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墨千君就被紫苑和綠瑤從睡夢裏叫醒。雖然腦袋還在不停的點地,眼皮子也上下一直在打架,但墨千君還是毅然的爬起,然後洗漱完畢,頂著滿頭的星光奔出了將軍府。


    “可憐的小姐。”紫苑看著墨千君那痛苦的神情,一臉同情的歎息。


    綠瑤隨即點頭附和,“你說大小姐到底是怎麽得罪了六殿下,怎麽六殿下偏要讓她每日寅時就到一扇門去當值呢?”


    “你們兩個當我死了麽……”墨千君奄奄一息的頓住了腳步,一臉困倦的迴頭對紫苑和綠瑤抗議。紫苑和綠瑤連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墨千君,笑眯眯的道:“放心吧小姐,我們兩個扶著你去一扇門,你還能趁走路的間隙偷偷再睡會兒。”


    墨千君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崩潰的抬手扶額,然後使勁的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溲。


    之前,她把姬韶淵得罪了徹底,在西宮別苑被他慘無人道的折磨了一番,然後,她就傻乎乎的將自己給賣了,說是要不計一切代價向姬韶淵賠罪,再然後,姬韶淵就雲淡風輕的丟給了她一句:‘這是你說的’,便讓龍騎衛把她送迴了將軍府。


    可她事後左思右想,總覺得姬韶淵那句話並未說完,後麵應該還有半句——“你可別後悔……”


    以他那小肚雞腸陰險腹黑的性子,不抓住機會狠狠的報複她才怪恧!


    事實證明,姬韶淵果然異常的陰損惡劣。她心思忐忑的熬到了半夜,剛剛有了些許睡意,龍一就直接站在她的房頂把她的天花板戳了個窟窿,然後遙遙的對她說讓她以後每日寅時便到一扇門去當值,否則殿下便會很生氣,後果一定很嚴重。


    於是,她頂著一晚上灌進來的涼風,頭重腳輕的熬到了寅時,就被紫苑綠瑤毫無人性的叫醒,痛苦的打著哈欠要到一扇門去報道。


    要知道,她此生最大的煎熬,就是不能睡到自然醒!


    來自殿下的憤怒才剛剛開始,但她已經後悔了!


    距離梧桐院最近的將軍府側門,龍一龍二早就備好了馬車在此等候。墨千君打著哈欠來到車邊,龍一立刻上前對她行禮道:“大小姐。”


    墨千君被他低沉的嗓音嚇了一跳,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卻看到龍一原本英挺的臉此時已經變得青青紫紫,那腫脹的程度幾乎不亞於昨日那個被揍成了豬頭的李玄機。


    “你的臉怎麽了?”墨千君湊上前剛想仔細看上兩眼,卻把龍一嚇得蹭蹭退後了兩步,然後齜牙咧嘴的道:“小姐請上車。”


    一旁的龍二笑眯眯的過來,使勁的在龍二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大小姐不用掛心,昨日龍一說了不該說的話,殿下罰他清醒清醒。”


    “哦……”墨千君了然的點頭,然後一邊往馬車上爬一邊嘀咕道:“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六殿下對著龍一那麽英俊的臉竟然也下得去手……”


    “噗……”龍二忍俊不禁的輕咳兩聲,然後對著龍一那扭曲的臉說道:“嘖,這話傳到殿下的耳朵裏,估計你還得再挨一頓鞭子。”


    可憐的龍一,若說昨日那一頓純屬他找抽,但今日的可就算得上無妄之災了。


    這大小姐忒也會坑人,身為他們的準皇妃,咋能當眾誇殿下的龍騎衛統領長的英俊呢。


    紫苑聽到了墨千君的感歎,於是也好奇的朝龍一的臉上仔細瞅了幾眼,學著墨千君的模樣歎氣道:“是啊,咋就打成了這樣呢……”


    然後,拉著綠瑤一起上了馬車。


    “哈哈……”龍二看著龍一那無比鬱悶的表情,咂舌道:“一大統領,你方才被大小姐的丫鬟給鄙視了。”


    龍一摸了摸自己漲疼的臉頰,滿頭黑線的揚鞭趕車。


    他就納了悶了,昨日執行鞭罰的龍騎衛為啥每一鞭的鞭尾都會‘恰好’甩在他的臉上。不當將他揍得渾身生疼,連他的臉也捎帶著給破了相,雖說他並不在意自己的臉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可他直到現在都還滿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句話得罪了他們六殿下。


