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帶著孩子們在水月庵住了一晚,第二天聽了半晌的課,拉著庵主通明的手不舍道,“迴頭庵主一定去我那裏坐坐,再給我講講經。”


    聽得曼春寒毛直豎。


    折騰著收拾了東西迴城,半道上又被姐姐拐了去街上看衣料,卻險些被一夥市井男子給唐突了,偏偏還是在水月庵遇見的那一夥人,迴到家姐妹倆什麽也沒說,可這種事哪裏瞞得住?


    王氏大發雷霆,讓跟去的李嬤嬤、葛嬤嬤、趙七家的、童嬤嬤、宋大家的這幾個跪在院子裏,“我看你們平日裏行事妥當,才放心把姑娘交給你們照顧,你們倒好!出了事,被人圍起來了,一個個成了縮頭烏龜!”


    唐曼寧幾次想插話,都被王氏瞪了迴去,直到王氏要處罰這幾個嬤嬤,她上前請罪道,“母親,這次是我思慮的不周到,應該多帶些人出門,也是事先沒有想到能遇上這樣的事,嬤嬤們當時圍在車子四周,也曾嗬斥那些人,隻是對方人多顯得鬧哄哄的,好在不是不明理的,要不然我們也沒那麽容易脫身。”


    曼春也跟著道,“還請太太寬宥她們一二,她們並非不盡心,實在是事發突然……”


    王氏哼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對唐曼寧道,“你思慮的不周到,那是你年紀小,可她們是幹什麽的?她們就是伺候你的,她們做事不周到,險些將你置於險地,就是她們的錯!——一人去領二十板子,罰半年的月錢。”


    唐曼寧臨時決定要去街上,派誰跟去,派多少人跟著,這都是王氏點了頭的,不過她生氣要處置人,這些嬤嬤誰又敢迴嘴?二十板子難挨,半年的月錢也不少,不過總比被打發出去要強得多,幾個嬤嬤磕了頭,當場領了罰。


    行刑用的板子是兩尺長、一寸寬的竹條,挨打的人趴在一張條凳上,從臀到小腿來迴的抽,打完一個,就來兩個婆子把人架開,然後打下一個。


    曼春死死的掐著掌心,事情太過突然,又有王氏看著,就是想給行刑的婆子塞錢也不成,她眼看著童嬤嬤和宋大家的挨打,卻什麽也不能做。


    唐曼寧一會兒看看院子裏受罰的嬤嬤們,一會兒看看妹妹,麵上露出焦急,咬緊了唇,伸著脖子往外看了看。


    王氏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擱,“你那是什麽樣子!”


    唐曼寧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低頭坐直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竹條打在皮肉上的聲音讓人聽了便是一哆嗦。


    王氏冷笑,“她們是伺候你的,合該凡事想在你前頭,真出了事,再怎麽後悔也晚了,今天就是叫她們長長記性,也是提醒你……你們倆,你們好了,家裏太太平平的,你們要是不好,那就是給家裏蒙羞!再有一次,直接趕了出去!”


    待打完了,幾位嬤嬤已是站也站不直了,互相攙扶著下去了。


    唐曼寧小心地看了一眼母親的臉色,“……是不是叫個大夫來?”


    王氏冷著臉,不理她。


    曼春再也待不住了,起身道,“今日忙了一天,想必母親也累了,您早些休息,女兒告退。”說罷,不待王氏再說什麽,也沒去看姐姐的臉色,匆匆離開了。


    一見童嬤嬤和宋大家的這副模樣,幾個小丫頭都嚇著了,好在姚氏還算鎮定,扶了兩人去童嬤嬤屋裏趴下了,叫小丫頭們打水的打水,拿藥的拿藥,先替兩人把身上擦了擦,剛要抹藥,曼春迴來了。


    童嬤嬤攔著不讓看,曼春還是掀開被褥看了兩眼,這兩人從臀到小腿沒有一處好地方,或青或紫,滿是一條條血痕,腫起來有半指多高。


    曼春見姚氏手裏拿著藥瓶,拿過來見瓶身上貼的紙條字跡已經模糊了,湊近聞了聞,“這是什麽?棒瘡藥?”


    姚氏答道,“聞著像是金瘡藥,小屏姑娘給的。”


    小屏趕緊道,“這是西屋抽屜裏找出來的,嬤嬤說過受了傷就用這藥。”


    “這藥都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了,還有沒有藥性都不好說……”曼春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對姚氏道,“你拿錢去街上找家醫館或藥房問問,看這個藥對症不對症。”


    童嬤嬤要勸,宋大家的趴在床上也道,“姑娘,這會兒天不早了,不如明天再去,要不然讓人知道了又是事兒。”


    曼春一拍額頭,“瞧我,險些忘了。”


    她對童嬤嬤和宋大家的道,“今天也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你們好好歇著養傷,別的事就不用操心了,晚上的飯叫前院廚房安排。”


    她囑咐姚氏,“你這就去找守信家的,讓她安排人帶你去找藥房,再告訴她,這幾日我們這裏沒有人做飯,讓她或者安排個廚子來,或者每日前院廚房做好了我們去領。”


    宋大家的勉強支起身,“姑娘,不必叫人來,讓小五做吧。”


    曼春看看正緊張地瞧著她娘的小五,搖搖頭,“你傷成這樣,她哪有心思?”


