恰如其名,它正是用來吊命的,它上麵有那吊死鬼兒最後的執念和怨氣。


    “你先生沾上這絲,執念怨氣在臨死的吊死鬼兒蟲催動下附身,他於是就變成這個模樣。你先生因其名‘桑棉’,所以他是吊死鬼兒蟲依托生命的桑木,又因沾上了吊命絲,所以他也是那垂絲之下的吊死鬼兒蟲本體。”


    丹歌指向那病人桑棉的頭發,“我想就在他的頭發上,就沾著那一根細微的吊命垂絲……,不要動!”丹歌說話際那桑棉的妻子竟要上手去弄桑棉的頭發,丹歌立刻製止了他,“那一根吊命垂絲,一頭連著桑樹一頭連著吊死鬼兒,這二者現在都是你先生桑棉。


    “你弄斷了吊命絲,趕巧了你先生意識裏自己是桑樹,他就能活,趕不巧你先生以為自己是那吊死鬼兒,那麽他就會死。而那個吊死鬼兒怎麽被他殺死,他也就會怎麽死去。你想看你先生被無形的力量碾碎,屍骨無存麽?”


    “唔!”那女人連連搖頭,同時抽迴手去把自己的手夾在了腋下。那麽一個小小的吊死鬼兒蟲,如果桑棉殺死了它,一定是踩死捏死,總之死狀會是一灘爛泥,不辨形狀。


    如果她弄斷那吊命的垂絲,恰桑棉心中以為自己是吊死鬼兒,那桑棉也會和吊死鬼兒蟲一樣,被無形力量碾碎捏碎,形貌難以分辨,屍骨難以完全,那她可就是造下大孽了!她看著自己丈夫的頭發,這斑白的頭發裏有一根吊命絲,“吊命吊命,那根絲還真是吊著他的命啊!”


    她暗暗歎了這麽一句後,希冀的眼睛看了丹歌一眼,皺了皺眉,她又轉向了這院子的主人,那位老先生。雖然丹歌說得有理有據,但她不敢信也不願信,丹歌很年輕,他說的話未必靠譜,所以她想問一問老先生,也許老先生那裏有著完全不同的答案!


    老先生笑了笑點起頭來,“小友說得半點不差!”


    丹歌咧出一個笑容,道:“老先生可別忘了約定啊!”


    “那是自然!我說到做到!至於你要說的事麽,還是等我看完了病人,你再提吧。”老先生道。


    丹歌點點頭,“也好。”


    那一邊,桑棉的妻子聽到老先生對於丹歌的肯定,方才她因為丹歌年輕或許話有不準而萌生的些許盼望,最終在老先生的話中得到了答案,她的盼望是無法實現的,她的丈夫確實命懸一線!


    而附身這種玄妙的東西,她一介凡夫俗子聽起來就頭疼,更不說想到治愈的方法,於是她帶著哭腔道:“老仙師!您要救他啊!”


    老先生點了點頭,看向的丹歌,“小友可有治愈的辦法?”


    丹歌挑了眉,邪邪笑著看一眼那老先生,“老先生這一迴……”


    老先生笑著搖了搖頭,他明明並沒有向丹歌求學的意思,他問向丹歌的東西他都能自己解決,他隻是想再探一探這丹歌的深淺罷了。可丹歌迴答這一條仿佛立下了多麽大的功勳,竟又和他討價還價了!而他的心內也奇了怪,他聽得還滿是情願呢!


    “好好好!”老先生點了點頭,“你的事,我能做到勉為其難。”


    之前是排除萬難,說的是排除外界因素,也就是說丹歌的事情隻要是正正堂堂的,老先生就有答應的可能性,但最後的抉擇還是完全憑他自己的心意。


    此時是勉為其難,說的是內因,老先生即便有不情願,也會考慮著困難不大而答應下來。丹歌的事兒,老先生答應的概率就有八成了。


    丹歌點頭,“行!”他說完一指那桑棉的頭發,“治愈的辦法很簡單,隻需要將他剃光就好了。”