    片刻後,馬車停到了一扇門的大門前,慕容慎思早早的便在門口等候。


    看到臉色頹然的墨千君,慕容慎思似笑非笑的迎上前,對她道:“殿下昨日已經傳信給我,備好了今日需要你做的事情,跟我來吧。”


    “這麽早就上工?”墨千君一聲哀嚎,然後認命垂下了腦袋。


    慕容慎思將墨千君帶到了迷樓裏,也就是當初她要求的檔案室中,指著地上那一堆堆落滿了灰塵的書冊道:“這裏全是五年以內慶國破不了的奇案大案,殿下要你今日把這些卷宗全都整理完畢,然後將他們全都擺在架子上,待他明日過來檢查。”


    “這麽多?!”墨千君頓時一聲尖叫,看著那幾乎有兩人高的滿地的書冊。


    哇靠。這古代人作奸犯科的本事也半點都不遜色,而且這慶國的捕快也未免太過廢柴。竟然有這麽多的案子都沒能偵破,這刑部和三法司果然是白吃飯的麽!


    “一天……”墨千君原本的瞌睡都被這砸到頭頂的噩耗給嚇跑了。


    這麽多的卷宗,她就是有四隻手八個頭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給他整理完畢啊!


    “殿下說了……”慕容慎思輕咳了兩聲,同情的看著墨千君道:“若今日的任務不能完成,明日的懲罰立即翻倍。”


    墨千君怒氣衝衝的迴頭,隨即眼珠兒一轉,眯著眼睛對慕容慎思道:“殿下可有說過不許人幫忙?”


    該死的姬韶淵,就知道他滿肚子都是壞水!


    慕容慎思微微一怔,“這個……好像沒有。”


    “那好……”墨千君立刻勾起了嘴角,“差人去流軒閣傳信,把穆姑娘叫來上工,然後,把柳亦屠老然後龍騎衛統統都叫過來。還有你,你也跑不了。本小姐會把需要的東西全都告訴你,你差人送過來後,稍後我會告訴你如何使用。”


    說著,墨千君又對外麵喚道:“紫苑綠瑤!”


    “小姐?”候在門口的紫苑和綠瑤伸出了腦袋。


    “進來,同本小姐一起幹活。”說著,墨千君便從頭上拔下了一根玉簪,將披肩的長發一挽,然後拿玉簪將頭發全固定在了頭頂。


    她將袖子一擼,裙擺一撩,隨手就係在了腰間,然後大咧咧的就朝那堆在地上的卷宗走去。


    慕容慎思看得眼珠兒一凸,目瞪口呆的望著一點小姐形象也無的墨千君,然後飛速的轉身迴頭,拍著胸口大叫阿彌陀佛。


    要是讓六殿下知道他盯著墨小狐狸這個模樣猛看,下一個受罰的倒黴鬼就得變成他了!


    紫苑和綠瑤顯然是已經習慣了墨千君三不五時那毀形象的舉動,所以淡定的來到了墨千君的身邊,就聽墨千君吩咐道:“將這些冊子上的灰塵一本一本的清理幹淨,然後堆到你們身後那個書架上。”


    她抬頭在屋中大致看了兩眼,剛好接到傳喚的龍騎衛也跟了進來。


    姬韶淵在她的身邊安排了兩隊的龍騎衛,帶上龍一龍二這兩個正副統領一共有二十二個人。墨千君指著身後那四排書架說:“龍一龍二過來幫紫苑和綠瑤清理書冊,然後將清理幹淨的冊子分發給其他的龍騎衛。每五個人為一個小組,將這些書冊都分類放好,冊子裏記載的死了五個人以上的放在第一排,五個人以下的放在第二排,沒有死人的放在第三排。覺得書冊裏記載的比較罕見離奇的就全都放在第四排。”


    她話音一頓,笑眯眯的說:“龍一龍二記得將他們每人負責的書冊全都記錄下來,稍後我會挨個的審查,完成任務最多的小組,我會稟明殿下給你們獎賞,完成最少的那幾個人,那就隻能和龍一一樣受罰了。”


    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見外麵依舊是一片黑暗,“今晚戌時之前,必須將這屋裏的卷宗整理完畢,不然,所有人統統都要受罰!”


