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長發披垂的人影映了出來,抬手的動作使得寬大的袖子褪了幾寸,纖細的手腕頗帶幾分矯揉造作地大幅度轉了幾轉,才曲起指節在房門叩響了幾聲。吾念半靠在房門後,手裏攥緊了一張符篆,準備趁著外頭那不知是鬼還是妖的東西破門而入的時候貼在它身上,可沒想到外頭的人影還挺耐得住性子,連著敲了半盞茶的功夫也不見停,最後約莫是有些疲累了,有些倦懶地倚了半邊身子在門上。外頭明明有森森然的陰冷氣息若隱若現,可門外的人又不太像妖邪之物。吾念猶疑了一下,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東西,忙拔下門上的插梢,才拉開一道門縫,倚在外頭的人便跌了進來,被他堪堪接了個滿懷,往後踉蹌了兩步才站穩身子。“祁舟?”吾念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空出來撥開他散亂的長發,這才發現他臉上暈開了緋紅的顏色,而方才籠罩在外頭的、從腳底直灌上來的陰冷氣息此刻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縷帶著果子甜味的酒香。“嗯?”司淮聞聲抬起頭,墨色的眸子裏氤氳了些迷蒙的水汽,越發襯得眼瞼上的一顆紅痣鮮豔欲滴,竟生出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感覺,見麵前的人是吾念,嘿嘿笑了一聲,用食指戳了戳吾念的心口,嗔怪道:“終於肯開門了?”“你喝酒了?”吾念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雖是詢問,但心下已然有了答案。司淮眨了眨眼睛,皺起眉頭認真想了一下,才用拇指掐著小指尖,比出半個小指甲蓋的大小,語氣誠摯道:“一點點。”“一點點?”吾念重複了一遍,滿臉的不相信,一邊側過身子去掩房門,一邊沉下臉來數落他,“怕不是喝剩了一點點吧?”見被戳破,司淮也不掩飾,手臂一伸攬住他的脖子,湊近了些道:“今日的酒有些特別,一不小心就貪多了幾杯,可惜你沒有與我一起去,不然你應該喜歡。”他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拉了拉吾念的袖子,近在耳側的聲音帶著些縱飲後的嘶啞,“大師——要不要嚐嚐?”“嚐什麽?”吾念一時沒反應過來,關完了門才發現他的臉貼得極近,一轉頭就擦上了那張薄軟的唇,環在脖子上的那隻手趁機收緊了幾分,以供它的主人肆意妄為。怔了好一會兒,吾念才手忙腳亂地把司淮推開,見他身形不穩地往後踉蹌了一下,忙伸手拉住了他,一個“你”字在嘴邊徘徊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舍得說什麽重話,重重甩了一下袖袍就往裏走去。“吾念……”司淮手快拉住了他,兩步繞到了他身前,伸出去的手心裏握著,是白日裏吾念送的那隻綴著小鈴鐺的銀鐲子。“這個……你不是送給梁家小姐了嗎?”“你果然是因為這個生氣。”司淮眉頭輕輕挑了挑,儼然是一副得意的神情,道:“你送我的東西,自然是要貼身藏著的,那裏能送給別人。再說了,這鐲子本就是梁家的東西,哪有從人家家裏要過來,又再送迴去的?”“那你送出去了再討迴來,豈不更不妥當。”吾念皺起眉頭,一時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梁大小姐錦衣玉食的也不缺這個鐲子,我用別的東西去換就是了。既然這東西是你喜歡的,再不妥當我也去討迴來。”司淮拉過他的掌心,將那隻鐲子鄭重放了上去,“原先的小鈴鐺似乎鏽了,沒什麽聲響,我尋了好幾家店鋪才找到兩隻差不多的。”“誰說我喜歡了?”吾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別開了視線不去看他,“我隻是想著你或許喜歡,才要了這鈴鐺鐲子,你若是不喜歡,當街扔了便是。”“我送人了你不高興,討迴來了你又不喜歡,難道說——”司淮故意拖長了尾調,往後退了一步,幹脆利落地脫下閑散穿著的外袍露出內裏的衣物,接著前話道:“大師你喜歡這樣的?”吾念聞言往司淮身上看了一眼,頓時覺得三魂七魄都要離體出竅。方才他一身衣服穿得歪歪斜斜倒不說什麽,哪知道內裏穿的,竟然是一襲淺藍色的束身輕紗羅裙,裙擺短了寸許未及腳踝,露出一截細白的腳腕。