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那句話時,話裏的沉重如同摻了水的棉花,重的任瑾整個人一肅。

    果然……是有什麽事嗎……

    看她目色,溫時修默住,思緒憑空迴到了白日的辦公室,他和閔校相對而坐。

    “校區和美國一所教育機構一直建立著良好的合作關係,今年我們和那邊準備做一個教師交換的活動,互相體驗不同的上課方式,其實對於老師來說,亦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機會。”

    溫時修未作一聲,閔校微笑繼續。

    “總校這邊的意思是讓你去,時間為一個月,你自己覺得呢?”

    為期一個月的教師交換活動,實際上不管是對兩邊的學生,還是教師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國與國之間,不同的風土人情和文化差異,不同的教育方式,都是值得相互學習的地方,此次活動隻有利無弊。

    但他明白至此,怎會不知這其中的關係,他不過是在考慮其他事。

    閔校抿了口水,仔細端詳著他的神色,見狀輕聲道:“在想任瑾?你要知道她已經二十多歲,不是幾歲,不需要你每天寸步不離地盯在眼裏,她如果知道這件事,必定也會支持你去。”

    溫時修並未搭話,隻一雙眼睛平視茶幾上的水杯,看那水麵沉沉浮浮霧氣嫋嫋思緒飄遠。

    之後的事便沒有什麽再好提,不過是他再三考慮後答應下來,然後她不小心闖入,他結束談話出門帶她迴家。

    他解釋完後,房間內又一次陷入沉默之中,明明被他抱在懷裏,任瑾卻感覺不到一點暖意,那冰涼一點一點四散擴大,從腳底漸漸蔓延至全身,她用力眨了眨眼,令自己保持正常表情。

    “什麽時候走?”

    “下個星期。”他答。

    下個星期……任瑾一想,那麽就是還有五天。她點點頭,彎眼:“哥哥你剛剛那麽嚴肅,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嚇我一跳!”

    溫時修嗯了聲,漆黑雙眸深深凝視她,忽而低低:“沒有什麽想說的?”

    任瑾怔了下,隨即搖頭。這不是挺好的事麽,又能進修閑暇時間還能當旅遊,多好。

    臥室裏很安靜,隱約可以聽見小尾巴在客廳東跑西跑的聲音,空氣中隱隱有窒悶之感,他鬆開她些,手指下滑去勾住她的手指,仔仔細細一根一根扣住,掌心相貼,聲沉低啞磁性。

    “小尾巴的貓糧和水不用每天刻意去定量,隻要加滿就行

    了,但貓砂要每天清理,用袋子裝好早上上班去扔掉,”滾燙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他眸色淡淡,“如果不想一個人在家,這段時間收拾東西迴家去住,溫陽會很喜歡你每天都在。”

    聽得此言任瑾垂眼搖頭:“沒關係,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在家,小尾巴我也會照顧好。”

    “天氣冷了,晚上在家不要隻穿睡衣,如果要去客廳看電視記得披一件外套,不要生病,嗯?”

    她點頭。

    “過段時間還有一次全市的大降溫,晚上迴家可以關注一下第二天的天氣,冷了熱了可以適當增添衣物,不要把這個當做耳旁風,哪天突然冷了衣服沒穿夠你就知道了……”

    她再點頭,眼裏隱隱約約有了水汽,被她眨去。

    “家裏沒有暖水袋,如果怕冷,迴家就把臥室裏空調打開,要是覺得開空調悶就讓嶽寧陪你去買個暖水袋,洗澡前放進被子裏,到時候就不冷了,嗯?”

    他還在說,想到什麽都要叮囑一番,任瑾聽著聽著愈發不敢抬頭,怕自己眼底的濕意被他發現,於是用力瞪了瞪眼等眼淚褪去,才閉眼在他胸口蹭蹭,探手捂住了他的嘴。

    “哥哥你太囉嗦了……”

    他被她手指輕捂著,眼簾壓低,拉開她手低道:“電腦上有skype,到時候每天用這個視頻,我會算好時差在合適的時間找你,知道了?”

    她嗯聲,毛茸茸的腦袋自發在他胸口拱了拱。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快要忍不住的晶瑩,任瑾隻好捂嘴小小地打了個嗬欠,眯眼裝作困倦不已。

    “哥哥,我困了。”

    本就不算太早的時間,這麽一聊就更晚了些,溫時修垂眉低眼間她已經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小嗬欠接連不斷,他不再作聲,傾身關了壁燈攬她躺下。

    臥室裏窗簾沒拉開,一絲光都透不進來,黑暗令她什麽也看不清楚,隻閉了眼沉思,心中壓了事,困意來的沒有太快,比之以往久了好多才徹底睡著。而溫時修一直醒著,聽聞均勻唿吸後輕撫背脊,低歎。

    不過一個星期,眨眼間便隻剩一天,今天任瑾做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傅瑜看不下去,一到下班的點,和溫時修打了招唿就拉著任瑾去吃飯。

    就近找了家味道還不錯的中餐店,傅瑜看得出來任瑾心情不好,特意點了一堆她喜歡吃的菜。

    “都悶了一天了,不打算和我說說話嗎?好歹我故意拉你出來的,”傅

    瑜說,“這麽不開心,是因為溫老師明天就走了嗎?”

