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廟的石階前立著兩根石柱子,中間用嶄新的紅綢懸了一把鑼鼓大的同心鎖,旁邊幾棵生得歪斜的樹掛滿了紅絲線,有新有舊,有的絲線私下還掛著個寫了心願的牌子,一群善男信女正站在樹下閉著眼虔誠地祈求著。往來的行人太多,匆匆進廟裏,又匆匆地出來到大樹底下占個好位置,誰也沒有注意到什麽時候憑空多出來了一位俊雅公子和一個和尚。“月老祠?”吾念將廟前匾額上幾個有些古舊的字念了出來,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心裏已經猜出了幾分司淮想要做什麽。“嗯。”司淮應了一聲沒有說話,袖袍往後一甩就邁著步子進了廟。他沒有憑空幻化出香火,而是向一位來求姻緣的姑娘討了三炷香,到月老像下蘸了燈油點燃,虔誠地拜了三拜才插/進香爐裏,而後又去取了紅布條,筆走龍蛇地不知道寫了些什麽東西,將兩股紅線纏作一股係住,來到了一棵掛滿紅絲帶的歪脖子樹下。吾念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直到司淮同其他的善男信女一般閉著眼祈完了願,才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將一枚銅錢穿在了紅繩上,用力往上一拋,隱進了萬千紅絲之中。往來都是求姻緣的男女或是結成了連理的璧人,和他們一般無二。司淮毫不避忌地攬住了吾念的腰,微仰起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著低聲道:“我來還願。”“嗯,我知道。”吾念抵了一下他的額頭,問道:“當時在梅小姐留下的幻境裏,你說求了一個私願。”“我求月老,要麽徹底斷了我和你之間的紅線,要麽就替我們重新係上一條。”他轉頭朝香火旺盛的月老祠內望了一眼,笑意更深,道:“看來,他還是更喜歡給有情人係紅線。”說著,他攤開了左手手心,一根紅線繞成了小小一團躺在掌心上,其中一端在小指上係了個結。吾念笑著捋開了紅線,手指從他的小指順著紅線捋到了頭,纏上自己右手的小指,動作笨拙地係了個一模一樣的結。然後,纏著紅線的十指緊緊扣在一起,執手並肩,往燈火繁華處走去。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篇番外主要是想交代一下後來的事,以及把開篇時司淮許的願交代出來,所以,中間略去的醬醬釀釀,大家自行腦補(實在是晉江不允許,我這麽隱晦的帶過應該不會被鎖吧t^t)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火腿丁丁 5瓶;景兮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92章 番外 鈴鐺篇(一)盛蘭初出嫁的那日場麵十分浩大,繡金的紅毯從三木原一路鋪出了鳳棉城外十裏地,琳琅滿目的嫁妝裝了幾十車,陪嫁的丫鬟仆侍跟了長長的兩列,兩兩間隔著,前一人朝天空拋花瓣,後一人向人群撒金箔。整個上清台也一改往日的淡雅,漫天遍地都是奪目的赤金色,仙門百家齊來祝賀,貴重的賀禮一箱一箱地往庫房裏抬著。司淮不想和世家門派客套虛偽,也怕生了什麽事端擾了好好的一場婚宴,因而先前答應了留下來喝杯喜酒,果真就隻喝了一杯,敬過了新娘子和新郎官之後,就帶著吾念和塵一翻牆離開了上清台,順帶捎走了一些吃食和幾壇子酒。渝州雖和鳳棉同處江南煙雨水鄉,但氣候比鳳棉稍暖一些,才二月初的時節,百花已經應季而開,深巷裏飄出的除了酒香還有或淡或濃的花香,鶯歌燕舞,柳綠花紅,一派蓬勃景象。司淮三人離開上清台後乘著小船順江南下,想趁著春光正好遊一遊秀麗江南,沒想到在水上漂泊了幾日才踩上岸,就遇上了河畔一戶梁姓富紳家中在鬧邪祟,舉手辛勞了一下就耽誤了下來。那邪物是一隻溺死在水中的惡靈,從別的水域飄到了這裏誤打誤撞賴進了住在水邊的梁家,也不是什麽難對付的鬼怪,就是有些精,費了兩日功夫才抓住了它,順帶做了場超度的小法事。解決了之後三人本要繼續行路,奈何梁家老爺熱情好客,借著時近黃昏的理由又將他們留了一晚,第二日用過了午膳才千謝萬謝地親自將他們送到了大門口。“仙長和兩位師父真的不打算多留幾日?”