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句話,無論是端鍋的童奶奶,還是擺筷子放碗的童爺爺,都同時抬起頭,驚愕地看著這個從來沉默寡言的孫子。童雋:“……”沐浴著這種目光,他有些懷疑自己剛才說的不是要端鍋,而是端起一口司母戊鼎。童奶奶反應過來自己的小孫子說了什麽之後,就淚目了:“我家雋雋真是孝順喲,都知道心疼奶奶了,還要端鍋。可別燙著你,奶奶來就行了!”童爺爺擺好了筷子,幫著老伴把粥鍋放好,也是一臉感動:“我說什麽來著,孫子就是懂事。”他又問童雋:“你怎麽想自己端鍋呢?是不是在家的時候你爸讓你幹活了?你跟爺爺說,看爺爺不揍他!”童雋:“……沒有。”不敢了,不敢了,他以後再也不敢要求主動幹活了。他本來以為原主會是那種在家裏也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可憐,現在看來居然判斷失誤了。無腦寵的家人,也是惡毒炮灰的標配之一。怕露出破綻,童雋沒敢再說些什麽,木然埋頭吃飯,大概這個反應才跟原主平時的作風相符,童爺爺和童奶奶放心了。一家三口吃完了飯,老兩口開始收拾桌子刷碗,又把童雋轟迴了房間休息。廚房裏傳來自來水流動的聲音,其中夾雜著老兩口不時的交談,鄰居家仿佛也正在做飯,各種飯菜的香氣交織在一起,紅塵氣很濃。這與童雋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他家裏通常囤放著各色方便麵和速食蓋澆飯,沒戲拍的時候,就隨便挑一樣來吃。整棟大房子裏空空蕩蕩,吃飯時往往隻能聽見咀嚼食物的聲音,童雋通常會開著電視放點聲音出來,有時候還會看見他自己站在舞台上的身影。台上的燈光不錯,將他襯的眉目分明,麵容俊美。下麵的粉絲尖叫,他看著自己下飯。在現實生活中,童雋小的時候,他生母就去世了,家裏的親人隻有父親和哥哥,雖是單親,但一家人感情很好,生活也足夠美滿幸福。直到五年前,在他高考前夕,父兄都在一場大火中喪生。從那以後,他就完全失去了對於未來任何可能的期待。因為沒有家人沒有所有成功、所有進步、所有喜怒哀樂都可以互相分享的家人,所以接下來會獲得怎樣的成績,也就再不值得太過在意。或許人都應該為了某個目標而奮鬥,但他寧願自己的人生,永遠凝固在五年前的意外前夕,再不改變。這本書中的原主,跟他的姓名、相貌,甚至連電話號碼都完全相同,唯有親人俱在這一點,是童雋說什麽都比不了的。桌上放著一個相框,他看了一眼,裏麵應該是這家的全家福。原主的父母早就離婚了,他母親雖然在世,但沒有出現在照片上。他的父親和哥哥麵容模糊,臉上也同樣各寫著一個紅色的“鎖”字,恐怕也得做任務換積分,才能把這照片看清楚。仿佛在提醒童雋,無論眼前的溫暖多誘人,都不是屬於他的東西。好運氣可以通過任務換來,感情能麽?這時,原主的手機響了,側頭一看,上麵的來電人是“大哥”。除此之外,之前還有個顯示“爸爸”的未接來電,應該是在他吃飯的時候打過來的。童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過相片中的人,沒有接電話。片刻之後,他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慣常的、無所謂的笑意,將相框放迴去,伸了個懶腰。鈴聲自己響了一會,手機屏幕黯淡了下去。隨即,客廳的座機又響了,最後是童奶奶接了電話。和童雋現實生活中的亡父一樣,原主父親的名字,也叫童海生。“……嗯,是,雋雋迴來了,挺好的……我們也挺好的……嗯,家裏都有,你那個叫小王的秘書都送來了,不用操心……”跟兒子說了幾句話之後,童奶奶又想起了剛才的事,語氣一變,嚴厲地質問他道:“對了,你在家裏是不是虧待我孫子了?他今天要幫我幹活!”童海生聽著老娘語氣不善,下意識地就說:“沒有啊,家裏有保姆,哪用得著他動手……媽,你說什麽?”他說到一半,剛反應過來:“雋雋要幹活???”童奶奶就把童雋主動要求端鍋的事講了一遍。作為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大老板,在聽到母親的話時,童海生幾乎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小兒子在家裏素來寡言,而且抗拒跟人交流,他幾乎從來沒有聽過童雋除了“嗯”,“啊”“是”,“不好”之外,主動說過什麽別的話。他覺得能聽見兒子說句親熱點的話都是此生難得的奢求了,現在母親居然說,童雋主動要幫奶奶端鍋!童海生感動的無以複加,同時對自己的親媽感到很嫉妒。也不知道他迴了家有沒有這個待遇啊。掛斷電話之後,給童海生開車的司機本來也知道老板跟家裏通了話,應該心情不錯,正想笑著湊趣兩句,就從後視鏡裏看見童海生在擦眼角。他嚇得把話咽迴去了。目不斜視地開了一會車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老板,需要我做什麽嗎?”“不用,我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