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程懷卿一路狂笑將墨千君帶迴了將軍府。墨千君看著她時不時抽風兩下笑的渾身打顫如同間歇性精神病發作一般,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問道:“有那麽好笑麽。”


    梧桐院中,因為墨千君的冷落而大受打擊的墨長歌,依然可憐巴巴的坐在院子裏等著墨千君迴來,此時聽到了程懷卿的笑聲,忙不迭的抬頭,剛好看到她將墨千君帶迴,卻扶著墨千君的肩膀笑的像個瘋子一般。


    墨長歌迅速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問道:“女兒啊,在宮裏受氣了麽?”


    “她哪能受氣,是她給小六子氣受還差不多。”程懷卿的笑聲好不容易止住,因為看到墨千君那熟悉的白眼,便擦著笑出來的眼淚問道:“丫頭,心裏痛快些了麽,六兒被你戲弄成那副模樣,足夠看到他的人笑夠三年。姨母倒不知你還有這等心思和能耐,日後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啥?”墨長歌驚訝的看著墨千君,“你把六殿下給戲弄了?溲”


    他閨女的膽子果然越來越大了……那個煞星她都敢戲弄!


    墨長歌迅速朝門外看了幾眼,一臉憂鬱的拽著墨千君說:“六殿下有沒有追來,要不爹送你去其他地方躲幾天?”


    他都把濟王給坑的翻不了身了,自己閨女戲弄了他能有好果子吃麽恧!


    程懷卿無語的瞪了他一眼,“瞧你那點出息。他要是敢欺負君兒,老娘不跟他拚命才怪,你那狗膽子啥時候變成了老鼠膽子,竟然怕他怕成了這副模樣。”


    墨千君頓時側目。


    拚命?


    姬韶淵欺負她欺負的還少麽?貌似這大姨媽每次都是閑閑的看戲然後不嫌事兒大的煽風點火,她咋不知道大姨媽啥時候為了她跟姬韶淵拚過命。


    “我沒有生氣。”淡然的看了墨長歌和程懷卿,墨千君一臉平靜的迴答。


    為啥每個人今天見了她都要糾結她是不是在生氣,她是長了一張鼓風機一樣的臉,還是天天閑的蛋疼就隻會浪費時間跟姬韶淵生氣啊。


    墨長歌瞬時打了個冷戰,眼神無比可憐的轉向了程懷卿,程懷卿上下打量著墨千君皺眉:“你沒有生氣做什麽把自己弄的大家閨秀一樣。如今已經離開了長瀾宮,殿下也看不到你這副詭異的模樣,你擺著這張死人臉給誰看呀。”


    墨千君無語的瞥了她一眼,“我本來就是大家閨秀,隻不過沒氣質沒形象了十八年,突然覺得有負我娘當年京城第一美人的盛名,所以才誠心悔過決定給我娘掙迴臉麵不行麽。”


    說完,便要轉向臥房裏走去。


    程懷卿一把拽住了墨千君,繞到她麵前說:“丫頭,你這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沒生氣啊,在長瀾宮還沒有發泄痛快?要不姨母把你送迴去再跟小六子打上一架。”


    墨千君無奈的歎了口氣,“真的沒有。同殿下生氣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我隻是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而已。”


    跟姬韶淵打架……她大姨媽真是異想天開。她還沒有活夠也沒有不自量力到那種地步,此時的姬韶淵還指不定要炸毛到何等程度,她想不開才會自投羅網送迴他麵前。


    程懷卿轉頭對墨長歌擺了擺手,墨長歌了然的點頭,擔憂的看了墨千君一眼,隨即就離開了梧桐院,程懷卿拽著墨千君一把將她按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單腿往凳子上一踩半彎著腰對她道:“說吧,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墨千君懶懶的一掀眉毛,“說真話都不行?難不成你們還盼著我被殿下氣死?”


    程懷卿摸著下巴詭異的一笑,“真要是被氣死了倒也還算正常,隻不過你現在這反應讓姨母我看了都心焦,你想把你爹嚇得食不下咽睡不安穩麽。”


    她家君兒變成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想想她都覺得渾身發毛。


    嘖,這是被小六子給氣過頭了麽。


    墨千君抬起左臂優雅的往桌子上一放,側身仔細的打量了程懷卿兩眼,“原來還是因為我爹?姨母,你這麽喜歡我爹,又向來不拘小節膽大妄為,怎麽就在我爹麵前慫成了被拔去爪子的家貓,還體貼的擔心他會不會吃得好睡得好。聶神醫又同你是什麽關係啊,你不是皇上的宮妃麽。”


    她的後宮都亂成一鍋粥了,竟然還有心情來八卦自己的閑事兒。那個聶神醫天天都跟在她的身後,看上去同她奸情滿滿的樣子,她也不怕哪天後院失火,被頭頂發綠滿心怒火的宣德帝給一刀哢嚓了。