梁老爺拽住了司淮的胳膊,還在試圖挽留,“我們家剛搬到這邊不久就碰上了這種事,多少也是害怕的,那東西會不會沒死幹淨,等你們走了之後又繼續作祟?而且,既然能從別的地方跑來一隻,會不會還有第二隻第三隻,隻是還沒找著?”“不會。”吾念不動聲色地拉開他拽著司淮的手,不緊不慢地同他解釋。“這種惡靈通常是溺死後沒有人發現其屍體,魂魄無處可歸,才會四處漂泊化作惡靈作祟,並且通常是形單影隻的。如果太多人於同一處溺死,會形成強大的怨念將他們桎梏在那裏,也就不會遊蕩到別處。貧僧已經在貴府留下了幾道驅邪除祟的符篆,可保不受邪物侵擾,施主大可放心。”“我師叔既然這麽說了,那施主就不必憂心了。”塵一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適時地湊了過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這惡靈誤入梁府作祟不過是因為這裏近水,施主您若是實在擔心還會遇上這種事,大可以從這裏搬離嘛。”“塵一!”吾念沉聲嗬斥了他一句,礙著有旁人在才沒有上手拍他的後腦殼。“是,是……”梁老爺得了保證,也不好一而再地提惡靈的事,但心裏大抵還是不願意就這麽把人送走,躊躇著往外又送了幾步,才道:“幾位真的不再多留一會兒嗎?我家小女對幾位的相助十分感謝,說一定要親自送送你們,可她今早出了門還沒迴來,若知道你們就這麽走了指不定怎麽傷心難過。”“不留了。”司淮客氣地笑了一下,迴絕道:“昨日承蒙款待多留了一宿,該道的謝也說了許多遍了,再多留一會兒還是要走的,別叫小姐經了離別的場麵難過。”身旁的吾念附和地點了一下頭,執著佛珠的手豎到身前微微頷首,道:“我等此番南下本就是遊曆,遇邪祟作怪垂手相助而已,不便過多叨擾,老爺就此止步吧。”梁老爺重重歎了一口氣,終於把這個念頭作了罷,轉身招了招手,將身後一名抱著紅木匣子的下人招了上來,打開匣子呈上了滿滿一箱琳琅的珠寶翡翠。“仙長和大師都這麽說了,我再留就是強人所難了。無論如何,還是虧得兩位相助我梁府才得以安寧,奉上些報償總是要的,幾位在外遊曆總有需要用銀子的地方,萬望不要推脫。”“阿彌陀佛——”吾念斂著眸子念了一遍佛號,看著那箱珠寶露出了一絲難色,默了片刻才道:“出家人不貪錢財,可既是施主的一番好意,我等也不好推卻。這一大箱子珠寶委實太過貴重,貧僧就挑上三五件,就當領了施主的這份心意。”以往吾念帶著塵一替人家捉鬼除祟確實是為了賺些盤纏,可現下剛從盛家出來沒幾天,金銀之物是不缺的,看著他在木匣中小心翼翼地挑揀,司淮和塵一都隻當他是在寬慰梁老爺,沒等他挑仔細就一把拉開,擺擺手告辭離開。/新開春的時節,縣城裏比城郊要熱鬧許多,車馬行人往來不絕,勾欄瓦舍、茶棚散攤都還粘著新年的紅紙,四處都透著新的痕跡。兩個和尚和一個年輕俊俏的男子走在大街上,多少招引來行人的目光,尤其那大和尚和男子挨得極近,垂下的手臂連晃動的幅度都一致,頗有幾分曖昧。吾念以往也不是沒有被人打量過,但兩個窮酸和尚,人們新奇地看兩眼也就算了,如今邊上多了個司淮,倒是被人看得不自在起來,既擔心旁人的竊竊私語,又怕別人心裏惦記了他的人。袖子下掩映交握的手心被對方的小指輕輕撓了撓,一股酥麻的感覺登時傳遍了全身,驅走了方才騰起的那絲不自在。“怎麽了”吾念轉頭看向身邊的人,不知是不是午後的日光太過柔和,麵前這張素來白皙的臉竟染了幾分緋色。司淮沒有答話,下巴微微抬了一下示意他往前看。不遠處的街道上,一名膚色黝黑的男子卷起了布衣袖子,一邊往手裏的葫蘆串澆著糖汁一邊高聲吆喝著,身旁立著一個過人高的草把子,插滿了色澤誘人的糖葫蘆。“你要”吾念低低笑了起來,道:“我記得是誰說過,小孩子才喜歡這些甜掉牙的東西”雖然嘴上這麽打趣,他還是在司淮的目光轉過來的時候,不舍地鬆開了握著的那隻手,從袋裏取出兩枚銅板,掂在手裏朝賣糖葫蘆的地方走去。大概是孩子們新年的時候吃多了,這會兒反倒沒什麽人圍擠著,吾念很快就買到了兩根糖葫蘆,又快步折返迴來。酸甜的味道夾在微風裏送過來,司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身影,被日光刺得微微眯起的眼睛裏,不自覺地漾起了笑意。吾念才走近,一隻手已經從側後方橫了出來,塵一笑著衝他眨了眨眼,邊去接糖葫蘆邊討好地道:“多謝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