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楓繼續聽炎帝印記裏幻化成的人物說道:這種說法是可疑的,因為以陰陽魚為底的河圖、洛書是否存在本身就不能確定,怎麽能說“三圖本為一圖”呢?


    真正重視這張圖並從中悟出“妙”道的除張行成本人外,就算是趙撝謙了,他說:“嚐熟玩之,有太極函陰陽,陰陽函八卦自然之妙。”


    這個“妙”字是趙氏反複把玩(“熟玩”)之後才悟出來的,可見前人並沒有這樣去把玩,沒有領悟個中妙處,當然也就不予重視了。因而不能以洪邁、朱熹沒有評論過陰陽魚圖就否定張行成傳過或作過此圖。


    第三,邵雍是否以渾天象言天在這裏並不重要,問題是張行成是怎樣理解邵雍先天圖的。郭文中“易先天圖”與“渾天象”之間用了破折號,而在《翼玄》中,“渾天象也”四字為雙行小字附在“易先天圖”的下麵,顯然是注釋語,而郭氏卻誤以此為正文。


    張行成認為“易”就是渾天象,邵雍先天圖就是主渾天說。“蓋渾之理無異,唐一行能知之,而蓋天家學失其本原,故子雲、康節,皆非其說也”(《翼玄》卷一)認為邵雍不讚成蓋天說。


    他還明確指出:“蓋易者,天用地之數……渾天象也;玄者,地承天之數……蓋天象也。”


    第四,郭氏說《翼玄》中不可能有二元符號的圖。不知郭先生是否閱讀過《翼玄》?《翼玄》幾乎通篇都是在比較《易》和《玄》的,換言之,《翼玄》正是通過與《易》的比較而注釋《太玄》的,可以說處處都有“易”,處處都有二元符號。


    如卷一開宗明義:“一者,玄也。一生三,其數成六,天之用也。故易一卦六爻”。“易,天也,分於地者,君用臣也;玄者,地也,宗於天者,臣尊君也。”“玄用九數,故中於八;易用十五數,故中於九。


    易兼九六,玄獨用九也。易之八者天體,玄之九者地用也。”再說“易先天圖”正是與“太玄圖”比較而列的,並認為“先天圖”為渾天象,“太玄圖”為蓋天象。


    以上四點僅針對郭文進行辯論,也隻能說明張行成可能作太極圖(易先天圖),還不足以證明太極圖必定為張行成所作。


    這就需要從張行成自己的著述中加以分析。張行成在《翼玄》中提到的“易先天圖”大概有三個:一個是先天方圖,一個是先天圓圖,一個是方圓合一圖。


    (一)易方圓合一圖。卷一:“易方圓二圖,天地相為體用也。”“蓋易者,天用地之數,方圓二圖合於一者,以圓包方,地在天內,渾天象也。”卷七:“易圖方圓合一者,地在天中,渾天象也。”此圖,即邵雍先天六十四卦方位圖,圖亦載於朱熹《周易本義》卷首。


    (二)先天方圖。卷一:“先天方圖,乾位西北,坤位東南,天門地戶也……”卷九:“先天方圖從地而變,則一卦偏交八卦,是為六十四卦。”此圖即邵雍先天方位圖中的方圖,表示被天包著的地。


    (三)先天圓圖。卷一:“易之圓圖,自一陰一陽以口口口二則,由外而之內。”張行成對這張圖似乎情有獨鍾,往往單稱它為“先天圖”。如卷十:“先天圖合為一天也。”“先天圖右行者,逆生氣以變時也;左行者,順布氣以生物也。天地之道,逆境所以自生,順境所以生人,亦忠恕之理也。…‘先天象圓,合乎一者天也。”


    先天圓圖中間加上“陰陽魚”圖形是完全合情合理的。“陰陽魚”形正是對六十四卦方位圓圖的形象說明。


    《翼玄》中已用了先天圖“右行”、“左行”的字眼,除以上引文外,卷十還說:“易先天爻象圖,自乾坤始者,陰陽之象,上下皆右行;自複遇始(當為“垢”之誤)者,陰陽之象,上下皆左行,列於二也。”陰陽魚”的左行、右行不正是卦爻的左行、右行嗎?“列於二”如不是指陰陽——黑白二色的排列,那又是指什麽呢?


