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用羽翼護他周全,教他如何麵對敵人,如何寬容大度,做一位勵精圖治的明君。洛芒很珍惜他的父親,雖然他有時也會不著調,會做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會讓他氣的忍不住要罵這是什麽狗爹!但是,他還是很愛他。他知道,洛識微為了他與樓既迴周旋,付出了多少辛苦,又承受了多少羞辱。所以在扳倒這座大山後,洛芒迫不及待的想要殺了樓既迴,為父雪恥,但是那天他提劍衝進別院,看到的卻是兩人親昵的畫麵。小崽子眼睛通紅的走了。他知道,他終究還是殺不了樓既迴。但是當天晚上,剛剛成年的小皇帝卻做了一個春夢。夢裏,樓既迴那個位置,替換成了他。是他與洛識微……從夢中驚醒後,洛芒來到了東廠廢棄的那個小院。他拿起瓢,舀起涼水澆在頭頂,一瓢一瓢,一缸一缸。深秋的天,小皇帝整個人都被涼水澆透了,刺骨的寒風掛在臉上,比刀子還痛,卻也讓他火辣辣通紅的臉頰慢慢的冷卻了下來。這還不夠。他一個人跪在原地裏,近乎自虐的受著深秋的夜風,抽著自己的耳光,罵著自己下賤,一直跪到淩晨,倒地不起。他是下賤。骨子裏就是流的景帝肮髒的血,否則不可能會在夢裏有那種肮髒的想法,去玷汙那個人……那一刻,洛芒連抽空自己的血液謝罪的心都有了。他恨毒了自己。你配嗎?他一遍一遍的辱罵自己,竟然做那樣的命,你配做人嗎?配得上他辛辛苦苦為他打下的皇位嗎?那之後,新帝發燒,燒了三天才清醒過來。他醒來的那天,平靜的對洛識微說:“您若喜歡樓既迴,便廢了他的武功,留在身邊做妻做妾都可以。”“若實在喜歡,我也可以喚他一聲小娘。”洛識微露出天雷滾滾的表情:“……倒也不必。”他怕氣死樓既迴。再後來,新帝一日日的成熟,也慢慢地淡忘了那個夢境,不過是剛剛成人初曉人事,一個囫圇夢罷了。洛芒將全副身心,都用在了他的事業、他的江山上。有一次,涉及到的是是一批老臣的歸屬。他看著上麵的名單,沉吟片刻,問洛識微:“洛禦史怎麽辦?”是洛識微的父親。然而,攝政王隻是輕描淡寫的說:“讓他告老還鄉,這人又愚又軸,還和我有血緣關係,留在朝中你不好管,反而會束手束腳。”“好。”洛禦史無情的被兒子和“孫子”給踢迴老家了。慢慢地,他開始獨立處理政務。而攝政王也在有意的放權。再後來,洛識微身體愈發的糟糕,便不再上朝,整日裏在別院和樓既迴曬太陽互揭傷疤,總之還是不消停。朝堂上,漸漸也有了立後納妃的聲音。但是洛芒一心撲在前朝根本沒興趣,幹脆把他哥的兩個小崽子給領養了過來,養在身邊。再再後來,就是別院傳來的消息,說攝政王死了。臨死前,他還不忘一道結果了入魔的樓既迴。那時候,小崽子已經羽翼豐滿,不再擔心各路起義。洛芒已經成熟了。他學會了麵對現實,承受生離死別,這一次,父親是真的走了。於是,他操辦葬禮,將兩人葬在一起,之後守孝三年,又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但是他早已習以為常。隻有在得到各地豐收,國泰民安的消息時,才會露出滿足的笑容。再再後來,他的太子也長大了。終於輪到他要死了。他躺在龍床上,仰著幔帳,不理會殿中跪倒一片的聲音,隻是想著,他這一生,總算沒有辜負那人的期望,成為一代明君,半點不曾行錯踏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