    “嗨!”人們齊齊地歎了一聲,他們還以為是怎樣高超治愈技巧呢!這樣看來,不光治愈技巧簡單,連帶著這病也不上檔次了。


    “哈哈。”老先生笑了一聲,道,“不錯,正是剃光!頭發可比做那桑樹的枝丫,將這桑樹的枝丫除盡,吊死鬼兒無處攀附,那麽附身也就解了。你們笑說這剃光簡單,可這剃光可有條件,需不能動到頭發,以免那吊命垂絲斷裂造成病人的死亡。”


    老先生說著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剃刀來,“我這裏有一把剃頭的刀,你們誰有這手藝,就可以去試試啊。”


    “嘿!我來!”人群中突兀地闖出一個男人來。他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幾步,就被人攔下了。


    這人正是桑棉的妻子,她苦笑道:“哎喲喲,大兄弟你別添亂了,你一個差錯我丈夫一條命就交代了!”說完她瞧向丹歌,她這會兒已經完全相信丹歌了,“小兄弟,你有沒有那樣的手藝,救救他吧!”


    丹歌聽言點點頭,看向了老先生。


    老先生點點頭,一指被他擱在條案的剃刀,“你來露一手?”他說完就後悔了,暗想著,“不會這家夥再次要價吧?!”他想著看向丹歌,看到丹歌一個賊兮兮的笑容咧起,他就明了了。


    他一把手拍在剃刀上,“還是我來吧!”


    丹歌噘了噘嘴,扭頭和子規交換了個笑意。


    機靈兒問道:“子規哥,丹歌哥到底要讓老先生做什麽事兒啊?”


    子規笑道:“我們來這裏隻有兩件事兒,一個是給李尤看病,一個是讓你在這裏做學徒。你猜是為了哪一個吧。”


    機靈兒搖了搖頭,“我知道了。”他不是猜不到,隻是他猜到了,卻並不情願。李尤看病這本是老先生的本職,所以根本不需相求,唯有他做學徒這件事兒有些困難,所以丹歌哥才這樣三番兩次地提及。可他不願,做學徒應是要拜這老頭兒為師的,他可沒打算找這麽個師父。


    “難道是丹歌哥對我不滿意,不願意收我為徒,卻有不好說拒絕,所以這般努力把我推出去?”機靈兒想著更憂愁了,他想自己真得拜師無望了。


    子規自是看懂了機靈兒的思緒,他問道:“你為什麽非要拜丹歌為師?而你拜丹歌為師,是出於什麽?是他對你啟蒙的感恩,還是你見識到了他的不凡?如果是……”


    機靈兒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


    子規聽機靈兒這麽迅速地迴答,他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明白,“我猜你有答案了,這個答案你很清楚,你隻是為了當時的啟蒙。你拜師是因為一份感動,而不是一份求知。我也大概猜出丹歌的想法了……”


    他說著鄭重地看向丹歌,“如果你真得想拜丹歌為師,要為了求知而拜。現在一個機會擺在你的眼前,做這個老先生的學徒,漸漸明了你到底要什麽,要從誰的身上去要!那時候……”


    子規說著抬頭看向前方,看著遠處的丹歌和那老先生,緩緩道出後半句話:“你拜師才是理智的,而你的抉擇也是多樣的。”


    “我懂了。”機靈兒聲若蚊蠅應道。


    子規沒有聽到這一聲,他的目光被前麵的情況吸引了。


    隻見那老先生手中掐著訣竅,那一柄剃刀緩緩而起,慢慢貼在了那桑棉的頭皮上。周遭的人看得都是渾身一涼,他們縮了縮身子,心底生出一些恐懼。


    現在他們懂了這小小的剃頭有多麽兇險!單是那薄刃貼在頭皮就讓人發寒了,更別說每一刀稍有差池就危及性命,而這性命消失的方式,會是刹那化作一灘爛泥,多麽可怕啊!


    眾人這麽緊張,那老先生也不輕鬆,他緩緩催動著剃刀,每一劃都要十分細致,而這樣兒一個不大的腦袋,剃起頭來感覺可真是漫長!


    丹歌站在一旁,暗下定身咒,幫忙定住了桑棉,看著老先生一刀一刀地將桑棉的頭發剃盡。


    就在最後一縷頭發剃下的瞬間,那桑棉的身子卻陡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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