    程懷卿無語的一撩衣擺,在墨千君身邊坐下,“姨母是在關心你,你倒操心起我的私事起來了。果然是跟第一樓那些小賊們混得久了,這性子也變得八卦討厭了。”


    “姨母,我真的沒有生氣。”墨千君往身後的桃花樹上一靠,悠然的看著遠方道:“我累了,已經沒有力氣去生氣了。”


    懶懶的閉上眼睛,墨千君全身都透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疲倦,程懷卿微微一怔,玩笑的表情也隨之收起,“丫頭,你該不會真的因濟王一事和六兒生了罅隙吧。”


    “是又如何?”墨千君漫不經心的迴答,程懷卿的眉心狠狠地一擰,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梧桐院裏瞬間陷入了一片沉寂,氣氛變得無比的詭異,墨千君有些意外的睜開眼睛,看著程懷卿道:“我以為姨母會勸解我。”


    “切。”程懷卿摸出了一把瓜子看著前方道:“老大不小的人了還用姨母教你如何做事?不管你想要做些什麽,隻要你不會後悔即可。不過……”


    程懷卿的眼底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嘴角輕揚道:“人這輩子能碰到一個兩情相悅的人並不容易,凡事三思而後行,切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悔恨終生。”


    “怎麽,姨母這是經驗之談麽。”墨千君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著程懷卿,“其實,我不介意你成為將軍府的將軍夫人,或者說,我很樂意看到能有人陪著我爹度過餘生。”


    雖然她這個行事離譜的大姨媽突然化身為情感知音讓她覺得畫風不太對,可她倒是有興趣八卦一下,滿足一下自己長久以來的好奇心,順便解決了自己老爹的終身大事。


    她知道,自己的親娘在生前一定也很疼愛自己,無比的期待著自己的出生,可每當看到墨老爹那孤單惆悵的眼神,她就覺得萬般的心疼。


    如今的將軍府烏煙瘴氣,即便她與諸多的兄弟庶妹毫無交集,也能看得出後院諸多姨奶奶之間的暗流湧動,更能看出潛藏在他爹眼底的疲倦和憂心,否則,他也不會置那麽多子女不管不問,每日跑來自己的院子裏裝瘋賣傻。


    縱使妻妾環繞,他的日子卻沒有一天過得舒心,將軍府早已置身在風口浪尖成為了眾矢之的,如果大姨媽能夠陪在老爹的身邊,她定然能夠放心許多。


    至於她宮妃的身份……以她大姨媽的奇葩和神通廣大,還有那日在長瀾宮裏她對待宣德帝的態度來看,應該也不難搞定吧。


    程懷卿聽言微微一愣,似乎是沒料到墨千君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她隨即一笑,“你倒是大方,一點也不介意姨母會占據了你娘的地位麽?”


    “誰也無法代替我娘在我爹心中的地位。”墨千君淡然的迴答:“姨母也無須跟我娘相比。你是你,她是她,如果我爹真的對姨母有意,你便也是我爹心中的獨一無二。逝者已逝,生者的日子總要繼續,娘她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我也不會阻攔我爹繼續尋找餘生的幸福。”


    “丫頭……”程懷卿驚訝的看著墨千君,卻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清澈的認真與坦然,放在石桌上的雙手微微握緊,片刻之後,程懷卿突然縱聲一笑,“說的好!逝者已逝,生者的日子總要繼續……君兒啊,姨母果真沒有錯看你,你不愧是素素的女兒……”


    “姨母?”墨千君看著程懷卿仿佛在一瞬間釋然輕鬆了的表情,皺了皺眉問道:“你終於按捺不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少女心,決定去勾引我爹撲倒我爹了麽。”


    “瞎說什麽。”程懷卿不客氣的朝她腦門一巴掌唿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我的確喜歡你爹,從我十三歲被逼從軍開始的那日。”


    程懷卿的眼神變得有些幽遠,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一絲懷念,“想老娘當年也是個溫婉乖巧風華絕代的大家閨秀……”


    墨千君翻白眼,大姨媽您追憶就追憶,但您能別用這般自戀又臭不要臉的表情和語氣麽?


    但聽程懷卿歎了口氣,“可惜遇人不淑,被一個腦袋有病的糟老頭子給強行收做了徒弟,還糊弄著你外公說我八字太硬命格不詳,待在府上會克親克友克遍國公府裏的大大小小乃至花花草草,所以,你外公便由著那糟老頭子把老娘帶走,將老娘教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糟老頭子?


