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陳奶娘的叫喚後,安王妃才如夢方醒,她剛才整個人漂浮在雲端,絲毫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天旋地轉,這個夢便要醒過來了。眼前的年輕人依舊清晰筆直的站在她身前,安王妃的眼睛裏氤氳上了霧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滿是小心翼翼,還帶著點兒討好,不敢大聲說話,怕把眼前人嚇著,“你是……臨安城迴春堂的裴大夫吧?快,快坐下歇一會兒,這一路走來累壞了吧?素錦,去把茶和果點端過來。”裴疏:“……”一般人急匆匆的請大夫來府中看病,應該先診脈,而不是讓大夫坐下來優哉遊哉喝茶吃點心吧?裴疏覺得有些別扭。安王妃這種小心翼翼的語氣讓他很是不適,明明是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卻又是把他當成易碎的花瓶似的,跟以前的師兄師姐一樣,明明他裴疏武功又高,醫術又好,天賦出眾,才華過人,怎麽也犯不著被人擔心掛念,但在這些人眼裏,他卻總需要被照顧被捧著被哄著。他想抬手揉揉耳朵,安王妃的聲音有種意外的熟悉感。裴疏以前聽過,也記得,可他心裏知道,應該隻是聲音相似,這兩人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安王妃似乎真不著急請他診脈,而是聊起了家常,詢問他:“裴大夫,今年多大了?”“二十四。”下一刻,安王妃的聲音變大了不少,一雙眼睛也瞪得渾圓,確認道:“二十四年前辛亥年生?”“是。”按照異世的算法,確實如此。安王妃努力的平穩唿吸,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發出聲響:“我……我能看看你的左手手臂嗎?”裴疏全身僵了一下,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然而這抹眼神隻是稍縱即逝,很快他便低眉斂目,抬起自己的左臂,當著安王妃的麵,拉開了自己的衣袖。安王妃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的他的手臂,心跳撲通撲通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裴疏把寬大的衣袖撈到了上臂,露出了一片光潔的皮膚。安王妃的心跌落到穀底,脫口而出:“怎麽可能?”裴疏默默無言,內心思緒雜亂。之後兩人沒有再說話,安王妃一直表現的惶惑不安,裴疏給她診脈開了藥後,終是沒忍住關切的叮囑了一句:“還望王妃日後多保重身體。”一生順遂,無病無憂。安王妃鼻尖一酸,眼睛怔怔的看著他。裴疏正要請辭離開,安王妃卻叫住了他,並讓人把一幅畫遞了上來,在裴疏麵前打開,那是一副蘭花圖。裴疏頷首,承認這幅畫確實出自他手中。安王妃分外柔和的笑了,眼睛溫柔如水的看著他,“本王妃喜歡裴大夫的畫,這些日子偶得了不少稀罕的白牡丹,等幾日花開得最好的時候,能否請裴大夫來府中為我作畫一幅?”裴疏答應了,而後素畫帶著他離開王府,安王妃看著他離開,一路跟到了屋外,直到被陳奶娘擋在了前頭,她才立在屋簷下,戀戀不舍的看著對方遠走的背影。終於看不見人了之後,她終於恢複了王妃的氣勢和威嚴,眸光一凝,把跟在自己身邊的護衛統領叫了過來,“查!一天之內,我要知道這位裴大夫的所有背景來曆。”“是。”安王妃迴到了房間裏,重新拿起了那一支白牡丹,凝視著上麵潔白的花瓣,眼睛卻越發的堅定了起來。她認真的迴想起自己見到裴疏的每一幕,以及自己要求查看對方手臂時,對方那一瞬間奇怪的反應……有些人手臂上有一模一樣的胎記,但她卻第一眼就知道對方不是她的孩子,而那人的手臂光潔一片,沒有任何胎記,她卻肯定認為對方一定是她的孩子。對!這人一定是她的兒子,她的瀾兒,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如今做了一個大夫。……這麽多年下來,他是不是吃過很多苦?他還願不願意認她這個親娘?“王妃,該吃藥了。”陳奶娘讓素錦把藥端了過來,這藥方是裴疏開的,王府裏的下人立刻去熬了藥,現在讓侍女端了過來。安王妃盯著那碗藥默默沉思了片刻,而後打算倒進花瓶裏去,陳奶娘見到她的動作,立刻被嚇壞了,勸阻道:“王妃,你這是要做什麽?”“我這病還想再拖久點。”她兒子如今成了個大夫,那她……還是有病在身比較好。陳奶娘:“……”“王妃,這可是世子爺開的藥方,你可千萬不能辜負孩子。”“奶娘,你……你也知道了?”陳奶娘笑了,“這世子爺跟您長得像,跟王爺長得像,跟恆少爺也長得像,老奴我看著你們長大的,怎麽能發現不了?”安王妃:“……”一時之間,安王妃表情古怪,竟不知道該不該讚同奶娘的話。跟她長得像,跟王爺長得像,跟她弟弟長得像……光聽這形容,跟三個人長得像,到底是一副什麽可怕的長相?安王妃拍板道:“還是跟本王妃長得最像。”“這孩子,盡挑最好的地方長。”實在是生得太好看了。她的小女兒,明明從小也被誇天姿國色,居然沒有哥哥長得好看……裴疏走出了王府別院,一個人獨自立在街口,看著滿街的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他一句話也沒說,靜靜的吹了大半天冷風。他現在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他去年以為自己穿越到了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