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內息恢複的日子雁迴每個白天都過得挺無聊的。

    至於為什麽是白天無聊……

    因為每個晚上雁迴都會做非常奇怪的噩夢,她能看見巨大的月亮和漫山大雪,天地間緊緊扣在一起的陣法。還有一個模糊卻又讓她感覺有幾分詭異熟悉的人影。

    每天晚上皆是這個夢,有時候當她覺得她看清夢中人的臉時,一醒來,夢裏麵的事情就像被風吹了一樣,唿唿的就不見了。隻留下些模糊的輪廓,讓人摸不清頭腦。

    難道這村子裏當真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又來找上她,給她托夢來著?

    但若是這樣,為什麽夢裏躺在地上被殺的人會是她自己呢……

    想不明白。

    自打到了這個山村,雁迴發現自己實在多了太多想不明白的事。

    現在每天她都很努力的想去調查那瘸腿的男人,但每次要離開阿福身邊的時候,總會被他不動聲色的攔住。

    雁迴知道這人並非蛇妖而另有身份之後,難免對他多了幾分忌憚,不敢將自己發現了什麽表露出來。她也將計就計著,看這人到底要她做個什麽。

    “走了。”

    看了眼扛著鋤頭站在院子外的阿福,雁迴打了個哈欠,把饅頭和水拎了往他那邊走。

    然而過了這麽幾天,阿福真的像個娶了媳婦的農家小夥子一樣,每天去地裏幹活,唯一和別人不同的是,他會帶上她。

    “阿媽,我走了。”阿福迴頭給坐在院子裏的蕭老太打了個招唿,蕭老太氣弱的點點頭。

    雁迴也轉頭看了蕭老太一眼,在雁迴眼裏,她看見了老太嘴裏唿出的氣息慢慢出現了灰色。這樣的顏色雁迴再熟悉不過了,每次有不幹淨的東西飄來的時候,雁迴就會在他們周身看見這樣的顏色。

    蕭老太周身的氣息還很淺,隻是再過不了多久,她身上的顏色也會慢慢變深,最終會和那些阿飄一樣變成影子一樣的黑色。到那時,她的命數也就盡了。

    雁迴轉過頭,盯著阿福的背影,通過這幾天相處她是知道這個阿福是當真在乎蕭老太的,雁迴猜不到他的脾性是被什麽事情磨礪過,變得如此沉默隱忍,但想也能知道,反正不是什麽幸福的事,而現在,經曆過不幸的阿福,他的人生將再次麵臨失去的痛苦……

    雖說是個神秘的家夥,或許對她還有所圖謀,但他的人生過得也是蠻不容易的。雁迴一邊走一邊想,想著想

    著,長歎口氣。

    阿福轉頭看她。雁迴一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然後正經嚴肅的說:“今天這五個饅頭,你吃三個,我吃兩個好了。”

    阿福:“……”

    他避開目光不看雁迴,似乎有點嫌棄,“你愛吃多少便吃多少就是。”

    雁迴張了張嘴,正想告訴阿福讓出一個饅頭對於她來說是個多麽沉重的決定,但正巧小路一轉,雁迴目光不經意的瞥見了遠處田邊站著的一個女子身影。

    她一愣,頓住腳步,沒控製住的“啊”了一聲。

    阿福眼中精光一凝,迅速順著雁迴的目光看去。

    隻見那方是一個穿了一身與鄉村氣息全然不搭調的綢白衣裳的女子,她在站在路中間,有趕牛的村人要從路上過,她也不讓,就直愣愣的杵在路中間,雙目呆滯的看著遠方。

    “她怎麽……”

    雁迴盯著她就要往那方走,阿福伸手攔,竟然沒攔住。

    阿福皺了皺眉,邁步跟了上去。

    雁迴一路小跑到女子跟前,盯著她,打量了好一會兒:“棲雲真人?”

    女子沒迴答,旁邊的老伯叫了起來:“哎喲,什麽真人不真人的啊,趕快讓她讓讓,讓我這老牛過去叻。”

    雁迴迴神,拉著女子往旁邊走了兩步,待老伯將牛趕走後,雁迴再細細打量著她。

    但見她這身本該是纖塵不染的仙人白衣,在這鄉村裏難免沾上了塵埃,給她添了幾分落魄的氣息,她神色呆滯,宛如聽不見旁邊聲音,看不見旁邊事物一樣,隻癡癡呆呆的盯著白雲遠方,不知在看些什麽。

    雁迴看得皺眉。

    這棲雲真人可並不是普通修仙人,她是雲台山齊雲觀的掌教真人,在修道人眼中,可是與她前任師父淩霄齊名的大乘聖者。

    三月前棲雲真人自辰星山參加仙門大會後,不久便仙蹤不見,整個齊雲觀連同辰星山的人都滿天下的尋人然而卻始終尋而不見真人蹤影,當時還有人猜測棲雲真人或許被妖物所害。

    整個修道界為此一直緊張到現在。誰能想到,棲雲真人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小山村裏麵……

    “真人?”雁迴喚她,卻並沒有喚得她目光偏轉一瞬,“真人可還記得我,我是辰星山雁迴……”

    “笨蛋。”

    雁迴一愣:“哎……”

    棲雲真人黑瞳動了動,目光落在

    了雁迴身上,雁迴輕咳了兩聲:“那個……真人,我是辰星山淩霄門下弟子雁迴啊,雖然現在不是了,但我……”

    “無恥。”

    雁迴嘴角抽了抽:“所以說,我現在已經不是辰星山……”

    “愚不可及。”

    雁迴額上青筋一跳,阿福見狀,一步邁到她身前將她擋住,雁迴扒過阿福的身體:“誰也別攔我!我要讓她知道什麽叫待人接物的禮貌!”

