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春上午累著了。


    雖然她不用像別人似的動手幹活,但從早起到中午的這半天她就沒停下過,何況如今還沒斷藥呢。


    吃了午飯,唐曼寧看她麵容疲憊,也知道她累不得,就催她去躺會兒,可她想著姐姐還在這裏幫忙,她總不好躺床上唿唿大睡,唐曼寧見她不肯歇下,就推說自己也困了,約定好歇一覺再過來幫忙,就帶著丫鬟們迴去了。


    唐曼春帶著歉意送姐姐出門。


    童嬤嬤中午簡單吃了幾口就迴去幫宋大家的收拾廚房了,估摸著一時半會還迴不來。


    小屏和小五兩人商量著先把東西歸置歸置,曼春慶幸自己的行李不夠多,況且小五上午在這邊的時候就打水把各處都擦幹淨了,現在要做的就隻是把東西拆開,讓它們各自歸位。


    兩人合力拆著一個裝了靠枕椅袱和氈墊的大包袱的時候,南星來了。


    她一進屋就給曼春賠罪,“今兒一早家裏就給我送信,說有事讓我迴去一趟,那會兒姑娘正忙著,就沒敢打攪,我這剛一迴來,就聽說姑娘搬過來了。”


    曼春淡淡迴了句“知道了”,就不再理她。


    南星訕訕,扭頭去找了塊抹布,這邊擦擦,那邊蹭蹭。


    小五的臉色就有些不好了,這些家具她早都擦過了,南星手裏拿的抹布也不知幹淨不幹淨,上去搶過南星手裏的抹布,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南星姐姐,看你這一腦門兒的汗,快歇歇。”


    “我不累,總得讓我做點兒什麽吧?”南星站起來,伸手便去開箱子,一推沒推起來,才發現箱子是帶了暗鎖的,又轉而去拆包袱。


    這些包袱裏的不過是些日常用的東西,南星不顧小屏的攔阻把包袱全都解開了,卻又丟在一邊,跟曼春說,“姑娘,箱子的鑰匙呢?衣裳得放到櫃子裏呢。”


    曼春靠在美人榻上打了個哈欠,“上午姐姐說要給我些新合的香丸,你既然想幹活,就去替我拿一趟吧,快去快迴,今兒下午要收拾的東西還多著呢。”


    送東西、取東西這樣的活兒向來都是新來的小丫鬟們的差遣,南星是大丫鬟,做這樣的活兒在別人眼裏多少有些跌份,不過她到底還惦記著送點心的事,便不好和二姑娘撕破臉,隻得委委屈屈的應了一聲。


    她慢吞吞踱到廊下,聽見二姑娘在屋裏說,“等會你們收拾得差不多了,小屏去小廚房那邊兒看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小五去外院多要些炭來,把各屋的爐子都點起來烤烤,要不然到處濕冷濕冷的,人住著受不了。”


    小屏和小五應下了,小五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全,隻是一會兒我們倆都走了,姑娘自己一個人在屋裏怎麽能行?不如我這就去前院,叫兩個人把炭抬來,再和小屏姐姐一起收拾,等收拾完了,小屏姐姐去小廚房,我就在院子裏點爐火,要是姑娘有什麽吩咐,喊一聲我也能聽見。”


    南星不出聲的張口罵了句“馬屁精”,哼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曼春笑了,讚賞地看著小五,“行,那你這就去吧。”


    美人榻上有些硬,曼春感覺自己不能再強撐著,這個時節還是有些冷,她也不敢凍著自己,就叫小屏翻出被褥和帳子,把帳子掛上被褥鋪好,也顧不得換衣裳了,外邊衣裳一脫,扯了被子蓋在身上,幾乎瞬間就睡著了。


    南星出了東北角院子,先迴了自己的住處。


    她是二姑娘屋裏的大丫鬟,又有太太撐腰,便理所當然的在二姑娘先前的院子裏獨占了一間屋子。


    十四五歲的姑娘,正是愛俏的年紀,窗台前的桌子上擺著鏡子和脂粉頭油等物,她往臉上補了些粉,拿起篦子沾了些刨花水,把兩鬢翹起來的碎發細細的抿成彎彎的月牙,桌子上的大瓷碗裏用水養著兩三朵海棠花,她小心地掐了一朵,用一根曲針銀簪別在耳鬢上,對著鏡子笑了笑。


    到了大姑娘的院子,正巧遇上大丫鬟石榴出來,南星趕緊上前稟明了來意,“石榴姐姐,二姑娘讓我來取新合的香丸,煩請稟報一聲。”


    石榴打量了兩眼南星頭上的海棠花,“雲珠!去跟姑娘說一聲,二姑娘屋裏的南星來了!”


    南星上前拉住石榴的手,“哎?石榴姐姐你這胭脂顏色真好看!”


    出乎南星意料,一向對她還算和悅的石榴這次卻突然翻了臉,一點麵子都不給她,口出冷語,“跟你有什麽關係?多管閑事!”一把撩開南星,出去了。


    南星臉上的笑僵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眼看著石榴出了院子才反應過來,她問玉珠,“她這是怎麽了?”


