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響午過後,天空突然劈劈啪啪的下起雨來,但下了不到一刻鍾,突然又放晴,東邊甚至升起了一座彩虹橋。

    色彩絢爛,光照明豔。

    孟紹看著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看到外麵已經放晴的天空,慢慢走到窗邊看著外麵。

    大概是下過一場雨的原因,天空顯得格外的清新,空氣中還彌漫著青草的香味。

    景山的景色格外宜人,綠樹成蔭,青山淼淼。與皇宮多種牡丹芍藥這些名貴花種不同,就是種了樹也會有人精心養護,景山行宮的宮殿裏麵,更多種的是蒼天大樹,所以顯得大氣。

    孟紹卻從早上開始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慌感,心情不佳,胸口鬱悶,卻找不到原因。

    他努力將景山的防衛迴憶了一遍,並沒有失當的地方。

    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進來跟他稟報巡邏的情況,他聽完後點了點頭,然後問他道:“皇上呢?他那邊情況如何?”

    副指揮答道:“皇上跟前有周大人和魏公公在伺候,保護禦駕之事也一應由周大人在負責。”副指揮說完後想了想,又道:“哦,周大人讓末將跟大人說,今日皇上跟前有他就夠了,讓大人早點休息。”

    孟紹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副指揮走後,孟紹進屋躺了一會,睜著眼睛盯著殿梁上雕刻的草紋龍,心口卻突突的直跳。

    他終歸是不放心,從床上起來,拿了劍出了外麵,準備再親自去巡視一遍。

    皇帝這次來景山,並未帶後宮,所以行宮裏的宮女並不多。但是偶爾也能看見幾個,見到孟紹時,會屈膝下來行禮。

    孟紹從行宮裏長長的抄手遊廊走過去,整個別宮都是靜謐的,並無人敢大聲喧嘩,偶有巡邏的衛隊走過,可以聽到整齊一致的腳步聲。

    及至行到離皇帝所居的永德殿不遠處時,孟紹看到魏公公收的徒弟吳喜生正帶著兩列八個的宮女走過來。

    宮女穿著清一色的束腰襦裙,梳著一樣的雙螺髻,垂著頭,手上端著或水果、點心、酒壺,或攢盒等物,跟在吳喜生身後,款款而行。

    吳喜生看到孟紹,笑眯眯的彎腰拱手給他行禮,笑喚道:“孟大人。”

    宮女跟著彎腰屈膝行禮。

    孟紹點了點頭,然後便從他們身邊越過去了。

    吳喜生也起身,正準備帶著宮女繼續往前走。

    孟紹卻突然眼皮跳動了幾下,隻覺得十分不對勁,斜眼迴看時,看到最後一列端著酒壺的那個宮女,心下一沉,突然拔劍直指她身後的脖子。

    吳喜生聽到聲音迴過頭來,然後大驚失色,急忙問道:“孟大人,您這是幹什麽?”

    孟紹臉上青黑,眼睛裏帶著濃濃的火氣,仿佛是隨時會噴發的火山。

    他轉過頭來,陰沉著臉,對吳喜生道:“吳公公,我懷疑這名宮女是刺客,我要帶下去詢問。”

    吳喜生笑著道:“大人說笑了,這些宮女都是精挑細選進來伺候的,怎麽可能會是刺客。您還是將這宮女放開吧,皇上還等著她們前去伺候,耽誤了皇上的事,你我都擔待不起。”說著上前來,準備帶那個宮女離開。

    孟紹的劍刃一劃,卻轉而指向了吳喜生。

    吳喜生停在那裏不敢動,垂眼看著隻離自己脖子半寸遠的銀劍,半是害怕半是著急的喚道:“大人……”

    銀劍再是一移,重新迴到了那名宮女的身上。

    孟紹用冰冷的眼神示意了一下,道:“跟我走。”

    那名垂著頭的宮女這才輕歎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抬起頭來,露出一雙晶瑩如雪的眼睛。

    那是極讓人驚豔的一雙眼睛,仿佛能讓周圍最美的景致都黯然失色。可是比那雙眼睛更讓人驚豔的是那女子的臉。

    漢朝李延年形容李夫人說“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可是傾城傾國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個女子的姿色。

    她緩緩的看了孟紹一眼,最終隨著他手上的長劍慢慢的跟著他走去。

    孟紹脅迫著她,一直走到了一處亭子裏麵,這才目光尖銳的盯著她,聲音壓抑著怒氣,道:“我看你簡直是瘋了,這是什麽地方,你竟然敢闖進這裏來。”

    女子低頭看了一眼對著自己脖子上的劍,抬眸示意了一下,讓他將劍拿開。

    孟紹手中的劍卻更逼近了她幾分,幾乎要碰到她的脖子,但卻又那麽穩穩的隻差那麽一點。哪怕在她故意要將脖子靠近時,那劍總能恰到好處的移開到剛好不能碰到她脖子的距離。

    孟紹看著她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女子對他彎眉一笑,明豔照人,而後她道:“我想幹什麽,孟大人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孟紹盯著她,道:“你真以為皇上身邊是這麽好靠近的