    墨千君的腦中頓時閃過了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問道:“是那個盛名已久的空空老人麽。”


    “呸。”程懷卿當即吐出了一口瓜子殼,“那老頭子不過是個幌子,也就你爹個缺心眼的和民間一些沒見識的會把他當成是第一高手。老娘家那個老怪物可比他要難纏的多,而且……”


    程懷卿的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這個老怪物同六兒也脫不了幹係。”


    “嗯?”墨千君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意外,但隨即瞥開臉道:“姨母可以不用刻意同我提及六殿下,他的過往同我並無關係,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程懷卿戲謔的看了墨千君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道:“老怪物教我武功帶我去各地遊曆,在我十三歲那年令我女扮男裝上了戰場,以軍師的身份待在了你老爹的身邊,並言明,等我十八歲那年便送我迴老家成親。在外闖蕩許久,老娘看那些娘娘腔的公子哥兒們百般不順,一想到日後要同那樣的男人成親就一個頭兩個大,此時碰到你爹那種戰場上死不要命的鐵血漢子,雖然他的腦袋是笨了點傻了點,但還是讓我失心瘋一樣的傾慕於他。可惜啊……”


    程懷卿無奈的撇了撇嘴,“你爹他隻把我當成是兄弟,他喜歡的是你娘那種柔情似水的小女人。”


    “看得出來……”墨千君同情的看了程懷卿一眼,想到他爹提及娘親時那溫柔懷念的眼神,以及看到她大姨媽時那口無遮攔的糙漢形象……


    替她大姨媽心疼默哀三分鍾。


    伸手撥弄著桌子上的瓜子,程懷卿幽幽的歎了口氣,“在邊境待了好幾年,與你爹生死不離結下了過命的交情,老娘原是認為此生非他不嫁他此生也非我不娶,於是在凱旋迴京之後便把他叫到了國公府,想要告訴他我是女兒身的真相,並且讓他去找你外公提親。”


    嘴角勾起一絲淺笑,“誰知道,你爹那個老不羞一見到隻有十三歲的素素便徹底的丟了魂失了心,還慎重的要求我一定要幫他看好素素,等素素及笄之後他便來提親。那時候姨母便知道,雖然我同你爹相識在先,但這輩子卻和他永不可能有夫妻之緣,隻能保留戰場上結來的袍澤之誼。”


    “姨母……”看著程懷卿此時淡然平和的神情,墨千君心底微微一疼,仿佛在瞬間就看到了她當年的傷心失落與無奈。


    一個是自己傾慕多年的男子,一個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在她懷了滿心的激動與希冀想要告知心上人真相的時候,等待著她的卻是一個永遠失望的結局,這對她來說無疑是最沉重的打擊。


    然而時隔多年時過境遷,墨千君卻沒有在程懷卿的眼中看到過半點仇恨的痕跡,有的隻是釋然的追憶和淡淡的惆悵,想到她方才說的話,墨千君不覺皺眉,暗道竟然是自己會錯了意麽?大姨媽她其實並未想過要同自己老爹在一起,她其實早已經將那段過往的感情放下了不成。


    像是看穿了墨千君心底的疑問,程懷卿漫不經心的迴頭,瞥了她一眼說:“當年我迴京不久,太後便下令為皇上選秀,國公府自然也在其中。府上適婚的嫡女隻有我一人,皇上那時候登基不久羽翼未豐,國公府又一心效忠新皇。為了給皇上提供些助力,你外公自然是義無反顧的將我送入了宮中。這些年若非國公府的暗中相助,皇上也不可能奪走太後的大權順利親政。我與皇上雖有夫妻之名卻並無夫妻之實,他想要的也不過是我背後老怪物的力量,所以,他才會應著我的意思將我打入冷宮,卻也對我尊重有加,這也是你那日在長瀾宮裏看到他對我諸多忍讓的原因。”


    “姨母的師父到底是誰……”


    連當今宣德帝都忌憚不已,礙於他的麵子去看她大姨媽的臉色。想到她方才說那人還同姬韶淵有關,墨千君頓時就想到了姬韶淵手中那神秘莫測的黑麒營。


    她一直都覺得,這個大姨媽的存在太過奇特。


    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人,但她的為人處世卻完全不受世俗的約束,目空一切又瀟灑狂放,與這個世界完全格格不入。


    她與姬韶淵相處至今,自然能看出姬韶淵的背後隱藏著諸多的秘密,而她大姨媽卻仿佛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看上去似乎比姬韶淵還要神秘,甚至是連慕容慎思和第一樓都未曾見過的麒麟印記,和姬韶淵手中握著的黑麒營,大姨媽都知曉的無比透徹。


    難道說……黑麒營與大姨媽也有什麽關聯?姬韶淵與大姨媽之間還有啥共通的秘密麽。


    直覺告訴墨千君,她大姨媽要告訴她什麽不得了的真相了……


    “君兒,你可知道:慶國自開國以來延續至今,一直都是一朝雙帝麽?”果不其然,程懷卿看著墨千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什麽?”墨千君微微一怔,程懷卿悠然一笑,“姨母的師父,大概也是六兒的師父,便是上一任慶國的暗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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