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奕諶訂了一個豪華包間,包間就在一樓,一應家具都是很傳統的中式風格。雕花的八仙桌搭配高背椅子,連休閑區的沙發也是紅木款式。打開落地窗旁邊的玻璃門,就可以直接去到後麵的園子裏。外麵綠油油的一片竹林,倒是挺養眼的。


    喬奕諶張羅著點菜,我估計開飯還要等一會兒,就抱著寶寶到走到園子裏,坐在花廊上看人工穿鑿的流水裏養的銅錢草和錦鯉。


    “你沒事兒了吧,那天我陪爸爸去看你時,你還在發燒。後來喬奕諶說已經好了,可你一直沒來公司,我跟爸爸都很擔心……”黎洺也從包間裏走出來。


    “早就好了……可能是老了就不禁折騰了,被嚇了一跳還發起燒了。”我漫不經心地看著在水裏遊弋的魚兒,“我爸爸不知道我被綁架的事兒,你嘴上有個把門兒的。”


    “我知道……”黎洺點點頭。


    “你讓黎叔叔過來給主題公園剪彩?”我知道黎氏在楓城沒什麽大的項目,非要撿一個大點兒的,那就是快要開業的主題公園了。


    “我能請動他老人家?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黎洺撇撇嘴,“能驚動他的,也隻有你了。那天聽說你被人綁架了,急吼吼趕過來的。”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黎洺,我被綁架了黎明遠是怎麽知道的呢?


    “爸爸有個老朋友在這邊安全局工作,那天一時找不到你,我隻好讓爸爸托人查查。”黎洺接著說,“爸爸知道後就趕過來了,這幾天親自幫你收拾趙嘶那個老匹夫呢,估計這邊的警察都快忙瘋了,趙嘶那些見不得人的貨,天天被舉報,今天連公司的財務也被凍結了……


    難怪趙嘶今天灰頭土臉的來找喬奕諶,而喬奕諶又是一副你有多慘都跟我沒關係,別逼我也收拾你的麵孔。原來在整趙嘶的人是黎明遠……


    “昕昕,吃飯了。”喬奕諶推開玻璃門走出來。


    黎洺衝我笑笑,然後捉著寶寶的小手說:“走吧,小唯,我們迴去吃飯。”


    包間裏爸爸跟黎明遠倒是相談甚歡的模樣,喬奕諶把寶寶交給保姆,讓我坐在餐桌前麵:“你快吃飯吧,要不一會兒小唯又要鬧了。”


    “爸爸,您喝點兒湯。”我知道爸爸喜歡玉米排骨湯,就給爸爸盛了一碗。


    “乖。”爸爸衝我笑笑,“給黎叔叔也盛一碗吧。”


    “嗯。”我盛了一碗湯放在黎明遠麵前,“您喝湯。”


    “好……好……”黎明遠怔怔地看著我,怎麽說呢,表情有點兒受寵若驚。


    餐桌上的氣氛挺好,爸爸跟黎明遠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黎洺和喬奕諶有時候也說一兩句,我埋頭吃飯,因為不管幾點開飯,我家小祖宗每天午餐隻讓我吃一半,然後就要鬧騰著吃奶。果然,這就到時間了,寶寶開始哭鬧。


    “好了,知道了。”我對服務生說,“再要一份楊枝甘露。”我吃不好飯,需要加個餐後甜品。


    “不要冰鎮的。”喬奕諶又交代了一句,陪著我離開餐桌,到沙發這邊來。


    “你去吃飯吧,我一個人能行,再說還有阿姨在呢。”我推推喬奕諶。


    “這小子太鬧騰了,每天這麽折騰人。”喬奕諶捏著寶寶的小腳丫,“你要是長大也這麽矯情,爸爸就收拾你了!”


    “噗。”寶寶長大就不吃奶了好麽……


    寶寶吃完奶就困了,我把他放在沙發上,輕輕地拍著,很快就睡著了。


    我迴到餐桌前吃甜品時,已經撤去殘席,擺了點心水果和茶水。


    “你下周就去柏林嗎?”黎洺詢問道。


    “嗯,想要早點兒過去,我怕寶寶會不適應。”雖然婚禮還有半個月才舉行,但是我打算提前過去。


    “那讓瑤姨先陪你過去,我跟爸爸晚點兒再去。”黎洺沉吟一聲。


    “好。”我點點頭。


    吃完飯我們先送爸爸迴療養院,快到療養院時爸爸突然開口:“昕昕,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婚禮的時候爸爸還不能陪你走紅毯呢。”


    “您跟我們一起過去,奕諶已經聯係了那邊權威的腦科專家,順便給您做個詳細的體檢。”我怕爸爸著急做複健再累壞了,“就算不行也沒關係,我可以推著您。”


    “那像什麽話……”爸爸拉著我的手,“讓你黎叔叔陪你走紅毯,好不好?”


