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樓梯上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穿北武盔甲的男人走了上來,身後緊跟著出現了一群士兵。看到君少昊和上官玲兒兩個人,拉開手中的卷軸,對照了一翻,點點頭,二話不說,手一揮,那群士兵就圍了上來要捉人。

    頓時茶樓裏鬧成一團,原本一樓的客人眨眼全跑沒了蹤影,那領頭的男人開口道,“各位趕緊離開,現在這裏要捉拿逃獄的犯人,若是傷著了可別怪刀劍不長眼睛。”

    這些人哪裏是君少昊和上官玲兒的對手,隻不過仗著人多,前仆後繼,沒個完了。君少昊和上官玲兒無心戀戰,本想一走了之,哪知道從樓下又衝上來一群人,雖不是士兵打扮,看著卻有些朝廷的味道。這些人也不動手,隻在一旁幹看著,君少昊和玲兒正暗想著對方的身份,就見這些人退到了兩邊,一個清秀的少年緩緩步上樓來。

    這少年正是那駕馬之人,他朝領首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隨即喊道,“所有的人都聽好了,丞相在此,還不快快住手!”

    此話一出,先來的那群士兵動作稍頓,但隨即好象沒聽見一樣,繼續圍攻著君少昊和上官玲兒兩個人。少年微微蹙眉,喊話的人即刻上前抓住那領首的人,要將他拖到少年麵前,那人原本還想反抗,但不過幾招就被對方製住,隻得乖乖的到了少年麵前。少年垂眼打量了這人一翻,開口道,“羅總兵,這些人都是左丞相的朋友。丞相與他們約好了在這裏相見,但臨時有事不能前來,所以才派了我過來接他們。你卻說他們是逃犯,羅總兵,我看你是不是抓錯人了?”

    姓羅的這會兒早嚇得渾身顫抖,急忙道,“是,是,是抓錯人了。”

    少年露出一個笑容,輕聲道,“那還不放人。”

    “是,放人!”姓羅趕緊轉過頭大聲喊道,“沒聽見嗎,叫你們住手!他們都是丞相的朋友,抓錯了!”

    這下子,士兵們總算停了下來。不過,話雖如此,其實這些人已經叫君少昊和上官玲兒兩個人處理得差不多了。

    玲兒站在君少昊身旁,一臉警惕的注視著這白玉少年,對方絲毫沒看到她眼裏的敵意,走到君少昊身邊恭敬的道,“君公子,我們小姐與您多年未見,這次特意請公子進府一聚,不知道公子是否肯賞光呢?”

    君少昊打量著這少年,以前都隻是遠遠的看到他一兩次,這次這麽近,他清楚的看到他如春花似的肌膚,淡淡的表情溫文有禮,纖細的脖子比大多數的女人都還易碎,在一隻紫水晶蝴蝶的襯托下,更顯得脆弱不堪一擊。但在這些皮相下,隱藏的卻是一種冷漠和仇恨。君少昊勾起嘴角,反問道,“看來你們小姐跟我還是故人了?”

    “是,而且還是很多年的故人,所以她才特意請兩位前去一趟。隻不過大人現在剛好有事不能親自前來,所以不得不麻煩兩位了。”

    “如果我說我們不想去呢?”

    少年看了一眼玲兒,笑道,“小姐早猜到君公子會這麽說,所以特意告訴過我,若是想請到兩位,雖然難了點,不過也不是辦不到,你看,她為了迎合兩位的口味,可是擺了相當大的排場等待兩位呢。”

    君少昊和玲兒看向樓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密密麻麻全是少年的手下,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請不到他們是沒打算罷休的。君少昊心中對少年口中的小姐帶著隱隱的好奇,想到那油紙傘下的白色背影,他心裏萌動,開口道,“既然你們小姐都如此盛情相待,那我和玲兒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      ★      ★

    四月的細雨在馬車到達府邸外時,已然停止,朦朧的霧氣仍未散去,朱漆的紅色大門緩緩打開,便現出長滿藤蔓的庭院。少年領著兩個人踏上台階,一個佝背的白胡老頭上前接過少年手中的油傘,如雷之音恭敬的道,“少爺,您迴來了。”