“你……你……”吾念手裏握著的鐲子險些顫得落了下去,“你真是喝醉了!”司淮握住他未收迴的手,順勢上前一步依進他懷裏,一張臉埋進他的肩頭,悶著聲音說道:“不喝醉幾分,我才不會為了你穿這身衣裳。”這一身比那兩隻鈴鐺要難尋多了,不過好在還是尋到了,雖然樣式有些差別,但大體和當年那一件差不多了。吾念抬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小心翼翼問道:“瀾滄山的事,你還記得?”“自然記得。”司淮在他腰側狠狠掐了一下,“記得你讓我扮做姑娘引誘狐妖,記得你沒有看好我讓我被狐妖擄走,還記得你趁人之危……啊!你幹什麽?!”不等他說完,吾念便將人打橫抱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桌前將人安置在上麵,又去尋了條布巾折返迴來,才慢吞吞答他的話,道:“趁人之危。”司淮看著他將手裏的布巾折疊成條帶狀,當即明白了他想做什麽,十分順從地任他將自己的眼睛蒙上,一片黑暗之中,舉動間衣物摩挲的動靜都變得十分明顯,吾念他,似乎在跟前蹲下了。一隻溫暖寬厚的手掌握住了腳踝,清脆的鈴鐺聲響動不止,是他在替自己戴上鐲子。隻是那銀鐲本是冰涼的物什,大抵是在他手心握了一會兒的緣故,此時竟也有幾分溫熱。“吾念……”察覺到身前的人站了起來,司淮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摸索了一會兒探上他的腰際,順著腰側往上摸到心口處,扯住了衣襟便要脫他的衣衫,被吾念扣住了手腕才沒有得逞。吾念嘴上沒有言語,手上卻沒有絲毫遲疑,將那兩隻不老實的手抓在一起,三兩下綁了起來。司淮不悅地掙了兩下沒掙動,用著不甚靈便的手指摸了摸,不可置信地罵了起來,“死和尚,你今日拜佛的時候被佛像砸了吧?你居然拿佛珠來捆我?!”“阿彌陀佛。”吾念不理會司淮的話,在一旁顧自默念了幾遍佛經,念罷才將那還在邊罵邊掙紮的人毫無防備地抱起,朝著散下幔帳的床邊走去。/是夜,塵一聽著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鈴鐺聲,將被子拉過頭頂輾轉反側了半宿。作者有話要說:  吾念:我太南了!今天是勤奮的我~~讓我康康還有沒有人在等我~~第94章 番外  靈雋和少年淮時已初秋,又是在山上,夜晚的山風早已沒了盛夏的暑氣,沁著絲絲涼意。靈雋身上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僧衣,踏著通明的夜色,獨自行走在通往藏經閣的僻靜小道上,不時抬頭看一眼天際高懸的滿月。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有大批的香客到寺裏焚香齋戒,求一個家庭和樂心願順遂。而這些香客中又有不少人是為著小神龍而來,多多少少備了些薄禮,因而以往司淮不管是練功還是抄經,都會把這兩日空出來,趁機去沾點葷腥。今日是九月十五,他卻一整日都沒有看到司淮。本來三五日不見一次也不是什麽要緊事,但今夜不知為何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問了幾個弟子得知他在藏經閣,便過來看看。離得遠的時候還不曾察覺,這會兒走得近了,才隱隱感覺到有陣陣陰寒的邪煞之氣裹挾在夜風當中,氣息不重,正是從緊閉的藏經閣內傳出。“司淮!”靈雋衝著裏麵喊了一聲,四下靜悄悄的不見迴應,屋內的光光躍動了一下帶起一瞬明滅的光影,又歸於沉寂。心下暗道一聲“不好”,忙施展輕功一步躍到了藏經閣門前,抬手拂過一道勁風,大門“吱呀”一聲向內而開,灌進的風“噗”的一聲同時滅了屋內的三盞油燈,餘下一片忽藍忽紫的迷霧一般的光團,幽幽籠罩在司淮身側。那隱約的妖氣便是從這不知形容的東西身上發出的,案牘上的司淮正以一種極不舒適的姿勢趴著,想來是被弄暈了。為了不讓寺裏的其他人看見引起慌亂,靈雋又將敞開的門掩了起來,緊盯著那團妖霧的眼中帶了幾分不善的意圖,斥問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明華寺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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