    嗎?你知不知道皇上是什麽樣的人,你有沒有見過皇宮裏死在禦劍下的亡魂。你這根本就是,玩火***。”

    女子臉上露出不以為意之色,且臉色堅毅,並沒有半分改變動搖之意。

    孟紹又道:“我說過,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現在我送你出去。”

    女子彎了彎嘴角,道:“這恐怕由不得你。”然後眼睛看向他的身後。

    孟紹循著她的目光轉頭看過去,然後便看到了匆匆走過來的駙馬周輕,以及跟在周輕身後一臉急色的吳喜生。

    周輕看著孟紹,道:“孟大人,我來保證,這名宮女不是刺客,現在請把她交給我,我要帶她去伺候皇上。”

    說著走過去,豎起兩指撥開孟紹手中的劍,對女子道:“跟我走吧。”

    孟紹卻將劍轉而指向了周輕,目光陰沉,仿佛蘊含著滔天的怒火。

    他壓抑著聲音,一字一句的質問周輕道:“周輕,你是準備做一個用美色魅君的小人嗎?”

    周輕看了他一眼,神色如穩,沒有半絲的變化,聲音冷淡的道:“孟大人,你我同僚一場,這些話我隻當沒有聽見。但有些事,請你深刻的想一想。”說完再次撥開了指向自己的劍。

    孟紹目光繼續深沉,垂下眼,有什麽東西在他腦子裏突然閃過,然後突然有一絲恍然大悟。

    周輕見他已經漸漸明了,然後對女子使了使眼色,道:“走吧。”說完先轉身而行。

    女子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孟紹握著劍,渾身顫抖,隻覺得有什麽東西無法發泄,然後他揮劍劈向旁邊的大樹,怒吼一聲。

    周輕在前麵駐足頓了頓,聽著身後的大樹應聲而倒,但他終是沒有迴過頭去,邁腳繼續往前走。

    女子在前麵也跟著周輕頓了頓,但同樣沒有迴頭,在周輕邁腳時也跟著邁腳。

    周輕帶著她一直到了永德殿的門口。

    永德殿的殿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名侍衛。

    周輕在門口站定,然後迴過頭來,對女子做了個請的姿勢,道:“朱夫人,您自己進去吧。成與不成,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女子對他微微頷首,道:“多謝周大人,我會記住周大人的這份情。”

    說完抬腳上前走了幾步。

    侍衛替她推開了門,她端著酒壺,跨過高高的門檻,一直往內殿而去。

    蕭琅正在內殿裏擦一把劍。

    這把劍從十歲時就跟著他,它原本是他的皇長兄的佩劍,他八歲時候想問皇長兄要這把劍,但皇長兄沒有給他,而是另找了一把寶劍給他。十歲時,他從皇長兄的屍體旁撿起了這把劍,然後它就成了他最信任的夥伴。

    他拿著這把劍殺過很多人,當年追殺他的人,皇宮裏當年陷害背叛母後的人,酈家的人,他父皇摯愛的酈後,以及他的父皇……

    但現在這把劍依舊明亮如銀,看不到半點血腥。

    有宮女從他身後走進來,腳步一下一下的踩在地板裏,在寂靜的宮殿裏顯得清晰可見。

    蕭琅並不在意。

    然後那個宮女便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邊來,放下托盤,執起裏麵的酒壺,往兩隻酒杯裏倒酒。

    那雙倒酒的手是極好看的一雙手,柔若無骨,白皙修長,那怕隻是看著她那動來動去的一雙手,都會覺得她是在魅惑人。

    她將酒杯倒滿酒後,又用托盤端著裝滿酒的酒杯,跪在他的跟前,高高舉過頭頂。

    托盤擋住了她的臉,他並沒有看到她的臉。

    他捏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將酒杯放迴托盤裏,然後卻又親自從她手中接過托盤,放下到桌子上,笑著捏起她的下巴,道:“廣平侯夫人,你到朕的行宮來,是有何貴幹呢?”

    他本有極美的一張臉,有著男子的陰柔俊美,穿著帝王的玄色衣裳,目光像駭人而望不見底的深潭,看著人笑時,表情卻讓人覺得淩厲,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他看著她,並沒有該有的意外,仿佛早已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觀音微垂著眸,睫毛顫動,由著他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來,然後緩慢的睜開眼睛,看著他,明眸一笑:“皇上想讓我來,所以我就來了。”

    她抓住他的手腕,拿開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然後慢慢的站起來,眼睛看著他,明動照人,晶瑩如雪。

    那依舊是一張傾城絕色的臉,一如他當年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不,那張臉已經脫去了少女的稚氣,多了成熟女子的魅力,比之以前更加傾城絕然。

    還像一隻已經成熟的狐狸,勾著所有的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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