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負手立在窗邊,渾身的線條有些冷硬,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這種壓抑而又沉悶的感覺,讓人心裏很不舒服。


    他目光陰沉,冷冷的,淩厲的說天上的雄鷹一般。


    青青在自己眼皮底下,尚且被人算計過幾次,還虧得她命大,人機靈,沒造成不可挽迴的錯誤。


    那是否就是說,如果她在自己心裏可有可無,如果沒過多的關注她,那麽她的命運,是不是和趙如意一樣。


    想到此,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欣慰的同時,更多的是後怕。


    有些人,就不能對他寬容,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稱之為人。


    他手抓窗欞,下意識的用了些力,眉宇間的陰鷙,若隱若現


    巍峨又堂皇的皇宮大內,梁皇後臥在美人榻上,喜憂參半。


    喜的是,秦王九殿下,傷勢未愈,目前無力打壓梁家,父親應該很欣慰吧。


    憂的是,她入宮,整整四年,並沒為皇上增添子嗣,雖然貴為皇後,但沒有孩子,總也心中不安。


    更嚴重的是,當今皇上,又納了新妃。好想對她冷淡了不少。


    她找來太醫,認真的為她診斷,太醫說,娘娘身體沒有問題,好好靜養,再服用一些調理的藥,要不了多久,必然會有喜事。


    「高嬤嬤,本宮的藥,可曾熬好了。」


    她神倦意懶的問。


    高嬤嬤恭恭敬敬的走上前,低頭含笑說:


    「娘娘,老奴去看看。」


    梁皇後閉著眼睛,點了點頭,這個高嬤嬤是她的奶娘,兩人的感情,如母女一般,梁皇後非常的信任她,大小事務,都是交由她打理。


    高嬤嬤轉去帳幔後邊,看著宮女把那黑黑的藥汁倒出來,她抬手支退左右。


    和藹的臉上,頓時變得精明,眼睛裏透出詭異的光,她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


    小心謹慎地,左右看看,迅速的把那個紙包打開,把裏麵白色的粉末,倒入藥裏,並用勺子攪拌均勻,然後用托盤端了出來。


    放到梁皇後麵前的,矮幾上,輕輕的吹了吹:


    「娘娘,可以用藥了。」


    她眉開眼笑:


    「老奴見娘娘,服了幾劑藥之後,臉色越來越紅潤了,整個人更加的容光煥發,皇上看了,一定喜歡。隻要皇上喜歡,還何愁沒有子嗣。」


    梁皇後伸出芊芊玉手,旁邊的宮女立馬把她扶了起來,她臉色桃紅,有些羞澀。


    看著那碗藥,皺了一下眉,還是端起來,把它喝的幹幹淨淨。


    片刻之後,覺得渾身輕飄飄,舒暢無比,仿佛置身於仙界,又似在鮮花浪漫的陽光下沐浴。


    她閉著眼睛,臉上盡是滿足和得意的神色。


    高嬤嬤看她的神情,嘴角露出奇怪的淺笑。


    一段時間之後,太醫開的藥已經喝完。


    梁皇後慢慢的,會覺得焦慮不安,心煩意亂,疲乏無力、心悸、臥床時,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太醫也診斷不出,她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高嬤嬤又繼續在她飲用的茶水裏,加入白色的粉末,梁皇後頓時又覺得,飄飄如神仙。


    可好景不長,接下來變得更為嚴重,她會噁心,極度恐懼,身體內,像有幾百上萬隻的小蟲,在不停的爬爬爬,難受的幾乎想要撞牆。


    「高嬤嬤,本宮這是怎麽了?」


    梁皇後整個人變得憔悴不堪,皮膚暗黃,更不敢讓皇上進她宮中了。


    皇上偶爾來,她也是塗著厚厚的脂粉,以掩飾暗淡的臉色。


    高嬤嬤關心的說:「娘娘,老奴去給你找太醫!」


    「找太醫也沒用,他們的那些藥,我吃了,一點用都沒有,我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高嬤嬤你快想想辦法。」