    宋大家的手肘支在枕頭上,疼得呲牙咧嘴,喘了兩口氣,道,“隻管叫她們把每日的米麵菜肉送進來,這丫頭也跟著我學了幾年了,隻要不是辦酒席,尋常的菜式都能做。姑娘,即便再叫前頭安排人來,也未必有合適的。”


    小五本不情願,她寧願像姑娘說的那般留下伺候她娘,可她娘的一席話,卻令她兩下為難了。


    宋大家的捏捏女兒的手,“姑娘信我一迴,讓這丫頭試試吧?”


    曼春看看小五,見她沒有吭聲,隻好道,“你既然堅持,那我就讓她試試——春波,你給她打下手。今晚吃些清淡簡單的吧。”


    又叫來春雁,“你在這屋裏守著兩位嬤嬤,她們渴了,就給她們倒水喝,要用什麽東西,就給她們拿來,有事就喊一聲。”


    “姚嬤嬤,你來,我給你拿錢。”領著姚氏和小屏出去了。


    曼春給她拿了銀子和兩串錢,“金瘡藥專治刀傷,雖說也治跌傷,可嬤嬤她們是挨了竹條子,也不知對症不對症,找家好藥堂,或是專治跌打損傷的大夫,一定要是對症的好藥,多買點兒來。”


    曼春叫小屏去給她打水洗了臉,換了件衣裳,唐曼寧屋裏的玉珠拿了個小藥盒過來,“我們姑娘說了,家裏暫時也沒有好藥,這化瘀膏多少能管些用處,二姑娘這邊的嬤嬤們先將就著用,明兒一早再叫人去藥房買好藥來。”


    曼春問玉珠,“葛嬤嬤她們怎麽樣了?”


    玉珠道,“葛嬤嬤腿上打得厲害,在床上趴著不能動,李嬤嬤和趙七嫂子還不知道,她們迴後罩房了,我這就去給她們送藥去。”


    曼春想了想,道,“我叫人去找藥了,再晚些二門和東內門該上鎖了,你們那邊記得留著梯子,要是找來了,叫個人爬梯子接一下。”


    玉珠一聽有藥,忙應下了,“我這就去和我們姑娘說!”


    曼春囑咐她,“別告訴別人。”


    姚氏去了約有半個時辰,匆匆迴來了,她將個小包袱放在桌上,裏頭有個蠟封的瓷罐。


    “這罐子裏是棒瘡藥,一次一丸,用酒研開,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就好了,若是傷得厲害,隔一日就再敷一次。”


    曼春當即叫姚氏把藥用酒調了,用鵝毛蘸著藥液給童嬤嬤和宋大家的上了藥,停了小一刻鍾,曼春問道,“怎麽樣了?”


    童嬤嬤擦擦額頭的汗,“剛抹上的時候略有些疼,這會兒倒好多了,沒那麽疼了。”


    宋大家的有些費勁的側了側身,春雁趕緊在她腰上墊了個枕頭。


    曼春道,“你們且安心養傷吧,小五和小屏沒活兒的時候就過來照顧著。”


    又對姚氏道,“這幾日你且受累,照顧照顧兩位嬤嬤,這院子裏人手少,也是沒法子,有忙不過來的幫把手,大家勻一勻。”


    幾人忙應下了。


    曼春把棒瘡藥用個素麵荷包裝了三丸,又讓春波搬了梯子,小聲喊了兩聲,果然牆那邊兒玉珠正等著,春波照著二姑娘囑咐的告訴了用藥的法子,“快去吧,我們這邊已經用上了。”


    玉珠點點頭,她猶豫了一下,迴頭看了看,小聲道,“我們姑娘正生石榴的氣呢,叫她跪了半個時辰了。”說完便縮了下去。


    春波下來把話轉達了,曼春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飯做好了,紅棗粥,雞蛋麵,芝麻蔥香餅,兩涼四熱六樣菜,還有用小碟裝的醬菜,曼春夾了兩筷子,把自己桌上的紅燒鴨塊和一盤釀豆腐叫小屏撤走,“這兩樣給童嬤嬤和小五她娘分了吧。”


    吃了晚飯,曼春叫小屏去替下春雁,她覺得頭皮有些癢,想著人手不夠還是不折騰了,就自己拿篦子篦了篦,結果更難受更想洗頭了,連身上也覺得癢癢的,見小五也打掃好了廚房去伺候她娘了,就叫來春波,“你力氣大,給我燒兩桶水罷,我洗洗頭,難受得不行了。”


    春波倒也利索,她在家時就是幹慣了重活兒的,往鍋裏添了一桶水,點上柴火,見春雁吃好了飯跑過來要幫忙,她道,“你去問問,姑娘平時用的香胰子和洗頭的東西在哪兒。”


    小屏把要用的東西給找了出來交給春雁,囑咐她了一番,迴去跟小五說,“一會兒給嬤嬤和你娘也燒些水擦擦吧?在外頭跑了兩天,都該洗洗的。”


    小五見她娘這會兒沒什麽事,就道,“那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幫忙。”


    “哎,你去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庶女的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狐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狐酒並收藏庶女的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