    張行成在另一專著《易通變》中,載十四圖,其中第一幅圖即“有極圖”,“有極圖”即“先天圖”。此圖實為方圓合圖(圓圖變形為八邊形)。其中對圓圖的解釋可見看出“陰陽魚”圖的蘊義。“太極包含萬象,以為有而未見,以為無而固存。……天地之象已具乎渾淪之中,太極之全體也。”


    (卷一)“圓圖右行者,六變未有一之卦也;左行者,五變已有一之卦也。”(卷一)“先天圖自一陰一陽六變各至於三十二,是為地之一柔一剛,複垢代乾坤以為父母,剛柔承陰陽以成變化,而天下之能事畢矣。”


    (卷一)以陰陽爻的變化解釋六十四卦圓圖的排列,而“陰陽魚”圖形恰好準確而形象地反映了這種卦爻變化。


    在“陰陽魚”圖形中,右上方“白魚”左行由大到小,依次為乾、兌、離、震(包括由這四卦作為下卦的4x8=32卦),表示陽爻逐漸減少;左下方“黑魚”右行由大到小,依次為坤、艮、坎、巽(包括由這四卦作為下卦的4x8=32卦),表示陰爻逐漸減少。


    而陽爻減少的同時,陰爻在增多;陰爻減少的同時,陽爻在增多,所以用“黑白魚”互糾表示。兩個“魚眼”則表示陽中有陰、陰中有陽,其中“白魚”中的“黑眼”表示離卦,“黑魚”中的“白眼”表示坎卦。


    在《翼玄》先天圖中,以黑白小方格表示的六十四卦爻位變化圖,乾、坤分別為六個白格、六個黑格(為大父母),複、垢分別為一白五黑、一黑五白(為小父母),陰陽變化自複姤開始,由複左行,由垢右行。


    如果按黑白格的多少組合起來(不考慮位置的高低),那麽恰恰就是一幅“陰陽魚”圖。張行成在找到六十四卦爻變規律的基礎上,做出陰陽魚互糾圖,應當是順理成章的事。郭或先生說“陰陽魚”圖隻有“在黑白各半圓圖的基礎上應時衍變而產生”,未免太武斷了。


    張行成之後,似乎沒有人直接提過他作有這麽一幅圖,不過,袁桷在講太極圖流變時,曾提到過他,“薛(季宣)授袁(溉)時嚐言:河洛遺學多在蜀漢間,故士大夫聞是說者,爭相購之。後有二張,曰行成精象數,曰縯通於玄。最後朱文公屬其友蔡季通……”(轉引自胡渭《易圖明辨》卷三)從張行成的生平看,他是臨邛人,“乾道間,由成都府路鈐轄司幹辦公事丐祠,杜門十年。”


    (黃宗羲《宋元學案·張祝諸儒學案》),他杜門著書,共七種,七十九卷。以邵雍之學為歸宿,“取自陳希夷至邵氏所傳先天卦數等四十圖”(《四庫全書總目·子部·術數類》作“十四圖”,為確。)


    “敷演解釋,以通諸易之變,始若殊途,終歸一致。”“先是康節之學有所傳十四圖者,世莫之傳。先生得於蜀中估籍吏人之家,因演解之,以為象數之用。”(《宋元學案》)據此說,張行成以在蜀中之便,完全可能在蔡元定(季通)以前得到這幅圖。


    除了張行成,宋代還有沒有人作過“陰陽魚太極圖”呢?據文獻記載,至少還有兩個人作過這類圖。一個是早於張行成的鄭東卿(少枚),一個是晚於張行成的羅願(端良)。


    鄭東卿傳“古先天圖”:他作有《先天圖注》,自序說:“東卿自學《易》以來,讀易家文字百有餘家,所可取者,古先天圖、揚雄《太玄經》、關子明《洞極經》、魏伯陽《參同契》、邵堯夫《皇極經世書》而已……四家之學,皆兆於先天圖。


    先天圖,其《易》之源乎?複無文字解注,而世亦以為無用之物也。今予作方圓相生圖,為先天圖注腳,比之四家者為最簡易。”鄭東卿提到的“古先天圖”至少早於揚雄,並不是他自作,他隻是作了一幅“方圓相生圖”為它作注腳。


    “古先天圖”到底何樣,不得而知。從名稱上推測當是外套先天六十四卦一類圖(當時冠以“先天圖”名稱者,全是指這類圖,隻是中間圖形有“方形”與“陰陽魚”形的區別)。


    羅願作“河圖”:據明初宋濂介紹:“新安羅端良願作陰陽相含之象,就其中八分之,以為八卦,謂之河圖;用井文界分為九宮,謂之洛書。


    言出於青城山隱者,然不寫為象。”(轉引自胡渭《易圖明辨》卷三)羅願的這張圖也說是從四川青城山隱者那裏得來的,為陰陽相含之象,中間“八分之”,隻是仍不稱“太極圖”,而稱“河圖”,不過圖象也沒有流傳下來。


    胡渭認為就是後來趙仲全“古太極圖”的樣子。羅願與朱熹是同鄉(同是新安人,今安徽徽州),又是摯友,因而可能朱熹在托蔡元定入蜀尋找三圖之前,就看到了羅願這張圖,隻是不重視,或不讚成(朱熹認為“河圖”是十數圖,而不是這張圖),所以不予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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