    梁皇後心中難受無比,抓住高嬤嬤的衣服搖晃著說。


    「嬤嬤,臨沂城的亳仁堂,裏麵的大夫醫術高明,你去派人把他請來,隻要能治好本宮的病,多少銀子都行。」


    高嬤嬤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


    「娘娘,你的身體,老奴一直都掛在心上,早就在菩薩麵前,為你求了仙藥,老奴這就為娘娘調去。」


    片刻她端來一碗清水,讓梁皇後喝下,她沒有懷疑,此刻又渾身不適,身體奇癢無比,所以毫不猶豫地,端過來喝了下去。


    不多時,果然全身的,不適消失,那種醉生夢死的感覺,又撲麵襲來。


    「真是仙藥啊!」她懶洋洋的躺了下來。


    高嬤嬤索性,就把剩下的白色藥粉,全部給了她。


    她每日除了去給太後見禮,之後就待在宮中不出門,好像對什麽都失去了興趣。


    什麽爭寵,打扮的花枝招展,都不能讓她提起精神。


    隻有麵對那些白色的粉末時,她眼睛裏,才流露出興奮和激動的光芒。


    連太後都察覺到了她的變化,關心的問:


    「皇後,你近日氣色,怎麽會如此之差。」


    她笑著敷衍,說:「晚上休息不好。」


    「那就讓太醫多開些靜心的藥,畢竟你要處理後宮,身體一定要保養好。」太後囑咐說。


    「多謝母後關心,兒臣會的。」


    皇後隻坐片刻,就覺得關節酸疼,找個藉口,迴宮中,又醉生夢死。


    一段時間之後,白色粉末,被她用完,接下來,就是更深的痛苦,折磨著她。


    她把宮女太監,關在門外,苦苦哀求高嬤嬤,讓她再去求些仙藥來。


    高嬤嬤姿態高傲,冷冷的看她一眼,「隻能求這麽多了。」


    梁皇後有些納悶,不知道她為什麽,變得如此冰冷,她也沒心情去剖析,隻能跪在她麵前,抓著她的衣服哭求。


    「高嬤嬤,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就像我的親娘一樣,能忍心,看我受這種折磨嗎?」


    「娘娘,要想求藥,隻有一種方法。」


    「什麽方法?」她問。


    「要誠心!」她說。


    「我有誠心。」皇後連忙說。


    高嬤嬤睥睨了她一眼說:


    「菩薩說了,要想求藥,必須心思純潔,你隻要拿出相爺和平沂王,平常來往的書信,當著菩薩的麵燒了,必然會有仙藥。」


    「什麽?」梁皇後不敢相信的看著高嬤嬤,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到底是什麽人?是你一直害我?我要殺了你!」


    她歇斯底裏的,去掐高嬤嬤的脖子。


    高嬤嬤輕輕一推,把她推跌坐在地上:


    「皇後娘娘,怎麽連我都不認識了,你身體微恙,老奴比你還心焦,這是老奴,昨日在菩薩麵前求的簽,是神靈這麽說的,你如果懷疑老奴,可以不這麽做,又沒人逼你。」


    說著,又拿簽給她看,上麵果然寫著心誠則靈,焚燒逆反書信。


    宮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高嬤嬤立馬跪在地上,拉起皇後,哭的那一個痛心疾首啊。


    「皇上駕到!」一聲高喊聲。


    秦照穿著明黃色的五爪金龍服,邁著矯健的步子進來。


    看到地上的主僕二人有些狼狽,他沉聲問:


    「你們這是……」


    「妾參見皇上!」


    「老奴參見皇上!」


    秦照看梁皇後神情枯萎,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皇後,你怎麽變成這副樣子?」


    這還是那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嗎?麵容蒼老,像秋後的幹樹葉。他頓時心中一陣煩悶。


    「皇上,臣妾每日,擔心皇上龍體,吃睡不安,身體疲乏,想明日去古寺祈福,望皇上應允!」


    梁皇後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皇上,娘娘每日擔心皇上,又操勞後宮,積勞成疾,皇上就答應了吧!」


    高嬤嬤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秦照臉色陰沉,冷冷的掃她一眼,老九遇刺,他雖沒找到兇手,但懷疑和梁家有關,如今又看梁皇後這個鬼樣子。


    他心裏十分的厭棄,但還是麵色如常:


    「去吧,以後好好養身體。不要太操勞了!」


    「多謝皇上!」


    秦照一刻也不想待,甩袖出了門。


    翌日一大早,皇後忍受著一夜的痛苦,那種百蟲,啃食心髒的感覺,讓她都有自殘的衝動。


    高嬤嬤給她熏了一種香,她才舒緩了些。


    近幾天,天空不作美,整日下著小雨。


    天氣沉悶的厲害,總有一種烏雲罩頂,讓人窒息的感覺。


    梁皇後,先迴了娘家,丞相大人,去早朝未迴。


    梁皇後和母親閑聊一會兒,母親,看她的樣子也十分擔憂,還以為是太過勞累,勸解一番。


    不多時,她說有些累了。要迴房休息。


    支退所有的人之後,她俏俏進了爹爹的書房。


    她如今判斷力和控製力急劇下降,易暴易怒,有殺人和自殺的欲望。


    吸食毒品的人,如果中毒已深,就會變得六親不認,做事不計後果,為了得到那一點點粉末,不惜賣兒賣女,去偷幾封信,那更是微不足道的事兒。


    她雖然有片刻的糾結,但是抵不過心魔,她是皇後,丞相爺丟了信,自然也不會懷疑她。


    沒過多久,她和高嬤嬤一起離開丞相府,去了菩提寺禱告。


    高嬤嬤當著她的麵,把那幾封信燒了。


    梁皇後才放下心,可是出了菩提寺之後。


    由於陰雨。山路崎嶇,又打滑,高嬤嬤下轎,小解時,不慎滑落陡坡下。


    隨著一聲慘叫,隨行的侍衛,慌忙下去,可高嬤嬤,頭撞到下麵的石頭上,鮮血淋漓,已經不省人事。


    被抬入宮中,不治身亡。


    梁皇後,沒求得仙藥,每一片肌膚,每一寸骨頭,都受著煉獄一般的痛苦。


    她整個人變得瘋瘋張張,宮女太監們,承受著她的大罵,捶打。


    發起瘋來,破壞力十足,摸到什麽東西,都是一頓亂打。


    宮裏盛傳,她中了邪,一度連皇上的話也不聽,還敢忤逆皇上。


    丞相和丞相夫人,進宮探望,看到女兒瘋瘋癲癲,眼窩深陷,皮膚也失去光澤,痛哭出聲。


    請來太醫,也診治不出什麽病。


    秦照大怒,一道聖旨,「梁皇後染疾,狀如迷瘋,不足以母儀天下,暫安置在壽淳宮靜養。」


    壽淳宮,那就是冷宮,眼見女兒如此,丞相和丞相夫人,也說不出什麽話來,隻能認了。


    每日派人,精心照顧,可皇後發起瘋來,逮人就罵,見人就打。


    宮女太監們,誰也不敢進去,隻是把飯菜放到門口,管她吃不吃,每日都能聽到,壽淳宮傳來悽厲的叫聲。


    久而久之,都說那裏有鬼,沒人敢經過那裏,那裏更加的淒涼荒蕪。


    而就在梁皇後迴宮時,秦王府,和以前一樣的平靜。


    因為秦王要靜養,所以最近這段時間,拒絕所有人的探望。


    而此刻,寬敞潔淨的房間裏,秦晉眉宇間,有一絲陰沉。


    桌上檀香,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餘煙裊裊,在桌上縈繞。


    桌前站著一位,身材高挑,麵容嬌美的女子。


    她態度十分的恭敬,把幾疊信封,放在桌子上:


    「九爺,宮裏的事,已經辦妥了,這是梁皇後,從丞相府偷出來的信。」


    秦晉視線並沒有看向她,隻是微微點了一下頭,把那幾封信,拉在自己麵前,擺正。


    淡淡開口說:「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是。九爺!」女子輕輕退了出去。


    高嬤嬤自那日,來秦王府之後,就沒能再迴去。


    和皇後娘娘一起迴去的,就是剛剛那個女子易容的。


    而今日,她藉故掉入陡坡而脫身,而真正的高嬤嬤,早已被人撞破腦袋,放在陡坡下。


    秦晉撫摸著那幾封信,打開,淡掃了幾眼,目光慢慢的變冷。


    看來這幾封信之前還有,信中,丞相猶豫不決,並不敢接受平沂王的邀請。


    平沂王說的也很隱晦,就是遊說他而已,不過,瞞著皇上和其他藩王書信來往,這本身就是一條大罪。


    再稍加渲染,就可能是死罪。


    秦晉眯眼,手指輕輕的敲著桌子,發出一陣陣不規律的聲音。


    朱浩飛鴿傳書,說青青已經到了,到了就好。


    他確實想她了,那就用這段時間,把該做的事做完,等她到來的時候,就沒有那麽多凡塵瑣事打擾,兩人就能平靜的廝守。


    夜幕下,綿綿細雨中,有一輛低調而又奢華的馬車,在杳無人煙的路上,急速行駛,整整行了一天一夜,山路陡滑,馬車在一個山腳下停下來。


    從車上跳下來一位,身材高大挺拔,帶著鬥篷的男子。


    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知道,氣場強大,氣質狂傲。


    而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朱旭。


    他看著泥濘的小路,忙說:


