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工程師出差了。

    隨著廠子規模的擴大,需要再上一台大型鍛造機。廠領導們經過激烈討論,根據自身的資金實力,最後決定購買一台二手機器。信息是從老合作夥伴江寧鍛壓廠傳來的,說他們那裏正好有一台鍛造機要處理。機器還有八成新,卻隻賣四成價錢,隻不過要購買方自己去拆除,自行運輸迴去安裝。相比起購置新機器來說,這可是一樁很上算的生意。

    拆裝這樣的大型機器可是個技術活,非得要專業的技術工程人員親臨現場指揮不可。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李工程師的肩上。一千多公裏的路程,兩個多月的工作日。

    令下如山倒。不管李工程師願意與否,也隻有聽從廠長的指令,南下江寧。

    李工程師雖然走了,家裏的日子還要過,還像以前一樣平靜地過著。王春秀還像以前一樣有板有眼地上班,下班後還是風風火火地打撲克。星期天的中午,趙科長還是要到李工程師家吃飯喝酒。李工程師在不在家,也沒有什麽區別,反正趙科長和王春秀沒有覺出有什麽區別來。

    男女牌友整天泡在一起,有時還要在一起吃飯,飯桌上還有白酒,也就離那點鳥事不遠了。有道是“酒是色媒人”,這句話好像是那個當年在清河縣開茶館的王婆之名言吧,取材於生活啊,真是有那麽幾分道理的。

    趙科長沒有看過《水滸傳》或者《金瓶梅》,但從小就愛聽書,非常熟悉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故事。

    於是,按照王婆給西門慶定下的“挨光計”,趙科長和王春秀一步一步,依計而行。

    飯菜端上桌的時候,趙科長如果顧及李工程師不在家,想到要避一下嫌疑,這事也就吹了。可他沒有地方去吃飯,總是如約前來,這事就有了一分了。

    光吃飯倒也罷了,但王春秀在飯前總要笑嘻嘻地倒上一滿杯白酒。趙科長如果推讓,說不喝酒了吃了飯還要打牌哩,這事也就完了。可他並不阻止也不虛讓,就那麽笑嘻嘻地端起杯來。這事就有了二分了。

    按照趙科長的酒量,喝上半斤白酒就接著吃飯,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這事也就不會發生了。可他們兩個不光是喝完酒就吃飯的,而是有些小節目插在裏麵。酒未入口,先是眉來眼去,接著瘋話連篇,這事就有了三分了。

    要是隻限於吃吃喝喝眉來眼去,說幾句瘋話就此罷休,這事也就有其名無其實了。可他們不僅限於眼角眉梢的交流,而是摸手搭肩拍屁股,手腳不閑。這事可就有了四五分了。

    大白天的,動動手腳倒也成不了什麽鳥事。要是他們顧及左鄰右舍的,怕別人說閑話,也就到此為止了。可這兩個男女都是天不管地不顧的,大白天吃飯也要把門關起來呢。老趙是這幢樓上最高級別領導,鄰居也不敢說什麽閑話淡語,他們沒了顧忌,這事可就有了六七分的光景了。

    關起門來吃飯,這也本是常事,吃罷飯該幹嘛幹嘛去,這事也就罷咧。可正好這兩個男女都是大閑人,沒有什麽急事等著去做的,一頓飯完全可以吃到日落西山,沒有人來打擾的。李工程師去了江南,陳素老師在學校裏教鋼琴迴不來,這事可就有了七八分了。

    有了以上八分的光景,這一對牌友,還保留最後二分,也就隻剩下上床了。

    為什麽還沒有上床生米做成飯呢?那就是因為陳素。不管怎麽說,陳素還算一個稱職的太太,溫柔嫻淑麵貌姣好,又給趙家添了兒子,怎麽說也不在“七出”之條,趙科長總還是有點不忍心做對不起她的事兒。

    對於王春秀來說,也不太好意思直接占了老同學陳素的老公。小學同學,感情還是蠻深厚的,現在老同學又成了女兒的老師,占不占她的老公,這還真有點讓王春秀為難呢。

    為了解開這個難題,春秀決定跟陳素聊一聊,探探她的底細。

    這一天,春秀趁著趙科長在牌室裏打撲克的時候,提了一大袋子水果來到陳素家,特意向老同學為女兒的操心費力道謝。

    聽到春秀的來意,陳素淡淡地一笑:“這有什麽值得謝的呢?反正一個是趕,兩個也是放,南南隻是順便兒跟著聽聽學學,又不單獨費心。要說到謝,倒是我應該謝謝你呢。”

    王春秀心裏突地一跳:“這可奇怪了,你謝我啥呢?”