    少年點點頭,側身對君少昊和上官玲兒兩人微微施禮,口中道,“君公子,上官姑娘,請這邊來。”

    君少昊和上官玲兒跟在他身後往內院而去,一路上,可見三三兩兩的童子童女或掃地或整理著雨後的花草,見他們經過,隻默默的對少年施禮,並不曾有人將目光放在君少昊和上官玲兒的身上,即便此時上官玲兒已取下麵上的紗巾。行了一陣,兩人麵前再次出現一處開闊的院子,隻見滿院的紅色絲花,空氣隱約有股奇怪而濃鬱的香味。在眾人麵前的,正是他們在茶樓上所看到的那座高閣,此時看去,沒有在雨中的夢幻,卻是金壁珠搖,貴氣非凡。

    少年停在門口,正要上前敲門,一個嬌媚的女人踏著大步從園子的另一處石廊拐了過來,遠遠笑道,“小子,小姐現在可不在樓內呢。你去了那麽久,她在那邊湖心亭都等得快睡著了。”

    轉頭看了一眼君少昊,她的目光最後停在了上官玲兒的身上久久未曾離開,湊到玲兒麵前,她仔細將她打量了個遍,這才笑道,“怪不得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都掩著麵紗,上官姑娘,你這模樣若是要男人的命,也沒人會說不願意啊。”嗬嗬兩聲笑,她接著道,“雖然早想過這上官家的人有多美麗,不過,現今親眼見了,還是忍不住驚豔呀。”

    “水嬌姐。”少年咳咳兩聲,提醒她現在的舉動有多麽的不禮貌。

    舞水嬌丟給他一個大白眼,一拍他的腦袋道,“你小子咳咳什麽,人家君公子和上官姑娘都不急,你急個屁啊!”

    少年一臉委屈的看著舞水嬌,想要說什麽卻又不敢反駁,聽後者道,“好了好了,別給老娘擺出這副娘們的模樣來,小心讓你華叔叔看見又教訓你。”

    “我沒有!”少年急忙反駁,長得像女孩子又不是他的錯,這也不能怪他啊。

    “好了好了,趕緊領著他們去見小姐吧,急急忙忙趕過來,事情辦完了,也該讓我迴自己的老窩好好歇歇腳咯!”說完,趁少年一個不注意,抓著他白淨的臉龐就狠狠的“卜”了一下,毫不介意的道,“小子,小姐我可就交給你了,給姐姐我好生照顧好自己。”

    少年整張臉刹那變得通紅,羞窘的朝著女人離去的背影大聲駁斥道,“水嬌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而那女人隻是哈哈大笑著,似乎少年的羞窘更讓她開心。上官玲兒看著少年又氣又窘的樣子,再一聯想熊貓眼跟土包子兩個人見到他時害怕的樣子,心裏不由得有些好笑。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在經過這樣一個小插曲後,似乎也不那麽令人緊張了。她跟在君少昊身後,隨著少年朝女人來時的方向走去,一繞過閣樓,一片巨大的湖便出現在了他們麵前。因為剛剛下過細雨,湖麵清明的如同張反射著光線的鏡子,加之霧氣還未散去,整個湖上方籠罩著一片薄薄的煙雲,在這片朦朧之中,一座小橋將湖中心的一座亭子與湖四周的走廊連接起來,看上去,湖心的亭子似乎就懸在半空之中,而橋如一道從人世通往仙界的天路,卻由於玉石的製材,帶著無情的冰冷。

    及近橋邊,玲兒才看清,這橋下竟然還飄忽著朵朵白色的睡蓮,怪不得她先前就覺得橋的四周似乎還有些其他什麽東西,還以為是工匠依據主人的心願特意雕琢在橋周圍的裝飾。她抬頭看了一眼君少昊,也見他看著那朵朵飄忽的睡蓮,臉上仍是淡然的表情。但她知道,此時的他,必然帶著十分的戒備。無論是這少年的身份,來的地方,還是他們即將見到的少年口中的小姐,所有的一切都不簡單,而越不簡單的事對於他們來說就越危險。