    「爺,還是屬下進去吧,你在這兒等候!」


    男人卻是秦晉,他未發一言,逕自沿著小路,向山裏走去。


    朱旭隻得快步跟上,兩旁的野草,都已枯萎,樹葉也已凋零,偶爾傳來烏鴉的叫聲,說不出的淒涼與孤寂。


    幾經周轉,在山裏,一個偏僻的一角,隱約看到一所茅草舍。


    天有些陰冷,茅草屋有多處坍塌,根本無法禦寒。


    朱旭走向前,輕敲著破敗的木門。


    裏麵傳來一個清冷,而又毫無生機的聲音,「誰?」接著一陣腳步聲。


    「趙姑娘,我是朱旭。」


    腳步聲卻在此刻停止:


    「朱侍衛,你迴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迴去告訴九爺,多謝他記掛著,帶來的藥,我已經吃了,好多了。」


    「趙姑娘,外麵下雨了,你先開一下門。」


    朱旭又說。


    接著,那扇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門裏映出一張憔悴,枯黃的臉,看到門口的男人時,她一雙眼睛又驚又恐。


    慌忙又把門關上,倚在門後,心跳如雷鼓,幾乎讓她不能承受。


    「如意,把門打開!」


    渾厚又好聽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是她做夢都記得的。


    趙如意捂住胸口,感覺快要窒息了。


    四年了,她每日盼著能見到他,可如今見到了,卻恍如隔世,她沒有勇氣再站在他麵前。


    秦晉骨節分明的手指,拍在門上,卻不敢太用力。


    「如意,把門打開,我接你去臨沂城,找最好的大夫,給你看病。」


    趙如意眼底蓄滿淚水,可咬著牙忍住,胸口一起一伏,整個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


    她精神恍惚,隻要一受刺激,就會做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九爺,如意不用了,我沒事,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走吧!」


    趙如意不捨得,更不敢這樣,昏死過去,她咬著手指,整個眼前開始發黑。


    秦晉蹙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聲音變得輕柔:


    「如意,我知道如果我不親自來,你不會去臨沂的,生病了,就要找大夫,聽話一些,不要惹我生氣。如果你不開門,我就一直在這兒等。」


    之後,門外果然靜悄悄的。


    趙如意知道他不會走,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他貴為親王,她不忍讓他一直淋雨。


    狠狠的咬著唇,猶豫了許久,還是伸出幹枯的手,把門輕輕打開,打開之後,又有些後悔了。


    可秦晉已經伸手擋住,屋裏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麵而來,裏麵破敗不堪。


    而麵前的女孩兒,剛滿20,可歲月卻賦予她,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滄桑。


    頭髮淩亂,麵目枯萎,隻有那雙眼睛,還能找到昔日的影子。


    秦晉眼底充滿憐憫,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當年的趙如意,那個歡快,而又水靈靈的姑娘。


    趙如意不敢看他,自卑的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片刻之後,肩膀不停的抖動,一雙眼睛發直,好像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


    牙關緊咬著嘴唇,隻咬得鮮血直流,渾身開始劇烈抽搐。


    「如意!」


    秦晉抬手彈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整個身體癱軟了下來,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九爺,讓屬下來!」


    朱旭知道九爺有潔癖,主動伸手想扶住她。


    秦晉已快速把她抱起,邁著穩健有力的步子,走出了那座山。


    趙如意,被安排在一個幽靜而雅致的院落裏。


    離王府還有些距離。每日有專門的丫鬟僕人,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白朔被秦晉喊去,為她診斷病情。


    白朔當然認識她,也知道她和九哥的事,心裏有些發堵。


    但是作為大夫,他還是有良好的職業道德的,認真的為她診治,開最好的藥。


    從她房間裏出來時,就去了秦王府。


    去了九哥的書房,站立著,一句話也不說。


    秦晉看他神情倨傲,擰了一下眉頭問:「她的病怎麽樣?」


    白朔懶得看他一眼,淡淡的說:


    「我是大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她現在就是挨時間。」


    秦晉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問:


    「誰得罪你了,你給我擺什麽臉子?」


    白朔這才拉一把凳子坐下來,「九哥,你把她弄迴來,什麽意思啊?你對得起青青嗎?她剛走沒幾天,你就……」


    就把老情人接過來,這句話他沒敢說出口,但是,秦晉卻看的明白。


    秦晉知道他心思單純,想事情一根筋,不想與他解釋:


    「做好你自己的事,青青會明白的,不需要你操心!」


    「你,哼!」白朔對著他翻了一個白眼,轉身出了書房。


    「你去哪?」他淡淡的問。


    「迴店裏,你也要管?」白朔沒轉身。


    秦晉蹙眉:


    「趙如意的病,就拜託你了,以後每日定時去看,不需要來王府向我稟報,隻需要盡力就行。」


    白朔揚了一下頭,不清不願的說:「知道啦!」


    「她的病還有的治嗎?」秦晉心裏沉重的問。


    白朔說:「如果青青在,說不定有一線希望。我隻能盡力!」


    秦晉交疊了一下雙腿,手指捏了一下眉心,「下去吧!」


    他對趙如意完全是出於愧疚,她之所以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為自己。


    哪怕她的時日不多,他也想讓她在最後的,這段時間,過的快樂,這樣才能減輕他心裏的負罪感,才能稍微安心。


    他偶爾會抽空看她,在丫頭的精心照料下,她氣色好了很多,神智也逐漸清醒,但是有時會不配合,隻求速死。


    這日,她偷偷的把藥倒了,坐在床上,就聽到丫頭們的聲音:「九爺!」


    趙如意,連忙坐好,並把一個東西,迅速地塞入枕頭底下,像是怕他看到一樣:


    「九爺!」


    秦晉淡淡笑了,坐在床邊,把手伸進枕頭下麵。


    趙如意想去阻擋,卻已經晚了。


    他掏出來放在掌心,原來是那時,他送她的玉佩,上麵刻了一個小小的「晉」字。


    「還留著呢?」


    趙如意低垂的頭,像是被人指出了心事:「嗯!」


    這麽多年了,她每日都會拿出來看幾次,就是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捨得把它賣掉。


    他又輕輕的給她放了迴去,看著她的臉說:


    「聽丫頭說,你又拒絕吃藥。」


    看她低頭,他繼續說:


    「人活在這個世上,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事,好好把握當前。我知道,你以前遭遇了不好的事兒,但是有些事,既然發生了,無論我們是悲,是苦,是喜,是憂,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何不好好的,過好眼前日子,活著,就是上天對我們的恩賜,哪怕隻剩下一天,我們也不要辜負上天的恩情,如意,你活下來了,就說明你是一個堅強的姑娘,忘記過去。好好過餘下的每一天,好嗎?」


    趙如意輕輕的抽泣起來,她知道,九爺平時話不多,能說出這麽長一段話,實屬難得可貴。


    「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隻能靠你自己,我相信你,無論如何,你的靈魂都是最聖潔的。」


    趙如意沉默不語,往事如一把鋼刀,把她的心,劃的鮮血淋漓。


    任何人的話,她可能都聽不進去,但是秦晉不同,他說什麽,她都會聽。


    咬牙。狠狠的點了點頭。


    她謹慎地看了他一眼,幾年不見,他確實變化了很多。


    現在更堅毅,成熟,也更有吸引力了。


    她是不敢有任何奢求了,偶爾能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她動了一下嘴唇,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九爺,你現在一定有王妃了吧。」


    秦晉嚴肅的麵容,有一瞬間變得溫暖,這種自然的感情流露,是趙如意都不曾見過的。


    他勾了一下嘴角,「她還沒進府,但是很快了,如果不是她迴故裏,我會帶她來看你的。」


    趙如意淡淡的笑了,他過的好,她也為他感到開心:


    「她一定很漂亮吧!」


    秦晉眼前閃過青青的影子,容貌脫俗,時而乖張,時而嬌羞,讓他心裏一軟:


    「還行吧!你好好養著,我這幾天有事,就不來探望你了。」


    秦晉輕輕站起,對她投以鼓勵的眼神,之後,推門出去。


    白朔的醫術,經過青青的指點,在臨沂城也是數一數二,他都說趙如意的病,恐怕沒得救了,恐怕就是青青在,也隻能續命,不能救命!


    秦晉出了那座院子,臉色變得凝重。


    他迴王府,做了細緻的安排,之後,喬裝打扮一番,騎著馬匹日行千裏的寶馬,乘著夜色出了臨沂城。


    三日之後,他來到了,南楚最東邊的,邊疆地帶。


    這裏是梁放的兒子,梁仁駐守的地方。


    東方邊陲,比較安定,和鄰國隔著汪洋大海,其實根本不需要大軍駐守。


    當年梁放,藉口有海盜,騷擾南楚百姓,讓兒子帶大兵來鎮壓,海盜清除,卻讓兒子駐守在了那裏。


    其實也是為了一己之私,他梁家手握重兵,這樣才無人敢動。


    梁仁操練兵馬,剛剛迴營,卻看到營帳的有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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