    “不好。”我搖搖頭。


    “你黎叔叔也很合適,爸爸在下麵看著你們……”爸爸柔聲說。


    “是他要你這麽說的?”我眼睛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往上翻,一瞬不瞬地看著爸爸,生怕漏掉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有話好好說,別生氣……”喬奕諶可能看出我臉色不對,連忙撫了撫我的背,“醫生交代過,生氣容易迴奶,寶寶就沒飯吃了……”


    “你這孩子,都做媽媽了,怎麽脾氣還怎麽急呢?”爸爸連忙搖頭,“沒有誰跟我說……是我自己想的……”


    “爸爸,您不想要我了嗎?”我的語氣帶著幾分哽咽。


    “哪有的事兒,亂想什麽呢?”爸爸晃了晃我的手,“不是早就說過了嗎?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寶貝。”


    “那您為什麽要把我推給別人?”我倔強地看著爸爸。


    “沒有……”爸爸急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管您是怎麽想的,您這麽說在我看來就是這個意思!”我的語氣很果決,“如果您願意陪我一起走紅毯,那是最好。如果不是您,我根本不需要其他人!”


    “昕昕,你為什麽這麽固執呢?”爸爸揉了揉我的頭發,“你是不是對你黎叔叔有什麽誤會?有什麽問題你都可以問爸爸,爸爸可以解釋給你聽……”


    “我什麽解釋都不需要,我隻想說,我是一個人,不是可以送來送去的東西。”我的語氣漸漸低落下來,“如果您不是不想要我,就不要把我隨便塞給什麽人……”


    “他不是‘隨便什麽人’……他是……”


    “他就是黎叔叔!”我打斷了爸爸的話,“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說這個問題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問題我們很久之前就談過了,也取得了共識!”


    “好吧……先不說這個了……”爸爸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車子停到療養院的住院部門口,我看著喬奕諶親自把爸爸送到樓上,一直到迴家我都沒有再說話。我們到家的時候,寶寶還在睡著,我把寶寶送迴嬰兒房,交代了保姆幾句然後就迴臥室了。


    我站在落地窗前,呆呆地看著外麵的庭院。現在大概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外麵被太陽曬得白花花的,而我卻覺得冷。我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肩緩緩蹲下,將下巴抵在膝蓋上。


    我聽到有人打開臥室的門,光憑腳步聲,我也聽出是喬奕諶進來了。喬奕諶試探性地輕喚:“昕昕……”我沒有應答,還是固執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喬奕諶慢慢走過來,從身後圈住我,“我叫你怎麽不答應,我還以為你不在臥室呢。”


    我轉過身撲進喬奕諶懷裏,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喬奕諶捧著我的臉,細細地吻去每一滴淚珠,他溫柔而深情的樣子就在我眼前,讓我原本就脆弱的情緒瞬間崩潰掉了:“我不是爸爸的孩子!”


    我總是這樣,再大的打擊都能默默的放在心裏,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是受不了溫柔細致的撫慰和疼惜。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件事的,比景家突遭變故爸爸親口對我說還早的時候我就知道。記得那是跟現在一樣炎熱的夏天,中考的成績剛剛出來,我的成績可以上楓城最好的高中。我高興地跑去告訴媽媽,站在虛掩的房門前,聽著媽媽對電話那頭的人仔細的描述著我的日常生活,甚至連‘昨天收到那個手辦特別高興’這樣的小事情都說得清清楚楚。我開始好奇媽媽在跟誰打電話,當她說出‘我們的女兒很好,過得很快樂’時,我整個人都驚呆了。


    我知道電話那頭的人不是爸爸,因為爸爸就在家裏,我上樓時還跟他說了剛查到的成績。他沒在打電話,而且我每天做什麽爸爸都知道,根本不用媽媽再複述一遍。我失魂落魄地迴到房間裏,甚至都沒有去想媽媽口中的‘我們’是指她和誰。因為我不是爸爸的女兒這件事,已經強行占據了我的大腦,讓我根本沒有辦法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那時候我還不到16歲,但是已經學會了不動聲色。我開始關注媽媽,還有她那個經常可以幫我買到別人都買不到限量版手辦的‘朋友’。有些事情當你開始留心時,就會發現很多曾經被忽略的細節。我很快就發現了黎明遠的存在,甚至偷偷查看過媽媽手機裏的信息和通話記錄。


    最初,我以為爸爸並不知道這件事。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十分羞愧,沒有辦法坦然地麵對爸爸。所以我忽然決定去國外上高中,並且除了過春節,平時幾乎不會迴家。


    每個人都覺得我滿世界遊學很瀟灑,其實他們都不懂,我隻是不敢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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