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山之巔,遍地素裹,大得驚人的月亮懸在頭頂,將滿山白雪照得發亮,天地之間宛如牢籠一般的法陣將她困在其中。

    雁迴躺在地上,感到刺骨的寒冷,像是能鑽進心底一樣。

    她看著雪花一片片飄在她的臉上,然後在接觸到她皮膚之後,迅速融化成水珠,從她臉上一顆顆滑下。

    “為什麽……”

    她聽見自己問出了口,但卻詭異的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麽,她一轉頭,看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那人影的背後是巨大的月亮,逆光之中,她並看不見那人的模樣,但是她卻清楚的看見了那人舉起了長劍。

    雁迴瞳孔緊縮。

    一劍紮下!

    雁迴隻覺心房一陣緊縮,尖銳的疼痛一讓雁迴渾身一抖,然後……

    “咯咯喔!”

    她醒了過來。

    眼前是一片漆黑,空氣中還有鄉下村屋裏常年圍繞不去的木柴味。她的心髒依舊瘋狂的跳動著,滿頭大汗幾乎染濕了發鬢。

    她失神的捂住心口,那裏似乎還有尖銳的針紮感讓她感到疼痛。

    這個噩夢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得就像是她昨天才經曆過這樣的驚悚一刻一樣。冰雪大山,巨大明月,還有那模糊的人影,雁迴皺了皺眉,這人影,現在迴想起來,她為何卻覺得有幾分熟悉感,但她想了又想,卻始終無法將自己認識的人和那人影勾連起來。

    想了半天,雁迴猛地迴神,她是在搞笑麽,居然為了一個夢這麽較真。

    撇了撇嘴,雁迴轉身想接著睡去。

    可是她忘了,外麵的雞開始叫了……就停不下來了。

    雁迴忍了又忍,被子裏的拳頭捏了又捏,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她都沒有好好睡個覺,之前是心想自己在農家小院裏住不了多久,可照如今這個架勢,她恢複內息應當還有些日子,這雞若是不除……

    當是大患!

    清晨院裏的陽光還沒多少溫度,在蕭老太太院子裏一直咯咯叫的幾隻雞一下子全部停止了叫喚。

    蕭老太太從自己房裏出來的時候,聞到了一些奇怪的,類似燙毛的味道:“阿福,阿福?”她喚。於是阿福也從屋子裏出了來,看見院子裏的雁迴,阿福腳步一頓,臉上的神色明顯難看了幾分。

    “這是什麽味兒啊?”蕭老太太問。

    “我把那幾隻雞宰啦。”沒

    等阿福迴答,雁迴就一邊將鍋裏的雞撈出來利落的拔了毛,一邊隨口答道,“在燙皮拔毛呢,今天我燉一大鍋雞湯吧,我這門手藝在張胖子那裏學過,沒問題。”

    “你……你把雞宰了?”蕭老太太顫聲問,“都宰了?”

    雁迴迴頭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雞圈:“對啊,都宰啦,本來隻想殺公雞的,但沒想公雞叫的時候兩隻老母雞也叫,圖個便宜都宰了。這鍋雞湯能吃挺久啦。”雁迴說著,舔了舔嘴巴。

    哪想她這邊話音一落,那邊蕭老太太一聲喚:“哎喲!哎喲!”

    雁迴驚詫的轉頭,本以為是老太太摔了,但沒想到是她自己往地上坐了下去,旁邊的阿福連忙將她扶著。

    “哎喲,老天爺,都宰了……

    雁迴看得愣了:“怎麽了這是……”雁迴完全不理解,不就三隻雞……為什麽能哀痛成這樣……

    “老母雞是用來下蛋的啊,這可怎麽辦啊,這可怎麽辦啊!”蕭老太一雙渾濁的眼睛流出了淚水,哭得好不傷心。

    雁迴看了看手裏的雞:“呃……其實也就兩隻……下不了多少蛋啊,反正也雞也老了,該宰了……”

    蕭老太哭得傷心欲絕。雁迴撓了撓頭:“那要不,這幾隻雞,都給你和你孫兒吃肉吧,我……喝湯?”

    “閉嘴!”

    阿福一聲厲斥,雁迴被吼得一愣,隨即皺眉:“你吼什麽?”

    阿福幾步邁上前來,一把搶過雁迴手中的雞,冷冷瞪了她一眼,在她耳邊冷聲道:“什麽都不懂,就別胡亂說話。”

    他這態度激得雁迴都快氣笑了:“你都懂?不就是宰幾隻雞嗎!多大事。”

    阿福不再看她,轉身拿了死雞遞給蕭老太太:“阿媽,莫傷心了。”

    雁迴在旁邊,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欺淩老弱,橫行鄉野的惡棍,可實際上,她隻是宰了三隻嘴太賤的雞。她張了張嘴:“不就幾隻雞嘛!你們等著!”