    玉珠搖搖頭,“誰知道呢?估計是不舒坦吧。”


    “哦,”南星心不在焉的笑笑,“二姑娘讓我來取新合的香丸。”


    玉珠歪頭想了想,“我們姑娘正歇覺呢,姐姐先等一等,我去看看。”


    “有勞了。”


    南星坐在大姑娘院子的茶水間裏,等得心焦。


    可她已經把來意說了,要是貿貿然走了,又怕大姑娘怪罪……


    好不容易等到大姑娘醒了,南星又托玉珠去問,誰知大姑娘卻說香丸還沒和好,就差最後一步了,讓她再等一等。


    南星隻好繼續等著,不過她心裏還存著事兒,唯恐時辰晚了耽誤掉機會。


    曼春一覺睡到日頭西斜,才被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吵醒,屋裏已經收拾得幹淨整齊,就是還有些涼意,這院子先前長久不住人,也是沒辦法的事,她起身披了衣裳,推開窗戶就看見童嬤嬤和宋大家的正在對麵倒座房出來進去的忙碌,小屏在廊下熬藥,小五在另一邊生爐子燒炭。


    小屏聽見動靜,扭頭看見曼春,見曼春穿得倒也厚實,就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喝水,“姑娘這一覺睡了快有兩個時辰呢。”


    曼春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榻上已經鋪了坐墊,她隨手扯了個小薄被搭在自己腿上,“還有哪兒沒收拾的?”


    “都搬過來了,各人的行李放各人屋裏,奴婢跟嬤嬤住一間,南星姐姐住一間,這邊的倒座房寬敞,廚房也搬過去了。”


    曼春看看日頭,這個時間,兄長差不多也該迴來了,“點心送了嗎?”


    “送了。”小屏眨眨眼,“南星姐姐給大少爺送去的——下午大姑娘來過一趟,見您正睡著,坐了一會兒就迴去了,把點心也帶迴去了。”


    正說著話,唐鬆和唐曼寧來了。


    唐鬆一身燕居的道袍,手裏提著個寬扁的大盒子,唐曼寧催促她,“快打開瞧瞧!”


    曼春打開了盒子,裏麵竟是一隻燕子風箏,這風箏雖然不大,長寬隻有一尺半,卻畫得極為精致,尤其在燕子兩翼和尾翼上還畫了大大小小顏色不一的蝴蝶。


    曼春一眼就喜歡上了,兩眼放光的盯著風箏不住的看。


    “好看吧?”唐曼寧得意的就像這風箏是她弄來的似的,“我就說這個你準保喜歡!”


    “嗯!喜歡!”曼春笑著直點頭,卻又突然垮了臉,“今天沒有風……”


    唐鬆揉揉她的腦袋,“等你好了,咱們去找個寬敞的地方放它。”


    不用曼春多囑咐,院子裏唯一一個身上還算幹淨的小屏洗了手,端來了茶水和點心,曼春這裏哪有什麽好茶,不過是最尋常的二錢銀子一包的,好在唐鬆唐曼寧並不太講究這個,也知道妹妹如今吃著藥喝不得茶,何況這個時候新茶還沒有下來,也講究不得。


    今天的點心特別對唐曼寧的胃口,尤其宋大家的新炒的酥杏仁,鹹酥香脆,一會兒工夫就被她吃掉了一碟,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又吃了幾塊鴛鴦餅和鬆糕才罷手。


    唐鬆看著兩個妹妹說說笑笑,並不多話,他性情安靜,姐妹兩個也不在意。


    他想起了今天二妹妹屋裏那個給他送點心的丫鬟,這丫鬟言語伶俐,又有幾分姿色,卻不好好服侍妹妹,連妹妹什麽時候喝藥都說不清……


    他暗暗皺眉。


    可見不是個老實本分知道輕重的。


    唐曼春見兄長神色端凝,坐在那裏許久都不說話,就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兄長是不是不高興了,“哥哥今天是不是有事?”


    唐鬆迴過神來,“沒什麽……你們說的針線上的事,我哪裏插得上話?不知道說什麽。”順手拈了塊鬆糕放嘴裏。


    這鬆糕不僅放了青紅絲,還放了些切成細絲的果脯、紅棗、黑芝麻和核桃碎,吃著香甜鬆軟,唐鬆一連吃了兩塊,才克製著停下了,喝了口茶,卻覺得那股香甜還縈繞在唇間。


    他想到下午二妹妹讓人送到他院子裏的食盒,不知有沒有被那幾個自作主張給分了,內廚房做的點心總是太甜,就好像糖不要錢似的,所以平日裏的點心他很少去碰,大多賞給了服侍他的人。


    這一日唐輜迴來的晚,唐鬆匆匆趕去書房匯報今日所學功課,唐輜見提了幾個問題都沒有難道他,心裏很是滿意,叫人拿了一對新得的好墨給他。


    唐鬆略一猶豫,唐輜就看出來了,“怎麽?”


    唐鬆想了想,“是二妹妹那裏,她有個大丫鬟叫南什麽的,服侍的很不經心,我看是不是再替二妹妹挑幾個妥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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