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來臨前的一段時間,因為無所事事顯得格外漫長。蘇爾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不敢睡得太死,顧慮到有花蛇在,每隔幾分鍾便要驚醒一次。一陣風吹開窗戶,刮進來的風帶有一股淤泥的鹹腥味,再一聞,中間還夾雜著淡淡的煙味,蘇爾眉頭一皺,不知在想些什麽。·這股鹹腥的味道不單單是蘇爾這裏有,衛駿房間內同樣彌漫著,甚至遠超其他地方。跟在身邊的那條花蛇卻很享受,爬到窗邊伸出去一截仔細感受。今晚的月亮格外亮,傾瀉而入,緩緩在地麵流淌開來。等等,流淌?衛駿瞳孔一縮,眼睜睜望著冰冷的月光一層層纏繞,堆積地越來越厚,他就像是身處一個水槽裏,有人正拿著管子往裏麵注水。衛駿掏出一張符貼在地上,一鬆手,符紙突然飄在膝蓋部位,而膝蓋以下,全是凝聚的月光。發現沒用,遺憾地歎了口氣,望向站在窗邊的紀珩。窗戶是半開的,紀珩伸出手被無形的東西阻擋,相反那條蛇倒是進進出出毫無阻礙。轉過身又拿白狐試驗了一下,在蘇媚的叫罵聲中,試圖把白狐拋出窗外,結果也失敗了。空氣中仿佛凝聚著一層透明的薄膜,形成阻礙製止進出。這下連白狐都開始著急,爪子亂撓。衛駿一麵找方法出去,一麵苦中作樂調侃:“不死在鬼手裏,卻要溺死在月光中?”聽著還挺浪漫。“誰說沒有鬼?”紀珩站定在一個方位,對著無形的屏障打了一拳,堆積在腳下的月光霎時微微晃動了一下。衛駿隱隱約約聽到嘶嘶的叫聲,紀珩這一拳明顯是傷到了什麽東西,空氣中的腥氣更加濃鬱。不過是一個眨眼間,真實的景象便呈現在麵前。淡淡的光芒中,全是十分細小的蛇影,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形成厚重的阻隔牆。蘇媚尖叫一聲,跳到桌子上瑟瑟發抖。“別低頭。”紀珩提醒晚了,衛駿已經低頭看了一眼……透明的水蛇在腳下遊動,每一條都長著人臉,渾濁的豎瞳死死盯著他們。衛駿條件反射踢了一下,幾條水蛇很輕鬆地被踹遠。但隨著月光一點點的沉澱,每走一步都很困難。衛駿直接動起手,蛇很好擊殺,可惜殺了一條,月光一照,很快又會出現數條。“有辦法出去麽?”衛駿偏頭問。紀珩點頭:“有,但是要付出一定代價。”說歸說,他卻沒有任何要拚死出去的意思,衛駿猜測多半還是在思索另外的逃生之法,眼看著水位線就快要到達腰的部位,不由開口:“紀……”紀珩擺手打斷他的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看門的方向。那裏的屏障似乎不太穩定,晃晃悠悠的。勉強可以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大約是從門外傳來的。“是蘇爾。”紀珩走過去:“同時出手,三人合力說不定能勉強開個口子。”蘇爾就站在門外,從他的角度看不出什麽,試著吸了口陰氣,險些沒被撐死。再三衡量手伸進口袋,隔著布料動用電擊器。終於,仿佛被焊死的門隱隱鬆動,蘇爾還沒來得及踹開,便被身後的花蛇用蛇尾一甩,打進了屋子。迎麵撞到一個人的肩膀,栽倒前被一雙手扶住,‘啪’的一聲,身後的門再次合上。見蘇爾已經站穩,紀珩鬆開手:“還好麽?”蘇爾點頭,歎了口氣望向衛駿,終於理解白日裏對方被一條蛇偷襲的心情。衛駿苦笑,提醒道:“別亂看,會被嚇到。”即便蘇爾不刻意去瞧,周遭眾多的蛇也會主動映入眼簾。其實說是蛇並不準確,那都是一張張完整的人臉,除了眼睛是豎瞳。衛駿皺眉:“再不出去,恐怕我們也會淪為人臉蛇身中的一員。”殘酷的現實擺在麵前,蘇爾卻很平靜,平靜地蹲下身,再讓背上的小孩下來,適才也是因為背著這孩子,導致重心不穩,才讓偷襲的花蛇輕易得逞。光顧著介紹情況,衛駿適才都沒來得及問:“你帶他來做什麽?”蘇爾:“挾天子以令諸侯。”“……”衛駿不知道前因後果,紀珩大概說了幾句。適才預感要被月光溺死都沒現在驚異,若非一切都能聯係的起來,衛駿絕對認為他們是在編故事。蘇爾盯著用手搓蛇挺樂嗬的小孩:“既然這孩子可能成為未來的鬼王,應該不會輕易死在這裏。”或者說,神算子也不會眼睜睜看他喪生。“家父蘇爾……”小孩張大嘴,竟是一口咬下蛇尾,完成進食後才說了後半句:“各位……都是垃圾。”蘇爾摸了摸他的腦袋。紀珩挑眉:“偶爾也換隻羊薅。”光逮著一隻小羊,再肥遲早也得薅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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