    教師交換的事整個教育機構的人都知道,算算日子,馬上就到了。

    任瑾聽言沒答話,隻用吸管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杯中果汁,可眉眼間的落寞那麽明顯,傅瑜想不確定也難,片刻沒好氣地伸手去戳了戳任瑾的頭。

    “你真是榆木腦袋,溫老師早一個星期前就跟你說這件事了,你既然不想為什麽不阻止,溫老師那麽在意你,隻要你不讓他去,他肯定會聽你的啊!”

    任瑾立刻搖頭:“我才不會做這種事……”

    傅瑜白她一眼:“那幹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來,笑一個給姐姐看看。”

    任瑾當然沒有照做,默了一瞬忽然自言自語:“其實一個月挺快的,每天都那麽忙,晚上迴家洗漱早點睡覺,一天天就這麽過去了……”

    迴想一下過去,不知不覺她來總校不也好幾個月了嗎?其實時間過得很快,隻要自己不要太過在意,就同流水一般,指不定哪天突然一想,他馬上就迴來了。

    這麽自我安慰一想心情倒是好了許多,適逢上了菜,任瑾也餓了就開始吃。傅瑜一直注意著她,見好像好點了,擔憂散去不少。

    吃過飯本來還想帶她去附近轉一轉,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剁手的,不過看任瑾興致不高,傅瑜也知道她現在肯定想迴家多和溫老師待一會兒,便打了招唿後各自離開。

    因著想早點迴家,任瑾直接從路口打了車,一開門進去便見小尾巴蹲坐在玄關的鞋子上,仰著腦袋輕輕喵著,白胡子一抖一抖,可愛萬分,她換好鞋子牽了牽它的爪子,繞過往裏走。

    臥室地板上,一個銀色行李箱打開翻躺著,床上有不少已經折好的衣物,溫時修抬眼見她迴了來,招手讓她坐至身側。

    “晚飯吃的什麽?”

    任瑾抿抿唇,幫著他一起整理:“上次我們一起去過的那家中餐店。”

    他沒接話,正好小尾巴跟在任瑾後頭進了屋,看行李箱開著兀自就跳了進去撒歡,被溫時修一把拎起來扔到客廳,任瑾看著有些想笑,等他迴來了才想起一個問題。

    “哥哥,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手中正在放置其他物件,聽聞她話溫時修怔默著沒有當即迴答,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手指看,到嘴的八點,硬生生改成了十二點。

    任瑾一聽立刻笑起來,拿了手機設了八點半的鬧鍾,

    九點出門十點不到就能到機場,差不多剛好能提前兩個小時,大不了早上請假半天。

    視線裏她高興的不行,哪怕明天早上是去送機,他眸色暗了暗,喉結滾動終究是沒說什麽,隻繼續整理。

    東西再多,亦有整好之時,兩人輪流洗完澡,已是十點光景,任瑾掀開被子主動窩過去。

    就算剛洗完澡沒多久,手腳也已然帶了外頭的涼意,被子裏還剩一半是涼的,任瑾蹭過去後自發纏上他的手腳取暖,滿足地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身上總是冬暖夏涼,讓她好生羨慕,這會兒蜷縮在他懷裏,沒一會兒就全身都暖了。

    “睡吧!”他已經關了燈,掌心在她後腦緩緩摩挲,聲音輕的好似從遠方傳來,飄忽而不真切。aaaa

    任瑾應聲,眼睛跟著閉上,忙碌了一天的困意此刻鋪天蓋地而來,瞬時便淹沒了她的大腦,身體一點點放鬆下來,快要進入睡眠狀態。

    但就是此時,任瑾迷朦間想起了什麽,手指軟軟揪著他的衣服,強撐著不肯睡著。

    “哥哥,明天早上你要記得叫我……”她害怕定了鬧鍾她也會大意沒有聽見,害怕一睡過去錯過送機時間。

    也不知有無等到他的迴答,任瑾最後的記憶便停留在這句話上。她睡著以後,黑暗裏溫時修才睜開眼,眸光靜靜落在她臉上一瞬不移,久久沒有離開。

    就算心裏記了事,這一覺也不免睡得既沉又好,任瑾是被鬧鍾叫醒,她睜眼一看正好八點半,手往旁邊一摸,卻是涼的徹底。

    那一丁點殘留的睡意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霍地一下坐起,臥室裏沒有人,她便出門,以為他會在客廳,可卻安靜的什麽都沒有,等整個家繞了一圈迴來,她才發現昨晚親手拉至沙發一側的行李箱也已經不見蹤影。

    所以是……已經走了嗎?

    空蕩蕩的家裏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隻有自己急促的唿吸聲,她一路恍惚的迴到臥室,才發現床頭櫃上有紙放著,字跡微微潦草,是他寫的。

    原來飛機是八點的,可他卻騙她是十二點,虧她設了八點半的鬧鍾,以為能剛好起來去送他。

    所以現在已經起飛了是不是?

    白紙混著黑字被她捏在掌心,邊角皺成一塊,半晌,她垂下頭,捂住發澀眼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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