    玲兒看著軍少昊和少年的身影慢慢隱沒在霧氣之中,她心裏突然湧起無盡的恐慌,好象在這美麗而又茫然的世界裏,他們拋下了她一個人,這想法讓她遲遲未踏上橋麵的腳立刻邁開,向前麵追去。

    “玲兒,你怎麽了?”君少昊低頭看著玲兒緊抱著他的雙手,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追上來,抱著他的胳膊不放。她的臉色很蒼白,在她的眼裏,慌張的情緒還在蔓延,此刻,她就像一個毫無保護能力的孩童,急切的在尋找著別人的保護。

    君少昊看著在前麵領路的少年的背影,心裏升起不好的陰影,低頭輕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玲兒搖搖頭,雖然知道這樣的舉動太過冒失,但卻令她很是心安,所以她寧願抱著他的胳膊不放。

    君少昊看她臉色慢慢緩和過來,心裏還是不放心,正打算再問,卻看到玲兒直直的瞪著前方,臉上的血色就像突然之間被人抽空,整個人呆楞在原地。

    “玲兒,你怎麽了?”他從來沒看到過玲兒露出這樣的表情,於是,他搖搖她的肩,再次喚了她一聲,她卻仍舊沒有迴應,直到一種莫明的感覺降臨,他腦海中有念頭突然閃過,整個人一愣,然後猛的轉過頭,像玲兒一樣呆在了原地。

    溫暖的皮毯上,女子嬌小的身軀綣成一團,安靜而舒適的睡在一隻巨大的白虎懷裏,那蓋在她身上的白色披風與白虎的顏色幾乎混為一體,隻露出絲絲黑亮的長發。足足有成年男子一般身高的白虎,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機警的睜開眼來,目光落在君少昊和上官玲兒身上時,它微眯了雙眼,隨即又漫不經心的睡去,還舒適的發出一陣陣唿嚕聲,鬆絨的尾巴不時微微擺動一下。

    如畫的少年彎下腰,輕輕喚著女子,而她如蝶翼的睫毛微微扇動了兩下,然後緩緩睜開眼,抬頭望著映入眼中的少年,後者微蹙眉頭,“小姐,你在這裏睡會著涼的。”

    她揉著眼睛緩緩坐起身,雪白的披風隨即從她身上滑落,露出一身的白。如同一個極度需要人嗬護的孩子,任少年體貼的為她披上披風,再次睜開眼時,卻是一汪的冰冷。

    他突然迴過神來,眼前的這個人正是那個他尋找了整整五年的人。可是,這不是她!

    他的心底在呐喊著:她們有著同樣的眉眼,卻不是同一個人。

    強烈的刺激隨即轉變為無比的憤怒,他眯起眼,臉色在迴過神來的瞬間變冷。

    似乎看透了他心裏的想法,女人站起身,在圍欄邊側身坐好,這才對著他和還在失神中的玲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開口問道,“相信我,你沒看錯人,而我也絕對沒有找錯人!”白虎緩緩站起身,躬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走到她身邊,唿嚕了幾聲,她伸出白玉般的右手,專心幫它撓起脖項。

    亭子裏安靜到隻能聽見白虎發出的舒服的唿嚕聲,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身後一滴滴從亭沿掉落的雨滴就像落到了他的心上,蕩起一圈一圈不大,卻不斷擴張的漣漪。

    白虎伸出前腿,斜著身子又伸了個懶腰,終於,她才住了手,“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現在我就在你麵前,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話?”

    從冰冷的雙眸掩蓋那孩子氣的神色起,她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卻一點也不溫暖的笑,這笑帶著點點輕蔑與漫不經心。他猛的喘了口氣,條件反射的勾起嘴角,平靜的道,“看樣子,你也過得很好。”說出這句話,他在心裏長長的舒了口氣。

    原以為他已經將偽裝熟練到連自己也可以欺騙,現在才發現,他也有需要盡力才能偽裝的時候。

    “隻是這樣?”

    不然?他的眼神這樣問著她。她卻收迴目光,蹲下身子,抱著白虎親昵的逗玩,似乎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少年始終立在她的身旁,未曾在開口說過一語。而此時也已迴過神來的玲兒隻能看著兩個人,在這兩個人之間,她感覺不到可以介入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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