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淮聽見“兵器”兩個字,眼裏添了幾抹亮光,對那老者的印象登時好了幾分,問道:“那我們今日是來買兵器的?”“若是你與這兵器有緣,贈予你又何妨。”老者精神矍鑠的笑聲從簾子後頭傳來,隻見他雙手抱著一個半人高的木匣子,有些艱難地想要蹭開那塊遮擋的簾子進來。“我來!”司淮趕緊接過木匣子放到桌上,有些期待地抬頭看向靈雋。“打開看看吧。隻聽聞過小神龍能騰雲駕霧唿風喚雨,沒想到竟是個清秀小少年,也不知鑄得合不合心意。”老者背著手錘了錘有些發酸的腰骨,笑吟吟地走了過來。木匣子還很新,司淮動作輕緩地打開蓋子,便有微微華光流溢出來,映在他漆黑的眼瞳裏,燦若大海星辰。那是一柄通體青藍色的劍,藍得有些半透明,像凝成了實質的水,劍身流暢得幾乎沒有一絲花紋的綴餘,卻在劍柄處雕上了巍峨山景,劍柄下方兩寸處,用梵文刻上了“山河”二字。“此劍名為‘山河’。”靈雋見他的手停在那兩個字上,出聲解釋。“山河永固,四海昌榮,則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司淮默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大師無論是給我起名字,還是給我的劍起名字,總脫不了百姓蒼生,難道大師的心中,隻裝了蒼生?”“還有佛祖。”靈雋笑道,“還有你,有住持師兄,有我這位忘年故交,有明華寺和護國寺的僧人們……然則所有人乃至於我自己,都是這天下芸芸眾生之一,我這一生吃齋念佛,不是求自身修為多高,隻是求天下萬民和樂。”“你知道他身上為什麽有大功德了吧?”老者笑著接過了話,“他這一生渡人渡妖,行於世間,在戰火中救過人,也在河裏救起落水的小狗,積德行善叫人敬佩。老頭子我早就不幹那種敲敲打打費神費力的事兒了,是這小和尚一連來了好幾封信央求我,鬧得我連年都過不好,緊巴巴地數著日子給你鑄劍。”“過年?”司淮轉頭看了靈雋一眼,當即明白了什麽。從明華寺離開前的一晚靈雋曾問過他想要什麽兵器,可原來他早就央人替他鑄了一柄“山河”。“祁舟。”靈雋迴視著他,神色十分認真,“你是這世間唯一的一尾龍,承天命而生,一降世便解了旱災之困,受百姓敬仰愛戴,不論是你的名字,還是這柄山河,都是我、是天下百姓,對你的寄望。”司淮重重地點了下頭,伸手握上了劍柄,山河劍華光大盛,輕顫兩下發出低低的嗚吟聲,從他手中掙脫了出來,在不大的屋子裏胡亂飛了一通,一頭紮出了門外,追出去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莫急。”老者拍了拍司淮的手臂,道:“每一件兵器都有兵器塚,從它們尋到自己主人的一刻便會迴到塚裏修養靈氣,應召而出。你若是願意背著,也是可以的。”“可是……我怎麽把它召出來?”“誒!這是你們的事兒,老頭子我怎麽會知道?你剛剛碰它的時候,它沒有告訴你的心嗎?”“我的心?”司淮有些迷惘地轉頭看了看靈雋,又看了看剛到手的劍消失的方向,心中出現了一串咒,又捋不清是什麽,隻浮著靈雋對他說的幾個字——山河永固,四海昌榮。如果天下蒼生是他想要守護的,他便用這山河劍,給生民一個穩固山河。/隻是不曾想,他最後會用山河劍,斷了生前身後路。作者有話要說: 前麵第一次司淮和轉世後的吾念遇見的時候,提起了關於名字、念珠手串等其實都是年少時候的事情,少年篇這幾章就是對應的前麵,希望大家不要覺得我是在注水哈哈*^_^*然後可能有小可愛會覺得和尚的性格跟文案有出入,渣作者的本意是一開始見麵兩方都比較正人君子一些,等到後麵自然慢慢有進展的啦嘻嘻*^_^*馬上進入第二卷 啦,這篇文的數據不是太理想但是我會認真碼完的,多在評論區給我動力,愛你們*^_^* 第14章 絕命神筆 一黃昏時分的天色十分陰沉,一道悶雷低低在天邊炸響,驚得路上的車馬加快了腳程。