    哼,就算姬韶淵刻意刁難她又如何?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反正他也沒下令說非要自己親自動手,即便這屋裏的卷宗堆了一地,但眼下有這麽多人分工合作,一日之內定然能把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給姬韶淵完成了。


    慕容慎思見墨千君將事情安排的井然有序,幾乎是片刻間就分工完畢,而且用她的這種方式來整理那些卷宗,顯然會比以前刑部中排放的更加合理。


    眼底閃過一絲欣賞的光芒,慕容慎思也上前道:“那我呢,你讓本公子留下來要做什麽。”


    墨千君瞥了她一眼,“將這裏所有的卷宗全看上一遍,等他們都整理好後,記清楚哪個案子的卷宗放在哪裏。”


    “全部?”慕容慎思一陣無語,“大小姐,今日這整理卷宗書冊的任務好像是殿下懲罰你的吧。”


    他怎麽感覺這仇恨瞬間發生了轉移,一下子便壓到了他的頭上,到頭來被懲治的最狠的人反而是他?


    “身為第一樓的樓主,堂堂大慶國內掌控五湖四海各處信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慕容公子,赫赫有名的情報販子!若是連這點東西都記不住,一扇門要你何用!”墨千君鄙視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轉身忙碌手中的工作。


    她還得大致看上一眼,看看慶國這些所謂的命案到底能精妙到何等程度。


    慕容慎思被墨千君說的啞口無言,無奈的歎了口氣,“每次你同殿下慪氣,最後倒黴的全是本公子。本公子這是找誰了惹誰了,怎的會認識你們這兩個討債鬼。”


    說著,他一邊搖頭一邊向外走去,認命的差人去傳喚柳亦和屠福,然後再傳信去流軒閣將穆婉凝也叫來。


    要死大家一起死……


    隻怕這小狐狸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如今便隻能期待六殿下那個陰險腹黑的大狐狸有沒有什麽更陰損的後手了。


    忙碌了許久,天色大量,穆婉凝接到傳信後也匆匆的趕來,和柳亦與屠福幾人湊在了一起。在墨千君的眼中,他們三個和慕容慎思,再加上那個甩手掌櫃姬韶淵,才是一扇門的核心成員,所以,有些特殊的任務,也隻有他們幾人才能完成。


    “醜八怪,你又沒事吧……”穆婉凝見到墨千君的瞬間,便將她拉到了一旁上下打量了幾眼。


    昨晚她對六殿下行了大逆不道之舉,六殿下應該是把她帶走宰了埋了的,如今看到墨千君全須全尾的站在麵前,她還有些不敢置信,“六殿下竟然這般輕易的放過了你?”


    “誰說的?”墨千君翻了個白眼,指著麵前堆積如山的卷宗道:“今日之內整理完畢,殿下這命令像是放過我了?”


    “該!”穆婉凝甩開她的手冷笑,“六殿下還是太縱著你了。要知道,你昨晚說的那些話可是犯了殺頭誅九族的大罪!嘖,真不知道殿下看上了你哪裏,竟然還是寬恕了你的罪過!依著本姑娘的意思,最不濟也要打你個一百大板。”


    “沒義氣的花癡腦殘粉……”末遷居嘀咕了一聲,笑眯眯的望向了一旁的柳亦,“柳師爺,曼陀羅與阿芙蓉那件事你查的如何了?”


    說著,還意有所指的看了穆婉凝一眼,果然,就見穆婉凝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在穆婉凝的心裏,隻要讓姬韶淵心情不快就是該誅九族的大罪,跟這種腦殘粉爭論討不得半點好處去。刺激她的最好辦法就是狠狠的打擊她的自尊,讓這個死傲嬌在事實的麵前低頭!


    柳亦仰著木木的棺材臉對墨千君行了一禮,“大小姐,晚生已經查出了謝師爺的死因。”他轉而又像穆婉凝作揖道:“晚生要在這裏向大小姐賠罪,那謝師爺的體內,的確也有曼陀羅花毒。”


    穆婉凝一把抓住了柳亦的手道:“查出來了?你是怎麽查出來的?快將你分辨的方法告知於我聽。”


    被穆婉凝柔軟的纖指抓了個正著,那張明豔無比的俏臉突然在自己麵前放大,饒是柳亦生來麵癱,木木的臉上從沒有太多的表情,也頓時染上了一層淺紅。


    他飛速的後退了兩步,低著頭一言不發,而穆婉凝也發現自己的舉止大大的不妥,臉上也罩上了一層紅霞。她求助的轉頭瞪了墨千君一眼,就聽墨千君似笑非笑的說:“柳師爺用的自然是師門絕學,應是從劉太醫那裏學來的特殊的法子,哪裏能這麽輕易的教給你?”


