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李小娟轉到了縣二中讀初三。

    李小娟的初三整個在忙碌中度過,孩子到了一定的階段就會被催化成熟,比方中考,比方高考。初三的孩子也不再那樣幼稚的開玩笑,一門心思的考高中。即使是開了玩笑也是用於解悶,大家都不會在意。這群孩子們意氣飛揚,腳步堅定又自信。

    在這樣的氣氛中,李小娟覺得自己突然之間就長大了。

    李小娟的初中以順利進入高中結束。

    她對初中的迴憶,除了初三時雪花般的試題和一波三折的分數,就剩下羅毅了。

    美好的羅毅。

    “那以後再也沒有男生為我打過架了。”她笑著說。李小娟嘴上不說,但我知道羅毅為她打架她心裏其實很感激。童話裏的故事也莫過於王子在公主危難之時舍身相救,何況這還是發生李小娟這個不是公主的灰姑娘身上呢?

    我們總是以為堅持到最後一定會看到天堂。就像初中進高中,高中進大學,大學到社會,社會到棺材——當然最後一站都會是天堂,不管你如何認為。可是之前的任何一站,對我而言都是巨大的深淵。這種深淵不一定會置你於死地,但是它會拉著你一直掉,一直拉著你,讓你無法脫身,讓你困厄。一次一次將你折磨得半死,待到你想起當年的無限風光,更是有跳崖的衝動。

    但李小娟沒有我那樣強烈的鬱悶情緒。

    她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她覺得,不讓家人操心她就成功了。

    我隻能說,有時候,一個人的心理狀態會有讓生命轉向的力量。

    與她相比,我的高中充滿了無聊的躁動。

    剛進高中時,她是被分進了當時所謂的“尖子班”,班上雲集了各地來的各地來的高手。李小娟很佩服那種不用學習也能考很好的天才。她不知道那些所謂的“天才”們隻是在別人麵前裝瀟灑,背後在家挑燈夜戰不定到什麽時候。李小娟永遠不會有這種心計。當然正常的也有,那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李小娟不明白為什麽那些人會那麽厲害,同樣一道題,他解得就是比別人快,就像當初的羅毅。

    “沒什麽好講的。”她搖搖頭,“每天就是做題,班上學習氣氛太濃,很壓抑,每次出去走走看到對麵的那些班級覺得他們好熱鬧,好想加入他們。”

    “不過我們班上有個女生,蠻可愛的。”

    那個女孩應該是她們班上唯一一個不服從規則的人。她個性豪放,成績在李小娟之上,卻十分愛玩。成績若是考得不好也就一笑置之,把試卷往課桌裏一塞就又出去了。

    李小娟很是羨慕她的瀟灑。李小娟覺得那女孩生上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可惜李小娟自己做不到。

    那個時候李小娟的成績一路下跌,跌破了好幾個漲停板,哪還有心思去瀟灑。她越學越吃力,終於在高二文理分科的時候被踢了出去。

    李小娟選擇了理科。

    李小娟覺得自己記性大不好。也記不過別人。

    “那個女生呢?”

    “也被分下去了。”李小娟一臉的惋惜,“她其實挺有天分的。”

    我無語。李小娟不為自己遺憾,卻為一個幾乎從來沒注意到過她的陌生人在這兒傷神。

    李小娟覺得自己的高一沒過似的。弄到最後還被踢出來,真叫個悲摧。她再迴憶,才發現自己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寫日記,可是裏麵記錄的卻是一大段又一大段的關於那個女生的光輝事跡。

    李小娟總是這樣,從來沒把自己當做過主角,連日記都成了別人的迴憶錄。

    “沒有什麽可寫,總要做點事,就寫她了,至少我有對她發表看法啊。”

    無語。淚奔。

    李小娟翻看日記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笑,她覺得那個女生和羅毅的效果一樣,為她蒼白的記憶填補了很多很多。

    “不過聽說那個女生分下去之後還是活的很瀟灑,在班上玩得風生水起,成績也還行。”李小娟停了一下,“有的人天性就好一些吧。”

    李小娟在高二的那段時間盡力去學習,可仍是班上的十幾名,最好的一次排在第八,後來這個名次便一去不複返,再也沒迴來過。要知道當時的縣一中升學率才20%,全年級有一千多號人,李曉娟的成績放到全年級來看,最多最多也就是擦個邊,需要有中獎的運氣才有機會考進大學。

    李小娟那時很無助。

    她常常一個人沿著體育場的跑道一圈一圈地走,後來變成一圈一圈的跑。她在班上有幾個算得上朋友的,可是她認為沒有人真正的了解她。那時她還喜歡望著窗外發呆。什麽也不想。她隻是不想去麵對那些紛雜的試題,那些數字、符號讓她覺得頭暈。她很喜歡靠著窗子坐,她覺得窗子是一個很神奇的發明,想想看世界要是沒有窗子可怎麽辦。她有時候覺得自己還沒有窗子來得有意義。她寫過一首小詩,叫《窗裏窗外》,我讓她拿給我看,她執意不肯,“太幼稚了,讓人笑話。”

    在這個班上,李小娟真是有無能為力的感覺,她毫無辦法,班上同樣有拚命學習的人,也有索性放棄的人,逃課,打牌,抽煙,喝酒,啥樣的人都有。有女生結集成小幫派,在外麵招搖,男生們有時會以寢室為單位集體曠課睡大覺,班主任管不住,任課老師搖頭歎息。

    “就像是一潭絕望的死水,充滿了腐敗的味道。”

    這種味道我也很熟悉。我們可以說這是屬於這一代人性格上的脆弱,但是學校又怎能說與此毫無幹係呢?將學生劃成三六九等的確有益於競爭而提高升學率。可這何嚐又不是一種慢性毒藥,摧殘著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們呢?將孩子們打包裝箱,貼上標簽,怎麽可能有利於其身心健康發展呢?

    我對李小娟表達了我的憤慨,李小娟笑著搖搖頭,“學校也是沒有辦法,上麵有硬性指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況且像我這種人放在那裏也是浪費資源,自己還覺得很辛苦。”

    我覺得李小娟真是豁達,換了我指不定就不讀了,誰敢說我比別人蠢了?

    高二下學期,李小娟的班上轉來一個人,這個人叫羅毅。

    是同一個羅毅。

    這個意外讓李小娟大為吃驚。

    當然我也很吃驚。

    李小娟很突然地說出這個名字,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很平靜地說出這個名字,讓我覺得她好像在說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羅毅更高更帥了。他的出現對全班的雄性動物發出了不可避免的挑戰,也讓所有雌性動物開始猛烈的分泌荷爾蒙。

    羅毅自我介紹時,先是送給大家一個big smile,然後說道,“大家好,我叫羅毅,請大家多多關照。”說完還鞠了一躬。

    李小娟當時感覺一陣光芒照亮了整個教室,她的心中居然頭一次燃起了莫名的希望。

    “老師,我就坐這裏了。”羅毅走下台來,指了指李小娟身邊的空當。

    這裏我有必要做一個解釋,以免讀者說我有製造情節的嫌疑。李小娟為了能靠窗坐,跟老師申請了一個單間,這樣就不至於讓同桌換不了位置而影響視力。所以李小娟一直是靠著窗子一個人坐的。

    羅毅搬了張空桌子移到李小娟旁邊。

    “同桌,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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