    她擼了袖子就出了院子。

    知她走了,蕭老太連忙推了推阿福:“去攔著,去攔著。帶迴來。”

    阿福沉默的看了蕭老太一會兒:“阿媽,我先扶你進屋。”

    這邊雁迴一路往山上走,銅鑼山雖然靈氣貧瘠,然而野物還是有那麽幾隻的。她捉些野雞迴去,再把那雞圈填滿就是。

    雁迴路上碰見了幾個村民,大家目光都下意識的在她身上

    停留,然後見她是往山上走的,這才沒有管她由得她自己去了。因為所有村民都堅信,沒有人能從後麵這座雜草叢生的大山裏走出去。

    雁迴上了山,在林子裏尋了些時候,一共逮住了兩隻野雞,她把兩隻雞都捏在手裏,正打算尋第三隻的時候,忽覺旁邊草木一動,常年接受應付妖怪培訓的雁迴立時戒備起來。

    她側了身子,後退一步,做好防禦的姿態,直勾勾的盯著那方,草木刷刷一陣響,一個粗布衣裳的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男人看也沒看雁迴一眼,穿過草木繼續往村落裏走,他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得有些艱難。

    雁迴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目光落在他的腳上,隨即皺了眉頭。

    銅鑼山村子不大,裏麵的人大都熟悉,一夜之間基本上全村的人都知道蕭家阿福娶了個媳婦,人人也都秉著“負責”的態度將她多看幾眼,而這人……

    雁迴正想著,另一頭傳來的腳步聲,雁迴抬頭一看,阿福緩步走了過來。

    但見雁迴手裏捏著的野雞,阿福挑了挑眉:“你動作倒快。”

    “你找我也找得挺快的。”雁迴將手中野雞遞給阿福:“拎著,我再捉個三四隻,直接把那破雞圈填滿。”

    阿福也不推拒,接過雁迴手中的野雞就跟在她身後走。雁迴一邊漫不經心的走著,一邊看著遠處景色,待走到一處草叢雜亂,樹木摧折的地方,雁迴停住了腳步:“咱們那天在這兒打得還挺厲害的嘛。”

    阿福轉頭看了四周一眼,雁迴也不看他,隻拿目光一掃,往一個方向屁顛屁顛的跑去:“哎呀我的桃木劍!”

    雁迴將桃木劍拾起,比劃了兩下,然後指著阿福道:“我性子倔,脾氣不好,最是不喜別人訓我,以前除了我師父,誰訓我都沒好下場。你且記住了,這次便算了,待得迴頭,你再敢訓我,小心本姑娘再像那天一樣,拿這劍紮你的七寸。”

    阿福一聲冷哼:“區區桃木劍,皮外之傷,何足為懼。”

    雁迴眸色沉了一瞬,她收迴劍,用手指抹了抹劍刃:“我可是記得,當時你可叫得很是慘痛呢。”

    阿福不再理雁迴,往旁邊一看,用下巴示意雁迴:“野雞。”

    雁迴也不再說其他,撲上去就捉野雞去了。

    直到捉了六隻野雞,兩人才收工迴家,但見雁迴真的將捉了雞迴來,蕭老太太也沒生氣了,晚飯將雞吃了,大家就各迴各屋睡

    覺去。

    這天夜裏雁迴一直躺在床上沒閉眼睛,聽著牆角那頭阿福傳來的均勻唿吸,雁迴慢慢整理著思緒。

    這兩天她總是感覺阿福身上有股不協調的奇怪氣息,她現在終於知道奇怪在哪裏了。

    若是說是蛇精附上了阿福的身,一個妖怪,初來乍到,為何會對阿福平日的所作所為如此熟悉,撐木筏去崖壁山洞,下地裏揮鋤頭幹活,應付前來搗亂的小孩,因她殺了雞惹蕭老太傷心而生氣,在蕭老太難過時輕聲安撫。這全然不是一個因為避難而附上人身的妖怪會做的事。

    他對這些事情幾乎已經熟悉到了好像他已經用阿福的身份過了十幾年這樣的生活一樣。

    雁迴怎麽也不會忘記,當天她和蛇妖打架的時候紮的是他尾巴,她還被那條被她一分為二的尾巴抽出了一臉血。而她今天詐阿福的一句“紮了七寸”他並沒有反駁,可見之前他便也是像今天這樣,一直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將計就計,在誆她呢。

    阿福不是蛇精這件事,雁迴已經確定,但她現在奇怪的是,既然阿福不是蛇精,那阿福身體裏住著的到底是個什麽妖怪?他為什麽要騙她,他帶她去的那個山洞裏麵到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他的目的何在……

    越想雁迴便覺得這個少年簡直是一身的謎團。

    而除了這個少年,還有那真正的蛇妖。它到底去了哪裏,真正的秘寶又到底在什麽地方。

    看來,想要拿到八十八兩賞金,她還得花功夫多調查調查了呢,這個小山村裏,事情還真是不少……

    雁迴一聲長歎,不得不再次感慨,想下半輩子能吃點好的,怎麽就那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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