    穆婉凝接了個台階,立刻後退了一步傲嬌的說:“那本姑娘不學便是了唄。”


    手心裏一陣發燙,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到一個男子,還拉住了他的手……穆婉凝心底一陣崩潰。


    天,一定是墨千君這個醜八怪帶壞了自己,才讓自己做出了這種失態的舉動。


    柳亦尷尬的輕咳一聲,依然是麵無表情的抬頭,“大小姐和穆姑娘多慮了,待晚上將案情稟明之後,將那驗毒的法子告訴穆姑娘便是。”


    墨千君迴頭對龍一說:“這裏便交給你們了,本小姐去去就來。”


    說著,便帶著幾人離開了迷樓去了浩然樓正廳。


    慕容慎思搖了搖頭,這甩手掌櫃當得……簡直太有六殿下的影子……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生一對?


    眼底露出一絲惆悵的光芒,但隨即,慕容慎思便將那一縷綺思甩去,轉而對龍二交代道:“去把這裏方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六殿下。”


    龍二輕咳了一聲,“隻怕用不著屬下,殿下此時已經知道大小姐所做的一切了。”


    慕容慎思微微一怔,“除了龍騎衛,殿下在大小姐的身邊還放了暗衛?”


    龍二笑眯眯的點頭,“殿下抽調了十名暗衛在暗處保護大小姐,其中有兩位……咳咳,是專司向殿下傳遞與大小姐有關的一切事宜的。”


    慕容慎思一陣無語。


    護的這麽密不透風,還專門指派了兩個人給他打小報告用。難怪墨千君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六殿下的眼睛。要是墨千君知道身邊有這麽多人監視著她的所作所為,隻怕又是一通炸毛。


    浩然樓內,柳亦對墨千君道:“大小姐,謝師爺的確長久服用阿芙蓉,體內堆積了無數的毒素,隻不過,那些毒素卻並不會致命,隻會慢慢的消耗他的身體,讓他一日虛弱過一日。”


    墨千君點頭。


    阿芙蓉就是罌粟,謝師爺長年累月的吸毒,那體質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但她眉頭一擰,問道:“但我前日裏在學士府見到他的時候,沒看出謝師爺的臉色有什麽不對,他並沒有出現臉色蠟黃體弱氣虛的症狀,卻又是為何。”


    柳亦迴答道:“謝師爺是習武之人,內力深厚,他即便是經常服用阿芙蓉,但因他身體的根基強過許多人,所以乍一看上去,不會像普通人那樣的虛弱,但他死後身體卻很快的發現了多處潰爛,而且身體上還有多處疑似自殘的痕跡。這些與晚生曾經見到過的中了阿芙蓉之毒的人幾乎一樣,所以,晚生才斷定,他定然也是中了阿芙蓉之毒。”


    柳亦的話音一頓,轉而看向了穆婉凝,“之前穆姑娘說在謝師爺的血中聞到了曼陀羅花的味道,晚生起初並不以為然,後來又仔細的檢查了謝師爺的屍體,發現謝師爺死後臉上潮紅未退,四肢也有微微抽搐過的跡象。這些雖然與阿芙蓉的中毒症狀類似,但也不能排除他並沒有身中曼陀羅花毒。晚生猜測,是不是謝師爺之前已經服食了大量的阿芙蓉,那日又突然中了曼陀羅之毒,結果兩種毒素摻雜在了一起,才導致他突然暴斃,卻又因為晚生和屠老的疏忽遺漏了這重要的線索。”


    他對穆婉凝作了一揖,“晚生慚愧,比不得穆姑娘的細心,差點壞了大小姐的大事。”


    穆婉凝沒想到柳亦竟然會突然向她道歉,頓時鬧了個大囧,她跳起來往墨千君身後一躲,別扭的道:“你別拜我,本姑娘也隻是對味道比較敏感,才發現他血中的味道有異,若是論到查明真相,還需仰仗醫術高超的師爺。”


    墨千君涼涼的看了這兩人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其實,本小姐倒是有辦法驗證,他體內到底中了什麽毒,隻不過,要看屠老能不能做到。”


    “大小姐盡管吩咐。”屠福的眼睛一亮,隨即問道:“大小姐是要……用那種方法麽?”


    之前她曾講述過那麽細致的驗屍方法,雖然恐怖又大逆不道了一些,但屠福卻覺得非常有道理,此刻聽了墨千君的暗示,心底頓時湧出了一絲雀躍。


    墨千君抬手勾住了穆婉凝的肩膀,邪惡的一笑道:“沒錯。我們現在就去迴心堂,本小姐教你們什麽叫做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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