    陳素剝了一根香蕉,遞到春秀手裏:“要不是你,我們家老趙星期天中午可到哪裏去吃飯呢?他自己不會做飯,下館子買著吃貴且不說,還不合胃口。聽老趙說,你每次都要給他做三四個菜,每餐都有肉,還管酒喝,這可解決了我的大難題了呢。你說,我還不應該好好地謝謝你嗎?”

    王春秀一邊聽,一邊看著陳素的臉色,品味著這話裏有沒有更深層的含義。但見陳素一臉的真誠,不像是話中有話的樣子。

    陳素見老同學吃著香蕉不說話,更加真誠地說:“秀啊,要說你們家老李那可真是一個大好人。像你這樣沒心沒肺的,隻知道每天在外麵瘋,光知道打牌也不管家務,人家一句重話也不說你哩。你說說,要是換了像我們家老趙似的男人,攤上你這樣一個又懶又愛到處亂跑不著家的老婆,還不知怎麽打鬧呢。”

    王春秀歎了一口氣:“家家都有一本經,鞋子合不合腳,隻有腳知道哩。”

    陳素聽出了這話後麵的意思,趕著問了一句:“怎麽,你們一家三口,老李有知識有技術,南南又這麽聽話可愛,還有什麽不稱心的呢?”

    王春秀聽了,低著頭想了一想,噗嗤笑了:“這人啊,都是一山望著一山高的。孩子總是自己的好,老公總是別人的好。按說呢,你們也是一家三口啊,老趙是個大科長,你是個光榮的人民教師,風不打頭雨不打臉的,旱澇保收。又有一個帶把兒的小子,那可是香煙有後哩。我們家可怎麽比的了你呢?”

    陳素笑笑說:“我們老趙是個大老粗,怎麽比得了你們家老李?人們都說窮教書的,聽這話就可以想象我們在社會上是什麽地位了。工資低的可憐,白天上課晚上改作業,碰上調皮搗蛋的孩子還要家訪什麽的,連星期天也得不到休息,哪有一會兒閑呢?當老師可不像你說的那樣自在,更不像你們在工廠裏清閑的。尤其是你們在工廠裏坐科室的,八個小時的班上完了,一天的事情也就結束了,多好呀。說起來孩子,你覺得男孩子比女孩子好,那幹脆咱們換換好了。你可不知道男孩子有多讓人不省心呢。”

    王春秀脫口而出:“那有什麽不行的?看你把我們家老李誇的那麽好,那就讓他跟你過二年也沒問題哩。”

    陳素臉一紅,打了一下王春秀的手背:“看你這個瘋女人,說著說著可就下道了。真把老李讓給別人,你舍得?”

    不想春秀聽了這句話,歎一口長氣,眼圈兒竟然紅了起來。

    陳素慌了,急忙問:“怎麽了?”

    王春秀掏出手絹兒,擦了擦並沒有流出來的淚水:“妹妹,你是不知道啊,真是做女人難。可女人的難處啊,卻沒法說出口哩。”

    陳素有些心軟了,以前對老同學的一點意見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現在就咱們兩個,又沒有外人,有什麽不好說的呢?有什麽事盡管說出來,說不定我能給你分析分析,出個主意啥的呢。”

    王春秀又擦了好半天眼眶,才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一笑:“有什麽難處,自己哭一下也就沒什麽了。女人不像男人,難過了可以吸煙喝酒解愁,女人就會哭。咱們做女人的,也確實是命苦。你是教書的,自然懂的比我多,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呢?”

    陳素聽了個雲苫霧罩地,也不知道這個老同學跟下來到底要說什麽,就沒有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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