    話音未落,道路那頭忽然穿啦一聲男人的唿喚:“阿雲!”

    雁迴抬頭一看,路的那頭,一個男子一瘸一拐的急急走了過來。

    雁迴挑了挑眉,很好,竟是那天她在山上遇見的那個瘸子。

    瘸子這一聲喚終是喚得棲雲真人動了動,她轉過頭,麵向跑來的男子,男子目光在阿福臉上劃過,然後與雁迴四目相接。停留了一會兒,也沒有說話,便將棲雲真人扶了:“阿雲,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你毛巾拿掉了。”棲雲真人聲色沒有起伏,讓人感覺有幾分遲鈍,“我想拿給你,可是迷路了,毛巾也掉了。”她低了頭,“對不起。”

    男子似乎微微有些動容,他唇角拉出一個笑,輕聲安慰:“沒關係,我帶你迴家。”

    言罷,沒再看雁迴一眼,他領著棲雲真人便往路那邊走去。

    雁迴倒也沒去阻攔,她隻抱起了手,左手指在右手臂上輕輕敲著,目帶沉思。

    神誌不清形容癡傻的棲雲真人和……蛇妖嗎……

    若是他們的關係真如她表麵所看到的這樣,那雁迴忽然就理解,為什麽蛇妖要去盜人家家傳秘寶,為什麽拚著尾巴一分為二也不將秘寶交出來了。

    這說來說去,全是因為愛啊。

    可問題是,棲雲真人,到底是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的?雖然見過棲雲真人的次數不多,但雁迴知道,那可是一個脾性清貴之人,即便癡傻,也不該性情大變到張口就數落人的地步啊……

    再有,讓棲雲真人變得癡癡傻傻的,難道是那個連她也打不過的百年蛇妖?

    這打死她也不能信啊。

    雁迴覺得,這個小山村裏麵發生的事情變得越發的撲朔迷離起來。

    不過現在雁迴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想問阿福:“剛才你為什麽攔著我收拾人?”

    阿福瞥了雁迴一眼:“我覺得她說得挺對。”

    “……”

    這小子雖然平時沉默寡言的,但該毒舌的時候卻一點也不落下風啊。雁迴眯眼看了阿福一會,然後眼睛微微眯起來,仔細盯著他的眼睛:“小妖精,你可知剛才那人是誰啊?”

    “齊雲觀棲雲真人。”

    “哦,你倒是清楚。”

    “修仙得大乘之人,自有耳聞。”阿福說著扛了鋤頭往地裏走,“別磨嘰,再不去幹活,時辰要耽擱了。”

    “哦。”雁迴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的走著,然後扭著腦袋打量他,“那你知不知道棲雲真人她是怎麽到你們村子,又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阿福腳步一頓。雁迴跟著他停了下來。兩人麵對麵,四目相接。

    阿福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你懷疑是我?”

    雁迴彎著眉眼毫無威脅性的笑。如果說阿福身體裏這隻妖怪法力全無並不是她的靈火術造成的,那麽他法力消失一定有別的原因。

    “我可什麽都沒說哦。”

    “不是我。”阿福硬邦邦的丟下一句話,也不再解釋其他,轉身就走。

    雁迴撇了下嘴,從包袱裏摸了饅頭出來開始吃:“就問問而已,火氣可真大。”

    吃了晚飯,雁迴嫌屋裏悶就爬到房頂上看星星,然而今日滿月,月亮太亮讓漫天繁星暗淡不少。她看著天邊明月忽而想起夢中那*得出奇的月亮。一時間,仿似錯覺一樣,雁迴隻覺心口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似的,悶悶的讓人串不過氣來。

    她坐起了身,揉了揉胸口,正打算迴屋睡覺,卻見下麵房間裏阿福偏偏倒到的走了出來。

    是的,他偏偏倒到的,跟中了邪一般……

    這妖精犯什麽毛病了……

    雁迴盯著他,但見阿福踉蹌的躥到柴屋裏,抱了一捆柴出來,然後又踉蹌的出了小院,整個過程雖然看起來艱難,但他卻做得十分安靜,像是輕車就熟了一樣。

    雁迴心裏一個好奇,跳下屋頂,跟著阿福而去。

    月光明晃晃,照著阿福孤獨而行的身影一直往湖邊走,直到走到一個沒有草木稍微空曠一點的地方,阿福才將柴火放下,抖著手摸出了火折子,努力的在生火。

    火光點亮的那一瞬間,雁迴看到了阿福滿頭的大汗,還有他蒼白至極的臉色。

    他這是在做什麽……怎麽跟在做邪|教的儀式一樣……

    雁迴正好奇

    著,那邊的阿福不知是心悸還是如何,忽然之間身體往前一傾,剛點燃的細木柴戳在了地上,熄掉了火。

    他好像再沒有力氣爬起來似的,蜷在地上,牙關緊咬,宛如忍受著巨大的非人痛苦。

    到底是什麽疼痛竟然能讓一個平時對痛覺沒什麽反應的人難受成這樣……

    雁迴有點看不下去了。

    她邁步上前:“喂。”她蹲下身,看了看阿福的臉,然後拿過他手上的火折子,本想將柴火幫他點燃,但沒曾想她剛碰到他的手背,阿福忽然一把將他的手拽住。

    “什……”

    然後雁迴隻覺後背一疼,竟是她被撲倒在地,然後唇上一熱,這個披著漂亮少年外皮的妖怪,將她的嘴,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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