車軲轆碾過凹凸不平的路麵,顛得整輛馬車散架子似的搖晃,忽然一聲悶響發出,馬車廂朝著一側傾去,一個車輪陷進了大窟窿裏。後邊跟著的幾輛裝貨物的車趕緊停了下來,幾名家仆慌忙從車上跳下圍到馬車邊,一把拉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車夫,掀開車簾查看車內人的狀況。“少爺,沒事兒吧?”“沒事。”車內走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邊揉著撞得有些發疼的手臂,一邊問道:“怎麽迴事?”“少爺,車輪子陷進坑裏了。”車夫彎腰檢視了一番,頗為愧疚道:“少爺對不住,天色太暗了我沒瞧清楚……”“沒瞧清楚?你長著這雙眼睛做什麽用的?少爺磕出些什麽萬一你擔得起嗎!?”圍在前頭的家仆怒目瞪著車夫,揚手就要扇他耳光子,被少年伸出去的手輕輕攔了下來。“少爺……”“噓……”少年豎起食指抵在嘴唇處,指了指耳朵,壓低聲音道:“仔細聽,有動靜。”幾名家仆相覷兩眼,登時提高了警惕,伸手按向腰間佩刀,將少年護在了中間。荒郊野嶺除了他們這一隊車馬再沒有別人,風吹得不急,道旁的草卻晃動得厲害,夾雜著一些不屬於草木的聲音,“咯吱咯吱”的像什麽人在絮絮低語。“是人是鬼!出來!”方才護主最心切的家仆直接拔刀出鞘,冷光在草叢裏一閃而過,並不見什麽東西躲在裏麵。“咯吱咯吱”的聲音越來越響,仿佛有什麽尖利的東西在劃拉著車底的木輪,眾人額頭上沁出了冷汗,握著刀的手禁不住地顫抖,愣是沒敢擰動脖子往下邊看一眼。他們這些給主人家看家護院的家仆自然都練過幾下子,遇到些小毛山匪還能糊弄一下,可哪個山匪會從車軲轆底下鑽出來,必然是出門選錯了黃道吉日遇著了不幹淨的東西。“啊!啊啊!!有東西在抓我的腳!”離車輪子最近的家仆嚇得驚叫一聲,閉著眼睛揮刀向腳邊連著砍了幾下,才脫力地跌坐到地上,隔著車輪的間隙對上一雙綠色的眼睛,遲緩了片刻,才發出一聲極度恐懼的扭曲得不像人聲的慘叫。仿佛有什麽東西從黑洞洞的窟窿裏鑽了出來,四周忽然刮起了大風,歪向一側的馬車被掀上半空,落到眾人中間砸了個粉碎。憑空生出來的枯木樁往上生長著,藤蔓和根枝盤錯在一起,皺巴巴的老樹皮上生了一張人臉,睜著一雙綠色的鬼怪一般的圓眼睛。家仆們驚懼之下四向逃跑,才跑出幾步遠就被藤蔓拽住腳腕拉了迴來,七橫八豎倒在了木樁下。少年麵上露出些許慌張的神色,強自鎮定地從袖子裏摸出一把短刀,刀鋒出鞘的寒光打在了老樹樁的“臉”上,那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露出一絲危險的意味,十幾根粗樹根從地下帶泥而出,像揮舞的八爪魚的觸手,往少年身上纏過去。手中的匕首折射著冷冷的光,少年一咬牙正要擲出去,忽而幾道破風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幾支白色的小箭擦著他的肩頭過去準確無誤射在了老樹樁上,幾聲將死的粗啞低吟聲之後,長著人臉的老樹樁應聲倒下,變作了一棵幹死的枯木。“咳咳咳……”司淮一手撥著路邊的雜草一手甩著袖子揮散激起的塵灰,半走半跑地從矮坡上下來,徑直走到老枯木邊上踢了兩腳,確定它死透了才將插在命門上的幾支“小白箭”拔了出來,不講究地在袖子上擦拭了幾下,重新藏迴扇子裏做幾根安靜的扇骨。那名少年攙扶起幾名家仆後正要向司淮道謝,步子還沒邁開就被他們拉住了,一句“荒郊野嶺的沒準這人也是個妖怪”的低語聲傳進了司淮的耳朵裏,他重重哼了一聲,準備不留名離開的腳步又收了迴來。“我好心救了你們還要被當做妖怪,剛剛就該讓你們都做了老樹妖的肥料。”“家仆粗鄙,公子莫要見怪。”少年擋開阻攔的幾隻手行到司淮跟前,拱手作了一下禮,溫聲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